他带过来的那张合影,也夹在这本书里。 方曜把书放好,这才去打开信纸。 这会儿他的短发已经干了七八分,身上觉得有点冷了,他便将棉衣裤都套上,一边看信,一边将窗户关得更小了些,只留下一条细缝通风。 “老师,生病虽然要通风换气,但是不能一直吹冷风。”他说。 喻晓没搭理,只问:“你老婆给你写了什么?” 方曜回到自己书桌边坐下:“这你也问。” 喻晓哼哼两声:“我太无聊了,也没人给我写写信。” 方曜将看完的信收进信封:“聊些家常,指责我不给他回信。” 喻晓哈哈笑了两声,又说:“你老婆肯定不会指责你,最多在信里委屈两句。” 他笑完,又是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方曜皱了皱眉,把信放进抽屉里收好,走过来:“老师,这样不行,还是去医院看看。” 喻晓仍在咳嗽,咳得话都说不出来,只摆摆手表示不去医院。 方曜不由分说,把他从床上扶了起来,给他披上衣服,带着他出屋。 小陈正从附近的河里挑了两桶水回来,一看就把水放下,过来帮忙扶住喻晓:“这是怎么了?” “咳了这么久了,一直不见好,送他去医院看看。”方曜说。 喻晓勉强止住咳嗽:“别麻烦了,镇上的也就是小医院……” 方曜说:“但是镇上的是当地的医生,了解当地的情况。医生要看专业,也要看本地的工作经验。” 他扶着喻晓往外走,小陈在旁说:“老师你就别去了,这去镇上得坐一夜车,来回就是一整天。明天要验证新构型,你得去厂里呀。” 方曜想了想,去厨房把做饭的小周也喊出来,三个人一块儿带着喻晓去敲驻防部队总指挥刘应将军的门。 科研人员离开驻守部队看防的区域,需要总指挥批准,并且派战士全程护送出入。 这不仅是保密要求,也是为了保护科研人员的生命安全,防止他们外出时被间谍暗杀。 听他们说明情况,刘将军很快叫来了一个班,一共五名年轻战士,换上便衣,开着小卡车,护送他们去镇上。 方曜从皮夹里掏了二十元钱交给小陈:“你们俩陪着老师去医院,要有什么情况,就让战士同志联系我。” 小陈点点头,把纸币塞进兜里。 方曜回到宿舍院里,组里其他听到动静的同事纷纷过来问组长喻晓的情况,因为从这儿出去一趟特别不容易,要不是情况严重,大家一般都不会打申请。 “没什么大事,大家都注意身体,多穿点衣服,不要感冒。”方曜安抚了众人,按照顺序安排了另一位研究员助理这段时间负责做饭。 现在组里只剩下方曜这个副组长,他又是推进研究的核心人物,大家都拿他当主心骨,看他精神状态还不错,就不再多问,吃了晚饭各自回屋休息。 方曜回到屋里,又拿出刚刚收到的那张照片,静静地看了好一会儿。 他的抽屉里已经摆了两封路昭寄来的信。 第一次收到信时,他向刘应将军提出寄家信的申请,可是刘将军答复他:“小方同志,可能你觉得家信不会提及任何秘密,收家信的人也不会泄露秘密。可是这封信一旦被截获,间谍有一万种方法从字里行间分析出他们要的信息。所以,家信只能进,不能出。” 方曜轻轻叹了一口气,摩挲了照片一会儿,还是从抽屉里找出一本草稿纸,开始给路昭回信。 虽然这些信笺无法寄到路昭手里,但是把这些心里话倾泻到纸上,能让他好过不少。 [阿昭: 很高兴再次收到你的来信。 听闻孙教授愿意帮你,我为你感到高兴,祝你好运。 我在这里的条件很艰苦,工作任务紧张繁重,我们昼夜颠倒地加班加点,不少同事都病倒了,但我还能支撑。 因为每次想起你,我就好像能从繁忙的工作和疲惫的身躯中解脱片刻。 这样的忙碌不知还有多久,我们在艰难地一步一步摸索。 不过,在这里我看到了高原的早春。 春风一吹,一夜之间云纵山脚下的白雪被嫩绿的草原吞噬,牧民赶着羊群像白云一样飘过措温布湖边,那情景总引起我无尽的赞叹。 很抱歉这封信无法寄给你,这里的条件也拍不了照片。 我会好好珍藏你的照片,感谢你的贴心。] 这封信到此应该要结尾了,方曜的笔在这里顿了顿,片刻,又写下几个字。 [想念你。 方曜。] 落下自己的名字,他又叹了一口气,将笔盖上,把这张草稿纸揭下来折好,放进抽屉里,和路昭寄来的信摆在一块儿。 另一边,小陈和小周陪着喻晓,被战士们护送着坐了七个小时小卡车,来到镇上的医院。 这儿的医院条件当然算不得好,但是医生对付当地的常见病症倒很拿手,听说喻晓吃了盘尼西尼仍不管用,就说可能是碰上换季,属于过敏性的支气管炎。 这小医院并没有针对过敏的化学药剂,不过当地医生自有土办法。他给喻晓开了几服草药,让他住院吃上两天看看效果。 小周陪着喻晓在病房里,两名便衣战士就一个守门口,一个守床边。 小陈在另一名战士陪同下去医院药房拿药。可有两味药恰好拿完了,只能到附近的一家小药铺去买。 跟着小陈的战士皱了皱眉。 小陈抓抓脑袋:“这位同志,是不是我走出医院,你们的工作不方便啊?要不我回病房去,你去抓药。” 他把处方递给小战士。 这位小战士看了看他的处方,然后用不太标准的口音说:“我不识字。” 小陈这才注意到这位战士黝黑的皮肤和深邃的眉眼——他是本地的西羌族人。 小陈这下有些犯难,小战士却说:“走吧。街上有两个战友守着。” 他带着小陈走出医院,往街头的小药铺走去。 这个小镇只有这么一条主街,低矮的房屋挤在街道两边,不少本地人在道边支着小摊,卖牛羊肉、毛皮。 街上偶有人赶着毛驴、骡子,拉着满满的木拖车走过,但更多的人是挑着扁担靠两条腿走。 别说小轿车,这街上连个骑自行车的都没有,因此他们停在医院门口的小卡车尤为显眼。
第97章 小陈第一次到镇上来,忍不住好奇地东张西望,还问身旁的小战士:“你是本地人,应该来过这个镇子吧?” 小战士警惕地观察着四周,“嗯”了一声。 小陈:“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我叫陈英杰。” 小战士说:“我叫金珠。” 陈英杰:“那我叫你小金同志吧。” 金珠看了他一眼:“我叫金珠,不叫小金。” 陈英杰:“……” 他反应了一会儿,才想起听人提过,西羌族人大多是没有姓的,只有名字。 “好吧,金珠。”陈英杰点点头,“这个名字有什么特殊含义吗?” “是‘解放’的意思。”金珠说,“我的爷爷是农奴,以前过得很惨,后来新军来了,解放了我们,我的爷爷就给我取这个名字。” 他的口音仍有些别扭,好像也不会说太复杂的词,但足够让人听懂。 “所以,你参军也是家里人支持的。”陈英杰同他聊天。 金珠点点头。 他带着陈英杰找到小药铺,自己在门口处站着,一边盯着外面的大街,一边看着屋里的陈英杰。 陈英杰把处方掏出来,让药铺老板帮忙抓药。 柜台后的老板接过处方一看,就笑了笑:“最近这两味药好多人买,我得去仓库看看还有没有了。” 陈英杰点点头,就站在柜台前等着。 这小药铺的门面十分逼仄,柜台也就小小一个,旁边就是通往后院的门洞,挂着条布帘子挡住。 陈英杰好奇地四下乱看,门口的金珠就盯一会儿门外,再瞟一眼室内。 看他这么警惕,不时回头瞟一眼自己,陈英杰想开口和他聊聊天,哪知道眼睛刚看见金珠把头转向门外,自己的嘴就被一把捂住了。 陈英杰瞪大双眼,只觉得眼前一花,整个人就被捂着嘴拖到了后院。 他赶紧拼命挣扎,但钳制着他的手宛如铁臂,只一眨眼,他就被塞进了小货车后厢,帆布一拉,后厢就陷入一片黑暗。 身旁那人仍紧紧钳制着他,似乎在找绳子想把他绑住。 陈英杰连忙拿脚四下乱蹬,蹬到了车厢的铁皮,把铁皮蹬得砰砰作响。 “那个新军发现了!快开车!” 小货车猛地蹿了出去,一下子从后院的院门冲出,开进了小巷里。 汽车的轰鸣声很快引起了街头楼顶上放风的战士的注意,他抱着步-枪站在高处四下搜索,发现了穿梭在小巷中的小货车。 还有紧紧追在货车背后的金珠。 小战士立刻反应过来,金珠护送的那名研究员被抓上车了! 他立刻端起枪瞄准货车,可又顿了顿——这里是居民区,万一打到汽车的油箱或引擎,会引起爆炸。 小货车正朝他所在的楼房飞速靠近,小战士深吸一口气,瞄准小货车,抓住时机。 砰—— 这一枪击碎货车的挡风玻璃,打中了驾驶室的雌虫肩膀。雌虫手上一松,高速行驶中的小货车登时方向一歪,直接撞上了道旁一户人家的后院土墙。 不过,这猝不及防的一枪只让这群不速之客失控了片刻。 小货车很快就从土墙处退回来,那名肩膀受伤的雌虫开着撞瘪的车头继续往前冲。 但是,小战士这一枪拖延出的这片刻时间,已经足够金珠追上这俩小货车。 他双腿用力一蹬,在小货车倒车后正要往前继续冲时,飞扑上去一把抓住了车尾货厢的钢挡板。 他双臂一用力,脑袋就从钢挡板上冒出来,正要爬进货厢,面前骤然出现一个黑洞洞的枪口。 金珠瞳孔骤缩。 砰—— 千钧一发之际,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往后一仰,子弹与他的额头擦肩而过。 金珠浑身的冷汗都冒了出来。 对方有枪! 而且货厢上盖着帆布,他和战友看不见里面,不敢贸然开枪,里面的人却能看见他们! 正在这时,旁边一声大喝:“我来了!” 金珠挂在车尾厢上,往旁边一看,是负责把住街头的肖海洋,他从楼顶上跳下来,一把抓住了经过的小货车货厢上罩着的帆布。 唰啦啦—— 帆布被他一下子全拉了下来,肖海洋也滚落在地,险险与车轮胎擦过。 金珠抓住时机往车厢里一翻。那名钳制着陈英杰的雌虫被帆布揭开后的骤现的阳光一刺,正下意识避开光,金珠冲上去就把他扑在了地上,一脚踢开了他手里的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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