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之,她们仍然没把客人放在心上。 这样的心态很令伊塔洛斯在意。 伊塔洛斯对郁封道:“你觉得呢,亲爱的?” 郁封拿那把扇子已经很顺手,饰演一位骄纵冷傲的夫人也像那么回事:“我不想再看到不懂礼数的人出现在我面前,希望你回去后能转达他人。” 否则他们在房间中查找线索时还需小心翼翼。 支配者说的话分量还不够,伊塔洛斯又加了把火:“但愿你们没有那种偷窥别人的癖好。” 女佣理亏,哑口无言。她支支吾吾为自己辩解,行为可疑又可笑。最终,她只好放弃这个话题,说回正事:“楼下晚餐已备好,请二位随我来吧。” 然后退到走廊等待。 现在,她看起来才像是一位得体的佣人。 支配者就要往外走,郁封拦住他。对方投来疑惑的目光,伊塔洛斯示意他站在原地,也没有过多解释。 他绕到支配者身后,伸手解开了绑在他头发上的,丑陋又松垮的丝带。伊塔洛斯认为这跟丝带还是回到礼帽上比较合适,于是丝带在他手中复原为花朵,重新回到礼帽上该待的位置。 虽然他们需要做做样子,也能默契的理解对方的用意,不过在一些接触时,还是会感到别扭僵硬。毕竟一切表象都是伪装而不是事实。 郁封下颌紧绷,茫然地看着地板,而那扇子只将他双眼露出。在伊塔洛斯把他头发重新编织,礼帽与黑纱稳稳带上后,那双眼就显得多情动人。 “走吧,亲爱的。”
第45章 夜啼鸟之歌 郁封挽着伊塔洛斯手臂,两人跟随女佣身后。 她走得格外缓慢,像是腿脚不便,又像是随时会停留下来为他们介绍走廊两侧摆放的画作与艺术展品。 但这是晚餐前的时刻,除了带他们去往用餐地点,其余全是不合时宜。更何况她根本没有受伤。 在二楼往下的旋梯上,伊塔洛斯看见几名佣人提着木桶外出,起先是一些衣服,后来则是像浓汤一样的番茄汁。 这显得奇怪。如果那是杂物,佣人们通常会走宅邸后门。厨房连接着另一个出口,方便他们处理垃圾而不会把污渍带到主人与客人活动的区域。如果后者是食物,则不会用木桶作为盛装用具。 那几名佣人身影一闪而过,不等伊塔洛斯瞧个清楚,就消失在前院。 深绿色的轮廓在夜中随风摇摆,悬挂的油灯吸引着不知名飞虫。端着餐盘的佣人从一扇花墙后走出,为他们让出通道。宅邸里佣人来来往往,紧张地忙着餐前准备。她们大多神情麻木,沉默害羞,见到生人就拘谨垂头,缩到墙角让路。 远处拐角,一截黑白的裙摆迅速晃过。 “小心脚下。”女佣往侧方靠,挡住了他们的视线,她说,“庄园里的植物被精心照料,她们生长太快,会把枝条和根系铺到路上,就算每日修剪也总有无法顾及的角落。行至于此需得小心。” 深褐色的根系错综平铺,其中有两簇悬空。 伊塔洛斯颔首,权当做没见到似的踩断了它。 旁侧立即传来细小的痛呼,被影子罩住的根系缓缓往一侧缩动。 花墙后是今晚的用餐场地。一潭泉水,宛如微观的湖泊,中央有黑铁锻造的女神雕塑。女神手中怀抱的球状星体散发充盈柔光,让周围的植物剔透晶莹。 餐桌在光芒照耀的一侧,在场只有四位客人。他们还是来得太早,连餐具都没摆齐。再回头去寻找女佣,已然不见踪影。 其中两位客人蹲在角落与花们闲聊,不时颔首发笑。另外两位落座后低声谈论着什么,见他们到来,坐在外侧的女人招手问好。 “你们也是客人吗,坐在这里怎么样?”她拍了拍身侧椅背,“晚上好呀,你们喜欢吃番茄吗,我看她们似乎在做番茄,我可讨厌那玩意儿了。” 郁封向他们走去。伊塔洛斯回答:“不用担心,一般而言他们不会将番茄做成难以分割的配料混入其中。” “啊,是这样吗,那太好啦!”女人松了口气。 周围的植物沙沙摇晃,在他们谈论的空隙中时不时传出点声音。 “你饿了吗?” “我饿啦。” “是该吃饭的时间啦。” “但我们要客人们散去后才会进餐。” “为什么他们会不喜欢番茄汤?” “不要试图理解他们。” “你闻到了吗?他们身上有番茄汤的味道,那就像是蜂蜜!” “是的,蜂蜜,新鲜的蜂蜜!” “为什么番茄像蜂蜜?” “我猜是因为它们一样甜蜜!” 植物们快乐抖动叶子。剥离无关紧要的气味后,伊塔洛斯嗅到一丝令人心痒的鲜甜。如同传说中的吸血鬼能够分辨食物的鲜美程度,他也能感知到气味的源头来自何处。 伤口在绷带的作用下愈合,但沾染于衣领之下的血液还在源源不断散发微弱的存在感。 深重的,湿润的黑色痕迹反射出一点暗色的红,妖娆隐晦。 伊塔洛斯落座女人身侧,郁封在他左手边。 女人棕色卷发垂落腰间,与伊塔洛斯不相上下。如同小鹿那样清澈的双眼微弯:“你们好,我叫布兰琪。这位是我的服从者,阿德拉。我们应该是来自一个世界吧?明明说要参加迎新宴会,结果突然又进任务世界……我们进来的时候似乎没有收到任务通知?” “的确没有。”伊塔洛斯给予她肯定的答案,郁封点头。 他报上支配者与自己的姓名。不过在谈及支配者时稍有停顿,他说‘但在这里,他要被称为柏莎,柏莎薇尔’。 伊塔洛斯说得比两小时前平静,像讲述有关或无关的故事那样娓娓道来,名字的音节被他稳稳咬在唇齿间,尾音上扬。 郁封抬眼扫来。 “那我就放心了。”她往后靠,露出阿德拉大半身形,“我想去找别人问问,结果就有佣人让我们待在房间,我嫌那里实在太吵,她们就开始哭……” 布兰琪后知后觉打了个颤:“然后就说让我们先到这里就坐,晚餐要开始了。什么嘛,明明还早。哦对了,那边的人我也去问过了,关于任务什么的,可是他们只跟植物有话讲,我说了好几遍都没被搭理。” 至于任务,难道说要拿到参与永夜之所宴会的礼服需要付出代价? 布兰琪想要到周边逛逛,就会有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女佣告诉她时间不合适。他们只能干坐着发呆。 幸好这里蚊虫不多,否则她真的……算了,她除了忍受也不能做什么。 伊塔洛斯道:“看来我们都被制止了。” “你是说你们也遇到同样的事情了?” “是的。我不觉得我的夫人咄咄逼人,但她就是哭了。” 布兰琪看向郁封:“哇——他好漂亮,能不……” 阿德拉一把捂住布兰琪的嘴,往这边探身,另一手拿出个手指大小的喷瓶放到他们面前:“失礼了。我猜你们一定能听见它们说话?” 阿德拉温润儒雅,散发着学者气质。他压低声音,得到两人的准确回复后谨慎道:“它们讲话让我毛骨悚然,虽然植物不长眼睛,但它们浑身上下都是眼睛。这是清洁剂,可以处理衣服上的污渍,它能够将那些脏东西完全分解。最好还是用一用,别带着那些气味在花园里走。” 否则她们分不清食物与客人。 阿德拉这样说。 隐隐约约的,就听见花朵们谈论郁封。 好香,好香。我想与她亲密接触,品尝不同以往。 她与她们有什么不同?为什么我如此迫切? 噢,天哪,我激动的心已经难以平复。她在我的视线中每多停留一刻,我就多一分渴望。 她在吸引我,从没有任何一位夫人如同她这样吸引我。 我想她就该属于我。 郁封道谢,没给那些花一分多余的眼神。他拿过喷雾在领口处挤压四五下,直到药剂湿润衣料,然后,一缕红色的,似烟雾的物质溢出分散。 植物的话题就不再围绕他的‘味道如何,该属于谁’展开,而变成另一些值得深思的怪话了。 伊塔洛斯从他身上收回目光。 客人们陆续抵达。来人很多,男女老少大约二三十位。 先来者落座,与旁人交谈,郁封侧方也不例外。 但身穿深蓝色礼裙的‘夫人’越过郁封,只向伊塔洛斯问好:“你好呀,银发的先生!我还在想,我们都进入同一个裁缝铺,没道理不在一个任务世界,现在看来我的猜测果然没错呢!” 清亮少年音的主人是那只聒噪的小鸟,他展示着自己的羽毛,露出高傲娇艳的笑容。 一双狐狸眼狡黠妩媚:“某种意义上来说,我们很有缘分不是吗?这是我们第三次见面了,认识一下吗?我叫法瑞尔!” 伊塔洛斯礼貌性的回复他们的名字,只是法瑞尔对于他口中支配者的信息毫无兴趣。这人甚至没有介绍他自己的服从者。 郁封夹在他们中间,伊塔洛斯没有交谈的意思,但法瑞尔滔滔不绝,甚至起身站到他们中间。再多留在原位岂不是很没眼力见。 于是郁封大度的为他让出位置,嘴角一抹幸灾乐祸的笑,转头就落座到阿德拉身侧了。 “你不在意吗?”布兰琪眼神往被纠缠者的那一边瞟,悄声对郁封道。 “什么?”后者不明所以。 “没什么,你过两天就明白了。”布兰琪推了推阿德拉,两人把椅子往侧方挪动。 伊塔洛斯自然也注意到他们的小动作,如果不是现场位置几乎被坐满,他们说不定就要拉着他亲爱的支配者换到别处去。 “所以,你要不要考虑一下?”法瑞尔期待地望着他。 而对方的服从者,脸色灰白,双目空洞,仅仅半天不到就如同灵魂被棺椁埋葬。 伊塔洛斯:“有什么值得我去考虑的么。” 法瑞尔却不遗憾:“不要那么快拒绝嘛,再多一点时间,我会锲而不舍的打动你的。” 一场晚宴的流程正式开始,当客人们悉数落座,主人家就要开始讲话。 传闻中的道格拉斯公爵是位中年男人,彬彬有礼,俊美非凡。岁月没在他身上留下太多痕迹,但久经生活的磨砺能让人分辨出他与年轻人的最大差异。 他身形颀长,身侧是小鸟依人的夫人。或许是常年生活在黑暗之下,伊塔洛斯这才发现他们的皮肤是幽冷的白,泛着寒气的青蓝。这是‘他们’与客人最大的不同。 佣人,夫人,以及在场几位落座的年长者,他们都来自同一世界。而被邀请来的客人与他们格格不入。 可妮莉娅夫人依靠公爵肩膀,安静地微笑。如同见到生人就文静害羞的鸟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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