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看看宋悦吧,远远看看。 他坐了一晚上火车,第二天上午抵达了宁海。 他在工业园区附近找了家便宜的旅馆,然后混进工业园里,找到宋悦的工厂。 可惜,宋悦人不在厂里,轿车没停在门口。 路昭在厂区的报刊亭看了一下午报,也没等到他来厂里,便又去他住的小区。 宋悦住的那一栋,十一楼,屋子的灯都没亮。 路昭叹了一口气。 他在宁海暂时住了下来,每天上午出去坐上一趟公交车,在市里转转,下午就去工业园区远远地等宋悦。 这么等了半个月,宋悦终于出现了。 他看起来十分疲惫,脸上连个笑也没有。路昭在工厂的后门处,听见他在自己办公室打电话,同别人吵得很大声。 “好好的一个大活人,怎么会说失踪就失踪?你们警察不管吗?” 路昭知道他是在找自己,可他不敢出去,怕见到宋悦,也怕连累宋悦。 宋悦不停地打电话,时而吵架,时而求人,就这么忙活了一下午,走出工厂时,眉头仍紧紧蹙着。 路昭看着他开车离去,叹了一口气。 他独自回到了入住的小旅馆,进门时,柜台后的老板就连忙出声:“哎,这位老板,你回来了,明天还住吗?” 路昭一愣,想起自己预交的房费该用完了,便点点头。 “再住几天哪?给你算算房费。”老板说。 路昭一边掏着兜里的钱,一边说:“再住两天吧。” 宁海经济发达,往来的商人如过江之鲫,工业园区更是如此,所以这家小旅馆虽然价格相对便宜,但比其他城市同等条件的旅馆也要贵不少,住一晚单间得十五元钱。 路昭在这儿住了半个月,就花了两百多元,他要是去租个房子,一个月房租都花不了这么多。 他从兜里掏出三十元,付完两天房费,兜里就只剩几枚硬币了。 路昭看着这剩下的几元钱,反思了一下自己。 他以前是很节省的。 可自从自己能挣钱之后,看着存折上的数字越来越多,他花钱也就不在意价格了。 再加上这些年他工作的单位性质,几乎都是包吃包住,只有晚饭他自己做,平时他工作又忙,根本没什么时间花钱,所以一直没意识到自己花钱变得大手大脚了。 这回出来,他身上只带着刚从单位领的三个月工资,一共才一千出头,这出来不到一个月,就花了三百了。 这么下去,这些钱哪够他熬到复职? 不过,好在这里是宁海,遍地都是机会。他这个本事,出去打份工,总能养活自己了。 路昭仔细想了想,自己反正也没处可去,不如就在宁海暂时落脚,找个活计干着,总好过整天无所事事。 拿定主意,第二天,他就出门去找活儿干。 照他这个本事,干点门槛高的工作绰绰有余。路昭先去了就业处,看了一上午招聘信息,有好些单位给的条件很不错,唯一不好的就是员工人数太多了——一招就招几十个人,单位规模肯定上百人了。 路昭现在还被人盯着呢,不敢出去抛头露面。 看了一上午没什么收获,他便先出来吃午饭。 然而,还没找到饭馆,他先碰上了一位熟人。 说熟人不太妥当,路昭只见过他一次——就是在宁海日报上刊登左安县新闻的那位付主编。 他正在一间小照相馆前,悠闲地浇着照相馆门口小花架上的几盆花。 只是,他眼神实在不好,浇完了花,没留意旁边立着个扫帚,一下子踩在扫帚上。扫帚登时弹了起来,打翻了花架最顶上的花盆。 付老头手忙脚乱去扶花盆,可动作仍太慢了,花盆直直往地上掉。 眼看花盆将要落地摔碎,一只手伸过来,一把接住了花盆。 “您慢点。”路昭单手接着花盆,把它重新放在了花架上。 “哎哟,这土洒了你一手。”付老头招呼着他,“快,年轻人,我给你冲冲。” 他抄着洒水壶,往路昭手臂上浇。 路昭微微一愣。 这位付主编,好像没有认出自己。 这也正常,他们只见过一次面,而付主编年纪又大了,眼神不好,记性也不好。 路昭一边洗干净手,一边说:“不要紧的。您自己得当心点。” “哎,人老了,不中用了。”付老头把洒水壶搁在地上,“开个照相馆想挣点钱,结果连洗照片都费劲,再招不到助手,我这店也开不下去了。” 他看了看路昭:“你识字吗?会不会洗照片?” 路昭顿住了。 不得不说,付主编还是有几分商业头脑,照相馆开在就业处附近,有的是人来照招聘用的正式照片。 只是,他的相机仍是现在最常见的胶片机,洗照片不像数码相机那样方便。在暗房里洗照片,得有个眼神好的助手帮忙才行。 这份工作倒正符合路昭的心意——不用在外抛头露面,不用同许多同事打交道,又能勉强糊口。 他便说:“我识字,也用过数码相机。不过不会洗胶卷。” 看他有意向,付老头忙说:“不要紧,我教你,你很快就学会了。我不给你付死工资,就每个月利润分你四成,怎么样?” “这么多?”路昭吃了一惊。 付老头笑道:“我又不用挣多少钱。而且我这小照相馆才开了两个月,没什么客人,看看有你当模特,能不能多招几个客人来照相。” 路昭一听,登时摆手:“我不当模特。” 要是把他的照片贴在橱窗打广告,恐怕没几天他就被人找上门了。 “啧,长得这么好看,不当模特浪费了。”付老头仍不放弃。 路昭直摇头:“我可以来先做一个月试试,但是我不当模特。” 他的工作就这么定了下来。 付老头被报社辞退后,单位分的房子也被收回了,每月只能领基本养老金。好在他还有一些积蓄,就买下了这栋二层半的小房子,开了照相馆。 听说路昭是外地来的,没个落脚的地方,他便让路昭搬进了小楼,住在小阁楼上。 他花了几天时间教会路昭用胶片机、洗照片,然后两个人就整天坐在门口,等着生意上门。 也许路昭这张脸真的起到了一点广告效果,他在门口坐着的时候,上门的客人就会陡然增多。 然而这年头照相的价格不便宜,大多数人只是问问,站在门口不走,搭讪路昭,少有人真正付钱照相。 付老头动了动脑筋,把照相馆门口好好收拾了一番,围出一个小院子,摆上十来张小板凳,撑上大伞,放上一个书报架,让路昭在院里看书。 然后他自个儿在旁摆上一块牌子——租书,一小时一毛钱。 人不会天天来照相,但可以天天来读书。 一开始路昭还觉得他的收费太贵,没几个人会来看——毕竟现在去书屋租一本书,一天才两毛钱,还可以带回家去看。 可他没想到,来租书看的人竟然不少,每天小院里都坐满了人。 只是这些人看书不怎么认真,总喜欢问这问那。 其中有一个叫胡风迎的年轻雄虫尤为突出。 别人多多少少还是看看书,而他一进来,往桌上的纸箱里丢下一元钱,就直奔路昭身边,嘘寒问暖,买这买那,连书架都不碰一下。 路昭好心地提醒他:“你付了钱,可以拿书看。” 胡风迎很直白:“我一看书就头疼,我就是来看你的。” 路昭看他年纪不过二十出头,就问:“你工作了?还是在读书?每天都这么闲。” “我上班了,还是好单位呢!”胡风迎拉来一条板凳坐在他跟前,“市宣传部,知道吗?” 路昭说:“确实是好单位。可不应当这么闲吧?” 胡风迎朝他挑眉:“你今天下班跟我去看电影,我就告诉你,我为什么这么闲。” 路昭:“……” 他不搭理他了,低头继续看书。 “哎,别不理人啊。”胡风迎赶紧凑过来,“赵明明,明明,跟我说说话。” “我比你大七八岁呢,别乱叫。”路昭翻了一页书。 “那不是巧了嘛,我小时候算八字,八字先生说我以后的老婆比我年纪大。”胡风迎腆着脸继续说。 这话一出,周围不少看书的人都开口了。 “这有什么,多少人都是娶大几岁的老婆。” “八字先生怎么不说,你以后的老婆肯定是雌虫。” “哈哈哈哈!” 讲话的人一多,小院里热闹非凡,路昭被吵得看不下去书,便站起身,进屋去了。 一众笑闹的雄虫们登时面面相觑。 “都是你,每次你来,就把明明气走了。”有人推了一把胡风迎。 “就是,油腔滑调。” 胡风迎拍拍自己的嘴:“哎我这嘴,就是管不住。” 院门口坐着看报的付老头抬起眼来,从老花镜上方瞪了他们一眼。 “安静点看书。”他粗声道,“一副吊儿郎当的样,谁瞎了眼看上你们。” 被他一骂,院里又安静下来,众人继续低头看书了。 作者有话要说: 快了快了,马上方先生也来宁海了
第145章 冬季降临时,方曜被送到了穹桥的疗养院。 原本他八月底就该过来了,但他花了两三个月东奔西走打听阿昭的消息,整天饭也吃不好觉也睡不着,整个人肉眼可见地憔悴下去。 最后是刘应将军看不下去,下了死命令,让警卫员直接把他押上飞机,送到了穹桥疗养院。 十一月的穹桥依然十分温暖,方曜被严密看守着,每天只能按部就班地做复健、吃营养餐,每周体检一次,连疗养院的门都踏不出去。 不过,他还可以打电话和写信,一有时间他就到处给人打电话,问问帮忙找路昭的事情有没有进展。 同时,他也托人去联系路昭的领导、同事、老师、朋友,尤其是路昭给他的信中提到过的那些人,看看他们有没有路昭的消息。 最有效的寻找渠道,是通过系统,找到那个把路昭处理成失踪人口的人。 可惜,系统里设计隐藏踪迹、使用新身份这类操作的初衷,就是为了执行特殊保护,因此不会留下任何可追溯的痕迹。 系统里没法找出这个人,方曜就只能托关系一个一个去问,把首都的公安系统问个遍,然而人家也不一定跟他说真话。 毕竟,能帮路昭这等大忙的人,肯定与路昭十分熟悉,也就了解路昭的家庭背景、朋友熟人。 方曜八年来从没出现在路昭身边,人家哪会相信他说的什么“未婚夫妻”? 所以,几个月过去,方曜一无所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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