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不用解释了。 游影强硬把人拖回安全地带,在不伤到对方的前提下束缚住他的手脚。但即便如此,郁封还是被疼得呼吸断断续续。 他狠狠瞪眼,眉眼锋利得如同冰雪的刀。 但很快,他的怒火就因另一种响动而逐渐平息。 白色火焰迟迟不见熄灭,在它周围,被光芒照射的粉末窸窸窣窣。 它们呈现出很规律的晃动,是的晃动。潮汐,或者涟漪,此刻正在进行类似的运动。那其中就像有某种生命。但只有粉末有变化,大地仍然是静止的。 游影松开了支配者,对方不再有离开的想法。 然后,他们看到粉末在没有流动的空气中起了旋涡。 人类的肢体缓缓成形,穿着长袍的男女老少出现在这片大地,熙熙攘攘。如果不是不成样的建筑与威胁的火焰,一定是繁荣热闹的场景。 就在这时,火焰中发出的声音越来越清晰。黑暗好像不再黑暗,透过白色的光亮得以窥见其中真正的光景。 “我们想要一个充满幸福与爱的世界。” “那就让幸福与爱降临。” 究竟是神创造了世人,还是从世人的祈愿中诞生了神,他们不得而知。 但那一天,所有人都希冀着这样的世界到来的那一天,神出现了。 他们跪在嫩绿色的草地上,虔诚地许下愿望。 于是天空中浮现出巨大宏伟的建筑。符合所有人内心幻想的,高雅圣洁的样式。 那就是神明诞生的殿堂。 上万阶纯白的石梯自高空缓缓铺下,浅色的纱幔在日光下自由漂浮,干净而纯粹。 人们的喜悦发自内心,爱与虔诚穿透空间的距离,一声不落抵达神殿最深处。 祂就在世人的欢呼中降临。 这是黄金时代的开启。 祂怀揣着幸福与爱来到世界,陪伴祂的只有手中的一束金黄麦穗。 神穿着简单的长袍,褐色的长发披散腰间。祂有着亲和而温柔的眉眼,笑意像夏日流淌的溪水。并不高高在上,也并不身强力壮。祂只是比常人高些,更显眼。而看向众人的目光有爱,有包容。好像不管对祂提出什么,都会一一应许。 人们站在阶梯前迎接祂。有老人,有幼童,有怀抱婴孩的妇女,也有咬着鲜花的小鹿。每个人都对于祂的到来都充满热情,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灿烂的笑容。 祂笑得更开心:“谢谢你们来迎接我。” 但这样还不够。人们为了表达对神明的喜爱,将这一日作为庆典日。 他们拿出自己所能找到的开得最娇嫩的鲜花,拿出自认为最甜蜜的水果,最珍贵的宝石,最华美的服饰,源源不断送到神的暂住所。 就连祂行走在人群中,也会被人们突然想到的最好的事物淹没。 大地上载歌载舞,从日出到日落,又从月升到月落。天空上飘落的花瓣持续了整整三天,赞美与歌颂更是久唱不绝。 神是单纯的神,也爱干净的灵魂。 祂第一眼被吸引的,是那位被女人抱着的婴孩。 婴孩出生不久,还不会说话,只会睁眼打量周围的人。他同别的孩子没有什么不同,发色是平常的褐发,稍稍偏向红棕,眼睛是浅蓝,皮肤是健康的白。总之,他安静乖顺,不哭不闹。面对大人的逗弄也不显得很有兴趣,只是吮吸手指望着天空。 直到他的视线里出现陌生面孔。 祂手持麦穗,垂眼去看。于是那孩子伸手,将祂的麦穗抓住便不肯松开。 自从祂来到村落后,不见矛盾不见哀怨,没有怒火没有纷争。世人的内心被乐观与自信、公平与无私、良知与诚信填满。 自然也不会担心婴孩的动作有所冒犯,毕竟他们的一切都是源自神的美德。 他们说,这孩子喜欢麦穗。 他们说,这孩子敬爱神明。 祂笑着,麦穗幻化为黄金麦穗,编织成环,慷慨地赠送给婴儿。 而懵懂无知的孩子因得神的喜爱,于是长久留在祂身边。 祂比人们想象中更学识渊博,他们需要什么,祂就教会他们什么。 在神殿下方建造一座足以媲美神殿的辉煌城镇,不仅要有栩栩如生的雕塑,还要有象征爱与美好的意象。于是便作出图纸,上面如何规划,注意事项都一一标注。彩色的宝石点缀墙面,清澈的溪水穿过拱廊。光与影在白色的城镇中得以很好的展现,每走过一处都能看见不同的风景。 或许这就是神所长期居住的地界。 他们想要自己村落也建造成这样。 祂便给他们建筑风格的细分,雕刻石像的技巧,应用于装饰的巧妙结构供世人去学习。 在夏季,人们不会为食物困扰,但他们总要为冬季做准备。 强有力的武器是他们能否打到合适猎物的关键。狩猎的技巧,食物的处理,动物的养育,祂也一一教会他们。 如果人们有得不到答案的问题,有奇怪的病症,有无法解决的困扰,都能在祂这里寻求到答案与指引。 祂好像无所不能。 时间一年年过去。人们不再满足于复刻,人们开始创造。他们不再为生存困扰,所做的大部分抉择是为了满足精神需求。 于是他们开始学习更多的诗歌,更多的乐器,更多的技艺。 生活变得丰富,人们越加幸福美满。所有人健康成长,没有一天,没有一刻不是处于快乐与幸福当中。 有人长高,有人老去。唯独祂不曾改变,还是十几年前的模样。 而当初被送到祂身边的婴孩也逐渐成长为少年。他日复一日跟随在神明身侧,对世界怀抱热爱与美好。 少年双腿垂到溪流里,翻阅手中的书籍:“所有事物都会有自己的意义,透明的冷意是风,清新的苦涩是植物,那我的名字又是什么意义?” 神明为他编发,将黄金麦穗固定其中:“默温,是‘莫逆于心的挚爱’。” “是谁给我取的名字,是你吗?”默温仰头问祂。 “是我。”祂笑着回答。 默温又说:“从我会说话起就同他们一起叫你‘大人’,叫你‘神’,可你的名字又是什么?他们从没有喊过你的名字。” 祂仍然笑吟吟地回答:“我吗,我没有名字。” 少年摇头:“事物存在都要有名字,不能总是用神代称你,不然谁又能分得清你和别的神呢?” “没关系,不会有别的神,只有我。” “不,那是职称,不是你的名字。” 祂失笑,问:“那怎么办呢?” “你给我取了名字,我也给你取一个?”少年举着书,仍有些稚气与天真地说,“我要找到最好的意义,给你独一无二的最好的名字!” “好啊。”祂欣然准许了。 不过少年没有第一时间为祂取出名字,因为他觉得每个字的意义都很好。神是那样美好圣洁,像天上不染尘埃的云,像地上被风吹起的花,像展翅翱翔的白鸟,又像微笑俯瞰的石像。 每个字都很美,但没有任何一个意义配得上作为祂的名字。 也许这就是祂没有名字的真正原因,默温想。 如果他能成为诗人,或许就可以为祂取出合适的名字。就像祂教给人们的诗歌与乐曲,总是让人沉醉其中,流连忘返。 于是在追随神行走大陆,拓建城镇的道路中,他学会了怎样去当诗人,但他仍然纠结于那些真诚而令他触动的意象。 逐渐的,祂所能做的事情越来越少。而祂的朋友越来越多。 会相遇总会分别,他们虽然不舍,但还是祝福祂一路平安,一帆风顺。 但有一天,祂看见了别的色彩。 神所经历过的死亡都是欢喜的,不会有人认同死亡将他们分离。他们只是化作无形的爱永远陪伴。当人们逝去,他们会微笑地迎接,等待爱与情感来到一生的,最强烈的阶段。 所以,当出现例外,一个女人对着逝去的母亲嚎啕大哭,被他人所谴责时,祂的内心动摇了。 祂不知道要怎么去安抚女人的悲痛,只能一起坐在逝者身旁沉默。但那悲伤令他难以呼吸,无法忽视。 于是他做出决定,给世人长久的寿命。 祂复活了女人的母亲,并且从这一刻起,给予他们长久的寿命。 再然后,祂就更没有什么能做的事情了。 人们得到了所有想要得到的一切,欣欣向荣。 而祂也该回到祂该回的地方。 最后,为了让世人不再面临困境,祂留下了一份礼物。 赠予仍然能想起祂,并且信任祂的世人。 睁眼的一刹那,有人欣喜地撞入火焰,那火焰立即就消失了。而有人满眼恐惧,转身就逃。这些人的一部分原地散为粉末,一部分不小心沾染,如同乔纳森那样被燃烧殆尽。没有留下粉末,留下的是仍然无瑕的火。
第30章 白色遗迹 他们在不知不觉间陷入沉睡,等到惊醒,天已经大亮。 听到骑士的呼唤,众人循着声音汇合。 在场的组合有郁封、深川厌、苏索、唐舒月、安迪。除了郁封身上的伤较为严重外,其他人几乎没事。就连骑士也只是被砸晕没有大碍。 他们清点人数,如果加上林,就有六位同伴不见踪影。 担忧他们不是淘汰而是不幸被碎石掩埋,于是里里外外地仔细寻找了一遍,结果没有发现幸存的痕迹。 才确认这六名同伴真的在昨晚的火焰雨中被淘汰。 伊塔洛斯告诉他们昨晚发现的蹊跷,消失的火焰与消失的粉末,以及不知是梦境还是现实的,大地上载歌载舞的乐景。 “我们都听见火焰中传来呼唤。”瑞菲莉娅揉着肩膀,“那个声音很温柔,与我们在乐景中听见的神的声音很像,或许就是祂。” “我也觉得它很像。”安迪咬着水果,“本来我是很害怕的,但我听到祂的声音就不怕了。” 菲奥娜大声埋怨他,飞到他脑袋上敲他的头:“你现在又不怕了!你知道你差点就走进去了吗?要不是郁先生冒险过来救你,你就要死啦!” 安迪当时被火焰吸引,菲奥娜的大小只能遮住他一只眼睛。不管她怎么尖叫大喊,用手去阻挠安迪,对方都没有停下的意思,反而一巴掌把她拍开。 当时只有郁封能听见菲奥娜的声音。于是赶去把人救了,将他放到深川厌那里照看。他不知道有多少人看见乔纳森被火焰吞噬,但如果现在一旦沾染,没有达到世界规定的条件,是绝对不会有活路的。 一回头又看见伊塔洛斯靠近了火。 魔鬼会信神吗? 显然是不信的。就算他不是魔鬼,他这么姿态高傲的人也不会屈于他人,不然也不会一开始用剑威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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