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们在天空涌动,如同未知的生物。 但夜间的气温并不因为这些火焰而变得灼热,相反,愈加寒冷了。他们在睡梦中呓语,往篝火的方向挪了挪。 支配者睡得不太沉稳,却也没有醒来的迹象。也许是因为永夜之所的人在身旁,所以足够安心。 伊塔洛斯往篝火里丢石子,火焰乱跳,木柴被烧得噼里啪啦地响。昨天是这堆篝火,今天也是,还没有烧过头的意思。一个篝火道具能用多久? 下一刻,狂风四起,尘沙飞扬。从远处飘来的咸腥苦涩让众人在睡梦中皱起眉头。 一只手猛地抓住伊塔洛斯。 身体比意识更先做出反应,支配者半跪着凑到他身边,而后人才后知后觉睁眼。 “你……”郁封,“?” 伊塔洛斯不解,支配者眼中同样迷惑。 “怎么?”伊塔洛斯扭头看他。 是个很近的距离,能感受到呼吸。 郁封很认真的思考他的问题,手中不自觉的更握紧他的小臂。 半晌,这人回道:“忘了。” 被风吹起的发丝往他脸上扫,支配者收手坐回去,捂着额头睡意全无。 “醒了也好。”伊塔洛斯打了个响指,叫醒所有睡觉的人。 他们今天实在太累,吃饱后更是困倦得不行,睡得很沉。半梦半醒间被声音吵醒,含混不清地问:“怎么了,发生了什么?” 伊塔洛斯没回应,起身抚掉身上的粉末,又将发丝撩到耳后。可惜发带被吞噬了,他想。 “什么味道?” “是大海的味道?” 硬要描述,就是咸涩的海水中偶尔飘着死鱼的味。 “好冷。” 他们揉揉眼睛,跟随伊塔洛斯的视线往天边看去,瞌睡就清醒得差不多了。手忙脚乱地收拾毯子食物和篝火。 “要下雨了吗?”安迪瞬间惊醒,“那要赶快找个地方躲一躲。” 那一线蓝色更大了点,虽然气味传到这里,但实际上距离他们远得很。 伊塔洛斯道:“不会下雨。” “那是……海?!”奥辛眺望。 “海洋漂浮在天空,往我们这边移动吗?” “可是海水能在天上吗?”他们不太相信,可一想到神出鬼没的水源,又不得不信。 神情复杂。 “如果它追到人还真说不好会发生什么。”乔纳森锤着酸软的小腿,“也许那就是我们的时限。” 深川厌点头。 时间不会结束,但生命总会结束。 火焰中传来阵阵轰鸣,他们这才注意到此时并不是白昼,亮堂的光是那些看起来像云的物质发出的。 “所以那又是什么?” 郁封穿好外套,滋地把拉链拉到最顶上,遮了半张脸:“火焰。” “发出的什么声音?” 又把剩下的坚果放进衣兜里:“打雷。” 安迪:“这难道还不下雨吗?” 那些‘云团’里酝酿出闪烁的光点,璀璨夺目。说不好是什么变化,总之,流转在表面的光更活跃了,就好像有什么东西要爆发出来。 深川厌招呼他们往废墟中跑。 “不下,”郁封推了安迪一把,催促他别止步,他道,“下火。” “什么?”众人尖叫。 光点闪烁得越加密集,他们还没来得及找到合适的蔽处。 下一秒,那意象就清晰了。 一团团白色火焰从母体中分离,划过天空,极速坠落。在某个节点再次分裂,焰火就变得像暴雨那样密集,连成一片。
第29章 白色遗迹 “去找掩体!”郁封大喊。 随即,他的声音就被烈焰的嗤嗤声掩盖。 在恍如白昼的夜里,人们四散狂奔,谁也顾不上谁。拼命奔逃祈祷这场灾难结束。 可惜火焰降落得实在太快。 第一颗火焰雨落在废墟上时,不过三十秒。不像雨滴与大地亲吻发出肆无忌惮的啪嗒声,它的降临悄无声息。 在倒塌的残缺兽类雕塑头顶,悬空漂浮,静谧地燃烧。 纯白的火焰中心是浓重的黑,如同被破开的空间,虚无空旷,稳固凝滞。 伊塔洛斯后退一步,靠墙而站。置身事外。 他望着最远的远方,无数的火焰接踵而至,就分不清谁是第二簇,谁是第三簇。 它们像缓沉的星,像眼泪。 所以,从前的人们遭受到火焰雨的洗礼,于是酿成惨剧吗。 他们如同现在的人四散奔逃,还是高举双手迎接死亡? 那祂又在哪里? 城市被毁得太彻底,难以找到完美的藏身之地。 脚步声凌乱无序,恐惧正由啜泣蔓延。 但他们距离伊塔洛斯很远,奔跑时石块碰撞的声音已经是最明显的存在。没有此起彼伏的喊叫,也没有喘息与欢呼,原来听见的啜泣是火焰漱漱燃烧的声音。 如同一场默剧。 苏索半蹲,护着身后的女巫。于是焰火落在他的盾牌上,他被撞得狠狠擦过地面,盔甲与碎石蹭出火星,盾牌被砸出凹陷。而那火焰紧紧附着冷铁,骑士倒地不起没了声息。 女巫小姐愣怔一瞬,义无反顾冲入火焰中,用全身力气竖起盾牌护住同伴。 安迪没能跑很远,就近靠墙角缩成一团,埋着脑袋仿佛等死。 乔纳森在寻找掩体的途中不幸被火焰击中。纯白火焰瞬间爬满他全身。他的身形,他的面容,顷刻间被火焰覆盖,似乎没有来得及挣扎,就失去形状。火焰缓缓收缩,也不为燃烧灵魂更显得发亮。 他没有留下粉末,他的服从者也没有。 他们安安静静地从世界上消失。 那是为什么,如果燃烧不会留下粉末,那么满地的粉末从何而来,他们又为什么不愿意复生为人? 最近的一簇火焰不到三米远。 伊塔洛斯离它很近也不能感受到热度,有的只是刺骨的寒意。 像幽灵静静地注视,黑色中有和蔼的声音低声吟唱。 他听见一个声音在呼唤,听见欢声笑语鸟语花香,但这很模糊。 伊塔洛斯想要知道他在说什么,于是朝着火焰缓缓走近。 低声呢喃听得更清楚了,在被白色包裹的黑暗中轻轻传出。 他说——我来接你了,你想跟我一起离开吗? 下一秒,伊塔洛斯就被人狠狠撞倒。 他的支配者皱眉,急促地呼吸着,一手垫在他后脑,一手颤抖捂住他眼睛。 瞬息之间,他不能再看见任何。 伊塔洛斯刚想问‘你在做什么’,就听见对方恶狠狠地朝周围喊:“别去看那些火!” 是真的很紧张。不过他会错了意,伊塔洛斯没有走进去的想法。 但这时还是别轻举妄动好,不管是无可奈何的妥协还是善意,都是弥足珍贵的事物。他感受到顺着脸颊流下的液体,想到。 末了,又不知道发生什么,对方闷哼一声。盖在眼上的手微微用力,被睫毛扫过。 支配者缓了几口气俯身道:“你听明白了?” “如果你明白,我就松手。”郁封声音发紧。 伊塔洛斯点头,支配者才慢慢拿开自己的手,但他并不完全信任伊塔洛斯,仍然把手掌横在火焰的一侧,若即若离的。遂起身把半压在他身上的支配者拎着放到墙角。与此同时黑雾涌现,将他被弄脏划破的便装替换。 纯白的衬衣被火焰照得透亮,隐隐看得见手腕的线条。而那些旧的,就如枯萎花瓣散落废墟。 才一会儿没见,这人就变得可怜兮兮的。 连站也站不住,靠着残墙滑坐下去。 他的外套不翼而飞,护住伊塔洛斯后脑的手连同小臂都被粗糙石块划破,看起来血肉模糊。另一手手背有条深可见骨的划伤,不知是被什么弄的。还有见到时已经被绷带缠绕渗血的脖颈。 半截小小的水流浮现在他身前,支配者用它冲洗伤口。 看来对方已经找到这个世界的诀窍。 伊塔洛斯将药膏递给他。 这人从来不客气,接过后放到自己的背包中。当然,用不用不归伊塔洛斯管,决定权在支配者手里。 他咬着绷带给自己艰难包扎。 这场火焰雨就在相对无言的沉默中结束了。 说是结束,地面上雨后春笋的火焰没有熄灭,不知道会持续到什么时候。 伊塔洛斯也不能在视野里看到除支配者之外的人。 火焰很危险,有蛊惑人心的作用。想来他们听见告诫,好好在原地待着呢。 做完一切,郁封才有闲心开口解释。 他轻轻喘着气,缓解皮肉的苦痛:“信神的人会获得幸福,不信神的人会遭受苦厄。” 说话间,伊塔洛斯身前出现一汪清泉,巴掌大小,里面漂浮着红红蓝蓝的浆果。 “只剩这么多了。”他道。 水可以无限获取,但食物的总量是有限的。 郁封暂且不清楚这个数量日后会不会增加,不过目前不行。 这就是他信神所得到的奖赏。 至于这个神是谁,不用他说伊塔洛斯也能确认。这也是奥辛为什么使用自己的力量艰难异常且不得回应的原因。 “这话很耳熟。”伊塔洛斯捞起浆果,分出三分之二给对方。 支配者蹙眉,看来是希望他保险地食用一些东西而不会饿死。 难道他觉得魔鬼会饿死吗? 郁封没伸手,也不想抬眼看他,因为状态始终糟糕,所以脸色一直难看:“是耳熟吗?难道在你的认知里,信神得到的不是幸福而是苦厄?” 这明明就是千古铁律。没有人会主动信一个不会满足自身欲i望的神。 伊塔洛斯当然明白他的意思,不过一句轻飘飘的反问,让对方戾气暴出:“那你得到了什么呢?” 他悠悠看去,唇齿咬下浆果,字音间就浸满了糖浆。 ——“亲爱的?” 一道风刃从伊塔洛斯脸颊擦过,留下点刺痛。 警告声都没来得及提示,对方就做完了一套动作。系统滑稽地卡顿两秒,最后只出现个【违规行为已记录】的可笑收尾。 郁封沉声道:“你最好能证明自己的价值。” 他扶着墙站站起来,右腿似乎被伤到,走得摇摇晃晃。 这样一身伤又怎么敢冲过来救他,难道就不怕自己一个不稳直接滚到火中吗?比起伊塔洛斯,郁封才是他自己前行路上最大的不稳因素吧。 伊塔洛斯不可能让他在满是危险的火焰中穿梭。 没办法,他现在死了自己也会苦恼。 更何况,他似乎不知道自己已经被送出。 地上的游影前去把他拦下,影子缠住他的脚踝,让他抬不起脚。 伊塔洛斯:“你要去哪里?” “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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