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可坏事做多了,看到别人报应应验的时候,自己就本能地开始心虚。 正在这时,隔壁的楼栋又传来一声尖叫。 众人的神经霎时被挑动,呼啦啦又跑下楼去,到隔壁楼看情况。 李波也死了,被筷子捅穿喉咙死的。 一晚上死了两个人,而且是县里最大的两个头头,一时间和肖立群、李波走得近的领导们人人自危。 谁也不知道凶手藏在哪里,谁也不知道他下一个要杀谁,有几个人直接回家关上门关上窗,彻夜都不敢睡。 还有人干脆不回家,全家人搬着凳子在楼下的路灯处坐着。 老张是盲人,行动又迟缓,只能在黑暗中作案。他们待在空旷的、有灯的地方,一看见老张出来,反应肯定比老张快。 就这样,整个县委大院混乱不堪,等警察们赶来封现场、查线索的时候,整个院里已经被大家踩得乱七八糟。 从天刚亮搜查到太阳下山,几乎把整个县委大院翻了个底朝天,也没能发现什么踪迹。 而肖立群和李波被杀的消息不胫而走,老百姓们一时哗然,全堵在县委大院门口,连底下乡镇的老百姓都大老远跑来看热闹。 更有人趁乱在县委大院围墙上写大字,放眼看去,全是“狗官!”“死得好!” 这可给警察查案造成了莫大的困扰,人流越大越混乱,越有利于隐藏。 而消息口口相传,越传越远,连隔壁几个县城都知道了这案件,来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 而好几天过去,老张依然没有被抓住,失踪的贺杰也没有半点消息,贺杰的父亲终于坐不住了,亲自跑到了左安县。 这样的大领导下来一趟,县里那些平时动都不动一下的领导、部门,终于忙成了一锅粥,而平时最忙的路昭,反而闲了下来。 他照旧每天去街上拍照,每天去工厂转几圈,回到宿舍后就整理材料,写写画画。 没有人知道他在整理什么,写什么。 等整理得差不多了,他给宋悦打电话说了这里的情况。 宋悦一听死了人了,吓坏了,连忙叫他注意安全,要不先跑到宁海来避避风头。 路昭笑了笑:“我没事的,他又不会杀我。” “可是那个贺杰的父亲会找你的麻烦啊!”宋悦在电话那头说,“他来头那么大,一旦知道你和老张走得近,谁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来!”
第132章 路昭沉默了半晌,说:“凭什么呢?” “凭什么他的怒火,可以轻而易举地毁灭一切,而普通父母的怒火,就只能靠铤而走险?” “他放任肖立群在左安县为非作歹,就为了肖立群源源不断地给他输送的利益。左安县几十万老百姓,被他吸了十年血,老百姓们水深火热的日子,无数被欺压的惨剧,都是他酿成的。” 路昭喃喃道:“他才是罪魁祸首,有什么资格发火?” 宋悦在那头,听见他说话这语气,心里就一咯噔。 “路昭,你别犯轴啊,你别冲动!”宋悦连忙说,“恶人自有天收,咱们有多大能力办多大的事儿,你千万别去和这种人硬碰硬!” 路昭深深吸一口气。 “我知道。”他说,“我知道我奈何不了他。” 宋悦心头狂跳,有种不祥的预感。 果然,下一刻,路昭说:“可是我总要做点什么。什么恶人自有天收,那都是自欺欺人的假话。自己不行动,等着天来帮忙惩治恶人,这不是笑话吗?” “我奈何不了他,总有人能奈何得了他。”路昭语气决绝,“我要把这些年他在左安县做的事全都爆出去,要让全国人民都知道!不处理他,没法给老百姓一个交代!” 宋悦焦头烂额:“你别冲动行不行?你和老张不一样呀!你不能也用这种自杀一样的办法去解决问题。” 路昭闭了闭眼:“因为我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 “宋悦,你说得对。在这种地方生活、做事,简直让人窒息。”他低声道,“肖立群死了,可他只是个马前卒,很快就会有下一个肖立群。不动摇这个贺委员的根基,左安县的老百姓永远都会活在剥削之下。” 宋悦叹了一口气:“你以为要动摇他的根基,只是对付他一个人这么简单吗?” “这样的高官,背后是一整个圈子,一群人的利益。你要和他卯上了,他背后整个圈子的人都会联合起来对付你。”宋悦说,“咱们都只是普普通通的小老百姓,哪里斗得过他们?” “再说了,你要是从此之后卷入无穷无尽的斗争中,你哪还有精力为老百姓干点实事?” 听到这一句,路昭胸口燃烧的火焰像被浇了一盆冷水。 对啊,他的初心,是为老百姓干点实事。 这些勾结势力不用干实事,他们有大把时间玩弄权术,搞倾轧,可他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干部,没这个时间。 普通干部基本上是一百二十岁退休,路昭现在马上要三十岁了,在剩下的九十年职业生涯里,如果他被这些人拖上个几十年,岂不是白白浪费了有意义的人生? 宋悦继续说着:“要是斗得倒他们也就罢了,就怕斗不过,白白浪费了时间啊!” 他是商人,把账算得明明白白,告诉路昭,他只能在能力范围内做些有益的事情,超过这个范围,就得不偿失了。 路昭被他劝了半天,总算压下了怒火,挂断了电话。 第二天,左安县又出了命案。 三个小混混死在了街头,是筷子洞穿喉咙死的。 一模一样的作案手法,这个凶手已经连杀了五人。 警察很快调查清楚了这几个小混混的身份。 都是那天晚上,跟着贺杰和郑大虎去强迫张平康的人。 警察们嗅到了凶手作案的规律,赶紧去找剩下的两个小混混和郑大虎。 可是找到两个小混混时,两人已经死在了家中,只有郑大虎一大早听到消息,就赶紧自己跑到公安局,求警察庇护。 这新闻一传出来,左安县的老百姓炸开了锅。 这下大家都猜到凶手是谁了,可谁也不骂他,只义愤填膺地骂这些小混混该死。 老百姓们还挤到公安局门口去看热闹,隔着大铁门骂里头的郑大虎。 “平时收我们的保护费,多嚣张,现在怎么躲在公安局不敢出来?” “你们这些警察到底是保护谁的?平时我们被收保护费,不见你们吭一声,现在倒把这个混混头子保护起来,我呸!” 大家在公安局门口骂了一整天,直到晚上才散去。 按照凶手作案的习惯,夜里是最有可能案发的,警察们打起精神,轮流看守着郑大虎,还在公安局附近进行了精心埋伏。 眼看着时间一点一点走到凌晨两点,大家的眼睛都瞪得像灯泡,没一个人敢睡觉。 因为郑大虎是最后一个目标了。 杀了他,凶手的下一个,只可能是贺杰。 而贺杰的父亲贺委员就在县里守着呢,谁敢让他的儿子出事? 只要守住了郑大虎,贺杰就不会有事,所有人心里都这么想。 所以,这一晚上大家大气都不敢出,聚精会神地等着。 时针慢慢走过了两点。 三点。 四点。 连日四处奔波的警察们撑不住了,有些已经开始眼皮打架,只是依然强撑着。 五点。 左安县夜深人静,没有丝毫动静。 不少人开始心里犯嘀咕。 因为这个凶手是盲人,行动迟缓,所以总在夜里人放松警惕的时候作案,作案时间全都是凌晨两点到四点之间。 现在五点还没有来,夏天天又亮得早,再有一个小时太阳就要出来了,他就不可能来了。 怀着忐忑又猜疑的心情,警察们苦苦熬着,又等了一个小时。 早上六点。 什么都没有发生。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登时就撑不住,睡的睡觉,吃的吃饭,埋伏了一晚上的人也走出设伏地点,回到局里吃早饭。 吃完早饭,就到了上班时间,街上的人多了起来,贺委员还特地从下榻的招待所赶过来,看看郑大虎有没有出事。 见郑大虎好端端的,他也松了一口气。 他的儿子应该还活着。 民警给郑大虎送来了早饭和水,郑大虎心惊胆战地强撑了一夜,早就煎熬得身心俱疲,连忙接过饭猛吃起来。 贺委员虽然心里恨不得把他扒皮抽筋,怪这个不知轻重的地痞流氓带着自己的儿子去干坏事,但这会儿却也没法拿他怎么样,就冷哼了一声,同旁边的民警说:“把他看好了。” 民警连忙点头应是。 贺委员起身就往外走。 可就在这一刻,身后哐当当一声。 郑大虎的盘子摔在了地上,整个人口吐白沫,身子直抽搐。 贺委员心头咯噔一声。 旁边的民警一声大叫:“不好!饭菜有问题!” 看这反应是烈性老鼠药,两个民警连忙把郑大虎拖起来,就往外跑。 贺委员心里着急,连忙也跟着跑出来:“千万别让他死了!” 郑大虎一死,下一个岂不是就是他的儿子?! 一帮人呼啦啦地拖着郑大虎跑出公安局,正要往医院跑,隔壁县委大院忽然传来了惊叫。 “楼顶有人!” “他手里拿的是枪吗?” 贺委员听到“枪”,心里一咯噔,立刻往县委大院一看。 虽然隔得有些远,可是县委办公大楼有四层楼高,算是县里最高的建筑了,在哪儿都能看清楼顶。 他的儿子贺杰被绑着手脚,捆在楼顶天台边上,岌岌可危。 贺委员爆发出一声大叫,立刻往县委大院冲去。 “都给我上!把他救下来!把他救下来!” 民警们赶紧回局里叫人,只派了两个人送郑大虎去医院,剩下的全跑到了县委大院里。 其他在县里搜查的警察也闻风赶来,可是看热闹的老百姓赶都赶不走,一个个全挤在大院里,警察们都挤不进去。 好不容易冲进大楼,爬上顶楼,才发现通往天台的铁门已经被焊死了。 警察们在里头哐哐地踢门,叫着去拿切割机,而天台上,老张已经走了上来,站在贺杰身后,掏出了那把贺杰的手-枪,对准他的脑袋。 楼下的贺委员急得一声大叫:“不要!不要!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都可以商量!你别杀我儿子!” 路昭也赶来了,挤到人群中,仰头看着楼顶的老张。 他想说话,可又不知道能说什么。 一个善良敦厚的人,已经被活生生逼成了连环杀人案的恶魔凶手,他还能说什么? 楼顶的老张已经枯瘦成了一个骷髅,可他的一双盲眼却迸发出惊人的光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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