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唐的眼睛霎时瞪得像铜铃,像是不敢相信,院长居然被赶出来睡沙发。 一向镇定的小周也吃了一惊,脚步不由自主停了下来。 方曜的脸都丢尽了,偏偏也不能说阿昭什么,只好臭着脸接过大围巾,抱着枕头去了客厅,在客厅的木沙发上躺了下来。 他人高腿长,换个稍小点的沙发都躺不下。好在这木沙发虽然简陋,但做得又宽又长,他躺下来还能伸直腿。 路昭看他躺得下,便说:“凑合一晚吧,你明天就回疗养院去。” 方曜默不作声,一旁偷看的小唐和小周面面相觑,心里的八卦之魂燃烧到了顶点。 眼看路昭去给方曜找蚊香来点上,他俩想再留下来多看看热闹,又不敢多待,想问问院长怎么回事,又不敢开口。 两人推推搡搡一会儿,谁都不敢过去问,倒是方曜发现他们还在玄关处鬼鬼祟祟,便说:“还不下去换班?” 小唐和小周立刻站直:“是!” 说完,一溜烟跑去楼下换班了。 路昭点了一盘蚊香过来,搁在沙发前的茶几底下:“好了,你睡吧。” 他直起身子就往卧室走,听到身后传来一声低低的“晚安”。 路昭微微一愣,转过头来。 方曜双臂枕在脑后,正望着他。 他仍穿着路昭给他找来的那身旧睡衣,松松垮垮的棉布料,凌乱随意的发丝,由于抬起双臂,睡衣被拉上来,露出了一段紧实的小腹。 那条围巾就潦草地盖在他小腹上,绒绒的羊毛布料虚虚掩着平坦而紧实的腹部,显出几分随性慵懒,与平时板正冷淡的模样很不相同。 ——不,也许不是因为外表变得随意,而是他的态度变了。 从前他们一块儿住在首都的那栋小楼里时,方先生在家也总是穿得很随意。可是在那时的路昭眼里,无论他穿着什么衣服,都十分板正,每次看过来,眼神中都是冷静、理智、平淡。 不会流露出现在这样随意柔和的神情,更不会带着几分吊儿郎当,直勾勾地打量他。 天哪,吊儿郎当。 这个词,他从没想过会用它来形容方先生。 是以前的他太不了解方先生了? 还是因为方先生以前把他当成晚辈,现在把他当成了求偶的对象,他在亲密的人面前一向就是这样? 路昭抿了抿嘴,弯腰帮他把围巾拉上来,严严实实盖住他的身子:“晚安。” 方曜看着他,微微一笑。 路昭有点儿脸红,连忙走进了卧室。 方曜看着他的背影,轻叹一口气,一个人躺在沙发上,盯着天花板,有些惆怅。 为什么阿昭会拒绝呢? 明明他对自己很不一样,为什么连试着处对象都不肯? 方曜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一个头绪,只能长叹一口气,闭上了眼睛。 第二天他们去看了装修进度,下午路昭果然催促他回去,毫不留情地把他送上了轿车。 几名警卫员也不敢掺和,就默默在旁边看笑话。看院长死皮赖脸软硬兼施,最后还是被路昭几句话送上了轿车,一个个都憋笑憋得浑身发抖。 方曜坐上车,臭着脸,把车窗摇下来:“那你明天有空吗?” 外头站着的路昭:“没空。” 方曜:“可明天是周日,你放假休息。” 路昭:“我要休息,所以没空。” 方曜:“……” 他还想开口,路昭似乎料到,一下子堵住了他的话:“方先生,你在追求我,我当然可以选择什么时候和你出去,什么时候自己活动。” 方曜:“……好吧。” 他只能不满地坐车回去。 不过,这么点小挫折,并没有让方曜气馁,轿车开出一小段,他就拨通了李旺的电话。 没过几天,路昭又收到了秘书小孙的汇报。 “领导,这周五工会组织去爬山,您报名参加吗?” 路昭一愣:“又有工会活动?上周才组织了看电影。” 小孙抓抓脑袋:“年中大家工作相对比较少,一般活动都选在这段时间。” 路昭想了想,自己刚来宁海,多参加这种集体活动能更快和大家熟悉起来,不参加的话,显得不合群似的。 他就说:“周五我还有什么工作安排?” 小孙:“目前暂时没有会议和会见。看您自己这边有没有时间。” 路昭:“那就帮我报名吧。” 小孙连忙说:“好的。您报一个人吗?这个活动可以带家属参加,很多同事都带爱人和孩子一块儿去。” “……”路昭顿了顿,想到这周也有好几天没搭理方先生了,便说,“我问问。” 等到中午下班,他就给方曜拨去了电话。 电话只嘟了一声,那边就迅速接起来:“阿昭。” “方先生,这周五我们单位组织去爬山,你有空的话,我们就一块儿去。” 电话那头笑了笑:“你找我,我任何时候都有空。” 路昭:“……那周五你就直接到西山脚下吧,从疗养院直接过去比较近。我们单位会租车过去。” 方曜顺势问:“爬山应该不需要一整天,晚上我可以和你一起吃饭吗?” 自从方先生开始追求他,说话就是总是直白得令人脸红。 路昭咬着嘴唇想了想:“你要去哪里吃饭?” 方曜:“我做给你吃。我最近找疗养院的炊事员新学了几个菜。” 路昭:“……” 他没法想象方先生去找炊事员学做菜的样子,恐怕整个炊事班都要被他吓到眼睛脱窗。 方曜还在那头说:“这个炊事员和你是老乡呢,做你们那边的家乡菜很拿手。” 他还特地去学他的家乡菜。 路昭没被人这样用心地追求过,更何况这个人还是他曾经无比仰慕的方先生。 他有点儿无所适从:“……你怎么还专门去学。你又不擅长做饭菜,你也不需要擅长做饭菜,只要在你的专业领域……” “你说错了。”方曜这回打断了他,“我需要擅长做饭菜。” 路昭愣了愣:“……啊?” 方曜说:“阿昭,我不是一个不停运转、不停贡献的机器。我在你面前,只是个普通人,也会想一些大家都会想的事情。” “原先你在我那里,每天下班后都有热饭热菜等着我,我一进屋门,就觉得真正回了家。”他微微一笑,“我也想让你有这种感觉。”
第170章 路昭心头一颤。 家…… 现在提起这个词,他脑海中下意识想起的,第一个仍是他从小长大的地方,那间母亲单位分配的小宿舍。 逼仄的小房间,充满生活气的油烟味,隔壁传来邻居的吵闹声,家人的日用杂物和衣服把所有柜子架子塞得满满当当。 小时候的他,背着书包蹦蹦跳跳回来,一推开家门,扑面而来饭菜的香味,厨房传来炒菜声,还有母亲的喊声。 “放学了?快洗手,准备吃饭。” 这个记忆中的情景,他曾无数次回想过。 而第二个称得上“家”的情景,就是在那次潘州过年,方先生带着他融入他的大家庭,其乐融融坐在大火炕上,一块儿说笑、包饺子。 现在方先生说,想让他有“家”的感觉。 路昭几乎可以想象那是怎样的感觉。 想象他像儿时那样,推开家门,饭菜的香味扑面而来,厨房有热闹的炒菜声。 方先生会喊他:“下班了?快洗手,准备吃饭。” 然后到了过年的长假,他们就会像那次去潘州一样,长途跋涉,与其他家人团聚,热热闹闹坐在一块儿吃年夜饭。 路昭根本没法抗拒这样的诱惑。 他太寂寞了,他太想重新坐在热闹中、太想重新拥有一个家了。 他握着电话,轻声道:“谢谢你,方先生。” 方曜在那头笑了笑:“是我要感谢你,阿昭。” “是因为遇见你,我才想要有一个家。” 路昭被他说得面红耳赤,半晌,小声说:“油嘴滑舌。” 方曜一愣,刚想辩解,电话里传来嘟嘟嘟的声响,路昭已经挂断了。 到了周五,他早早起来,特意换上了新买的运动服和运动鞋——说实话,他很不适应穿这样的休闲款服装,可是阿昭单位集体活动,那些暗恋阿昭的年轻小伙子们肯定也会跟来,他决不能被他们比下去! 所以,方曜尽量克服不适应,穿着宽松舒适的纯棉运动短袖和长裤,走出了卧室。 楼下等着的肖医生听见脚步声,抬头一看,登时惊讶地张大了嘴。 等方曜都走到他跟前了,他才说出话来:“方院长,今天怎么穿得这么……这么……” 他斟酌着用词:“穿得这么朝气蓬勃?” 方曜:“……我今天去爬山。” “噢。”肖医生反应过来了,“不错,应该多进行户外活动,既能约会,又能锻炼。” 他让方曜坐在餐桌前,熟练地给他戴上仪器,做常规检查。 “几个异常指标在慢慢回落,很稳定。”肖医生观察着仪器数据,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提了一句,“对了,方院长,考虑到你最近经常去找你的未婚妻,我有个小提醒。” 方曜看了他一眼:“什么提醒?” 肖医生点了点仪器的显示屏:“这几个指标还没恢复正常,请您记得不要行房。” 方曜:“……” 作为医生,说起这些话来没有丝毫害臊,肖医生没管他的脸色,继续解释:“因为这几个指标可能对虫蛋有影响,一般建议是恢复正常后,再观察一两年,等情况完全稳定,再与妻子一起备孕。” 虽然离行房还远得很,但方曜听到“一两年”这个时间,不由也有几分焦急,问:“那这几个指标什么时候能恢复正常?” 肖医生一耸肩:“这就说不准了。您要是按要求饮食、作息、锻炼、吃药……” 方曜打断了他:“总有个大概的时间?万一我今年就结婚,总不可能结婚好几年都不和我太太同房。” 肖医生顿了顿:“您要是真有这个情况,可以去申请避孕用品。有那种……呃,戴在身上用的。” 方曜这才松了一口气:“我知道了。” 做完检查,他去疗养院食堂吃了早饭,看见有特供的新鲜水蜜桃,还洗了两个,拿在手里,准备待会儿见了面给阿昭吃。 从疗养院到西山,开车只花了半个多小时,方曜八点五十分便等在了山脚下,等到九点,几辆大巴车开了过来。 “市委的人还是多啊。”小唐坐在前座,感叹一句,“得有百来号人了吧。” “三辆大巴车,四十座的,差不多一百人上下。”小周说,“很多人是带了家属,人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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