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父亲每次过来,都会给母亲带些礼物。有时候是白砂糖,有时候是路边摘的野花。”方曜笑了笑,“他们白天一起工作、劳动,晚上父亲就教母亲跳舞——因为没有别的娱乐活动了。” “那时候没有录音机,音乐只能靠嘴来唱。后来父亲教会我弹钢琴,他们才有了稍微正式一点儿的伴奏。”方曜说,“钢琴也是好多年前,部队从当地的地主家缴获的。” 说着,他就站起身:“来,我教你跳舞。” 路昭不由好笑:“怎么,你也要学一学伯父的浪漫?” 方曜牵起他的手:“我们这会儿,不就像他们那时候一样么?没有别的娱乐活动,只能跳跳舞。” 路昭被他牵起来,站在他身前:“我会跳的曲子可不多,你小心我踩掉你的脚。” “我会慢慢教的。”方曜拉住他的手,搭在自己腰上,“我们来跳《蓝色湖畔》。” 路昭微微一愣。 方曜的手搭在了他后腰。 这首曲子是经久不衰的爱人之间的舞曲,跳舞的姿势也十分亲密,路昭被带着迈了几步,有点儿脸红,小声说:“你挨得太近了。” 方曜低声说:“这支舞就是这样。” 路昭抬眼瞪他:“是吗?你怎么这么清楚?” 他又想起那时候,自己刚刚去首都,又自卑又胆小,方先生在楼下的客厅和白小姐一块儿跳舞,他只敢躲在楼上悄悄地看。 他就没好气地说:“也对,你都不知道和多少雌虫跳过舞了。” 方曜的大手轻轻摩挲他的后腰:“那你可就冤枉我了。这是我第一次和人一块儿跳这支舞。” 路昭心头一热,嘴角就忍不住弯了起来。 不过,他还是故意问:“第一次跳?那你怎么学会的呢?” 方曜叹一口气:“小时候父母亲跳舞,我就在旁边给他们弹琴伴奏,看了这么多遍,还能学不会吗?” 路昭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方曜就任他嘲笑,带着他一步一步走着,轻轻唱起了《蓝色湖畔》。 “今夜睡梦中,回到蓝色湖畔,我美丽的家乡。” “我的爱人,仍在湖畔张望。” 他的声音低沉而动听,响在耳畔,路昭连心都酥软了,不由轻声跟着他一块儿唱。 “扛起长枪,背上行囊,离开家乡。” 方曜将下巴搁在他肩上,喃喃般唱着。 “我的爱人,多想回到你的身旁。” “日升月落。” “一如往常。” 他们在昏暗的烛光里,一遍一遍跳着这首曲子,路昭从一开始的磕磕绊绊,到慢慢熟悉,最后完全跟上了方曜的脚步。 他们的十几年,就好像跳这舞一样。 一开始,路昭懵懵懂懂、跌跌撞撞,是方曜引着他,让他走上了自己的人生道路。 这么多年,他一直在方曜教给他的这条路上前进,一直在追随方曜的脚步。 他经历了那么多苦难、煎熬、寂寞,起起落落、脱胎换骨。 终于,他追上他了。 路昭轻轻叹息一声。 他追上他了,可他也看清楚了自己对他的感情。 这份感情太复杂,有尊敬、憧憬、恋慕,说不上哪种情感多一些,哪种少一些。 他也说不上,他们是互相扶持共度余生会好一些,还是各自奔向理想的终点更好一些。 又或者是,像方先生的父母那样,虽然结了婚,但各自坚持着事业,一年就见上几次面? 路昭有些泄气,将下巴搁在了方曜的肩头。 他很想有个家呀。 他想每天回到家里都能见到爱人,不希望自己的家庭像朵蒲公英一样随风四处飘。
第173章 宁海的七月飞快逝去,进入八月,气温稍有下降,但热起来还是很要命。 方曜又恢复了每天往来宁海和穹桥的日程。他在炊事班的学习卓有成效,做的饭菜越来越像模像样,路昭也有所松动,把宿舍的钥匙给他配了一把,方便他每天过来做晚饭。 路昭的房子在七月底终于装修完毕,整间屋子都是白墙、白地砖,配上浅木色的家具,非常亮堂。 路昭和方曜带着几个警卫员,花了大半天时间才把屋子打扫得干干净净,接下来还得通风换气,过两个月才能搬进来住。 不过,好歹屋子已经成型,家电和日用品就可以陆陆续续置办起来,路昭每天下班,和方曜一块儿吃完晚饭,就去逛百货商场。 他空荡荡的新房子里,就一样一样装上了电视机、录音机、洗衣机、电冰箱、锅碗瓢盆,变得越来越像个家。 这天下班,他和方曜来逛商场买床上用品,看见商场外支起摊子开始卖月饼,才想起来,后天就是中秋节了。 “方先生,这周五就是中秋节了,就在后天。”他同身旁的方曜说。 方曜顺着他的目光看向商场门口的月饼摊子:“那要不要买点月饼吃?” 路昭:“单位会发的啦。” 方曜:“单位发的都是月饼礼盒,不一定好吃。” 路昭:“……可是我也不知道哪种好吃。” 方曜笑了笑:“那种街边的小店,卖现做月饼的,可以尝味道。待会儿买了东西,我们去找找。” 路昭和他一块儿往商场走:“逛完都好晚了,人家不会关门吧?” “关门就明天再出来买。”方曜说着,看见旁边有嘻嘻哈哈、流里流气的年轻人经过,就把路昭一揽,搂着他避开了这群年轻人。 路昭被他带着走了几步,才转头去打量那几个年轻人,小声说:“现在的年轻人怎么打扮得这么奇怪,花花绿绿的。” 方曜搂着他继续往前走:“年轻人,打扮都夸张一点。” 路昭正想把脸转回来,就见那几个年轻人里,明显是一对情侣的雄虫雌虫,大庭广众之下,抱在一起亲起了嘴。 路昭:“!” 他立刻转回脸:“哎呀,真是的。” 方曜莫名其妙:“怎么了?” 他也想转头去看,路昭连忙掰住他的脸,不许他转头:“不准看。” 方曜:“?” 路昭挽住他的手臂快步往商场走:“买东西去了,看什么看。” 方曜被他挽着,嘴角弯起,就这么任他拉着往前走。 进了商场,路昭直奔家纺区域。不过这年头大部分人还是习惯去布店扯布做床单被套,只有少数有钱的大老板才会来商场看高档的家纺用品,所以商场的家纺店并不多,一眼看过去就到头了。 “宋悦说他的床垫和蚕丝被在这儿买的,睡着很舒服。”路昭拉着方曜走进店里,“他说蚕丝被透气又吸湿,宁海的天气适合盖。” 店员迎上来:“两位先生,要看点什么?” 路昭:“都看看。” 店员见他挽着方曜的手臂,但两人手上没戴戒指,就笑着说:“两位是准备结婚,来买新家的用品吗?我们这儿有新婚一整套的,现在做活动很划算。” 路昭本想解释不是新婚,可听到后面一句“做活动很划算”,就顾不上解释了,连忙问:“一整套有哪些东西?” 店员带着他往店里走,来到展示的样品床前:“就是这一套,有一条蚕丝被、两个枕芯,还有床单、被套、两个枕套。您再额外买个床垫和褥子就可以。” 路昭看着眼前的大红色床品:“……” 方曜像是看出他的想法,说:“床单被套没有别的款式?这大红色的,我们也不可能天天用。” 店员说:“可是结婚当天晚上要用的呀!很多夫妻买红色的,用来纪念呢。” 方曜:“……” 他转头看向路昭,路昭从他的眼神里看出了他的意思——这店员说的好像也有点道理。 路昭脸红了,把他拉到一旁小声说:“新婚晚上那一套,不用自己买,都是父母送。” “噢。”方曜恍然。 他转向店员:“我们还是看看日常用的。” 最后,两人买齐了主卧和次卧的床垫、褥子、被芯、枕芯,还买了两套床单被套枕套,由家纺店明天送货上门。 “时间还早,这会儿糕点铺应该还没关门。”路昭抬手看了看手表,指针走到了八点半,而宁海的夜生活丰富,街上的店面基本都会开到晚上九点后。 方曜带着他上了轿车,让小周沿着大街一直开,搜寻着街边的糕点店。 不一会儿,两人找到了街边一家小店,门口正贴着手写的大红纸:月饼上市,现做现卖。 路昭下车过去一看,小店做的月饼口味不算多,老板切了小块搁在一旁的盘子里,供客人试吃。 路昭尝了一小块豆沙的,点点头:“好吃。” 又试了一块白莲蓉的:“嗯,这个也好吃。” 方曜跟着他过来,也试了一块豆沙月饼,当即皱眉:“太甜了。” 路昭笑道:“我就喜欢吃甜的。” 他转头问老板:“月饼怎么卖?” “一筒四个,豆沙和白莲蓉都是六元一筒,白莲蓉加咸蛋黄的贵一点,要八元一筒。”老板说。 路昭点点头:“那我要一筒白莲蓉加咸蛋黄的,一筒豆沙的,还要……” 方曜在旁说:“这么甜的,我可不吃,你就买你自己的。” 路昭瞥了他一眼:“你不吃,我就给小同志们吃。” 后面跟着的小唐听了,连忙凑过来:“路市长,那我吃个咸蛋黄的,还吃一个豆沙的。” 另几个警卫员也凑了上来,叽叽喳喳说话。 虽然中秋节,他们也有上面发下来的月饼,但按照往常的经验,那月饼一般都硬得能当砖头使,哪能和这店里现做现卖的月饼比? 路昭就记下他们想吃什么,最后买了三筒咸蛋黄莲蓉月饼,一筒豆沙月饼,一筒白莲蓉月饼。 付完了钱,正等着老板包月饼,转头一看,发现方曜已回到了轿车边等着,小周跟在他旁边,背对着他,正在放风。 就在这时,忽然有个陌生人匆匆跑过去,将手里的一个小盒子往方曜手里一塞。 路昭心头猛地一突,一年前在首都被塞了炸弹的画面猛地在脑海中闪过。 “不要!”他失声大喊,脑子里还没想清楚,身体已经先一步冲出去,几乎瞬间就冲到了方曜跟前,猛地把他一扑。 砰咚—— 两个人摔在了马路牙子上。 一旁的小周被他爆发本能的突然袭击吓了一大跳,一手下意识按在了腰侧,不远处的其他警卫员们也立刻冲了过来,把他们团团围住。 小周一手按着腰侧的手柄,盯着将方曜扑倒在地的路昭,迟疑道:“路市长,您……?” 路昭喘着粗气,整个人极不正常地瞪大着眼睛,心有余悸地看看身下的方曜,又看看不远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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