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鸣尘在一家二十四小时便利店买了几罐高度数鸡尾酒,随意揣在兜里漫无目的在街上游荡。 看着街边被父母牵着手蹦蹦跳跳踩雪的小孩,盛鸣尘心里空落落的,仿佛一缕没有归处的游魂。 后来他喝醉了,冰天雪地的睡在路边,那时候盛鸣尘还有些意识,也觉得浑身都冷,但他就是不想动。 盛鸣尘想,就这么冻死在这儿,或许就能见到许燃了。 可是他被傅时秋捡了回去。 那晚具体发生了什么盛鸣尘记不大清楚,他只知道第二天醒过来的时候,他赤.身.裸.体地躺在一张窄小的铁艺床上,怀里蜷着一个漂亮乖顺的Beta。 Beta瓷白的身体布满痕迹,秀气的眉拧着,眼尾泛红,巴掌大的脸皱着一团,滚烫的呼吸扑洒在他胸口,像一只脆弱的蝴蝶。 盛鸣尘大脑一片空白,愣了许久,才反应过来他对Beta做了什么。 在恋爱方面,盛其山管得严,长到十七岁,盛鸣尘连异性的手都没摸过,更遑论直接把人弄得晕过去。 盛鸣尘盯着Beta被他咬出痕迹的锁骨,刷地红了脸。 然后,盛鸣尘想,他一定要对这个Beta负责到底。 后来—— “你和盛鸣尘相亲?” 吴勇刚难以置信的声音把盛鸣尘从过往的回忆中拉了出来。 隔着猫包的透明气罩,盛鸣尘看见傅时秋动了动嘴角,含含糊糊地“嗯”了一声,说:“在西餐厅相亲遇到看对眼了。” 盛鸣尘不太高兴地甩了甩尾巴,他不知道傅时秋为什么要撒谎,十七岁的盛鸣尘有那么差劲吗? “我操!”吴勇刚连毛肚都不吃了,半是感叹半是复杂地说:“这泼天的富贵什么时候能落到我头上?” 吴勇刚家里是做建材生意的,上头有一个比他大两岁的Alpha姐姐,家庭关系和谐,家境也比傅时秋要好一些。 他一直都觉得傅时秋和他都是贫民区出来的普通人,这辈子是没有机会接触到盛鸣尘这种级别的豪门的。 而且以盛鸣尘的身份地位,不用说Omega,就是特优级Omega,也都是紧着挑的。 吴勇刚没办法把盛鸣尘和傅时秋扯上联系。 “那你们谈了多久的恋爱啊?”吴勇刚好奇道。 傅时秋正拿着一双干净的筷子把清汤锅里捞出来的肥牛卷用温水涮,闻言漫不经心道:“没谈。” “啊?”吴勇刚愣了下,“什么叫没谈?” 傅时秋说:“没谈就是没谈,你惊讶什么。” 一直偷听两人说话的盛鸣尘: “???” 他只觉得这话格外刺耳,傅时秋什么意思? 什么叫没谈?他们不是已经破镜重圆了吗? 盛鸣尘不可置信地瞪着傅时秋,恰好傅时秋涮好肥牛卷,拉开猫包拉链把搁在纸杯里的牛肉递给他。 盛鸣尘一爪子拍开了,颇为恼怒地瞪了傅时秋一眼。 傅时秋有些莫名地摸摸鼻子,以为布偶猫不喜欢吃,就没管随手放在了桌子上。 “不是,”吴勇刚脑瓜子有点转不过来,费力道:“你和盛鸣尘既然没谈恋爱,那为什么结婚?” 不等傅时秋回答,吴勇刚摸着下巴道:“我记得你以前跟我说过,你是不婚主义,这辈子都不会结婚,现在这又是什么情况?” “是啊。”傅时秋边嚼着土豆片边回答:“我是不结婚。” “我跟盛鸣尘是假结婚,这事儿说起来有点复杂,总结一下就是我看上他的钱了,他看上我的脸了。”
第四十五章 四十五只猫 在傅时秋说出“假结婚”三个字后,吴勇刚的表情明显更加呆滞了。 “什、什么意思?假结婚是什么鬼?” 傅时秋往辣锅里下了一盘毛肚,抬起头来嫌弃地看着吴勇刚,“字面意思,帝国字你听不懂?” 傅时秋刚吃完土豆,嘴角沾了点红油,显得有些滑稽。 但看见吴勇刚还是那种呆呆傻傻的表情,他“啧”了一声,说出口的话十分犀利,“你今天怎么回事?又笨又聋,跟头蠢驴似的。” 吴勇刚当然知道假结婚的意思,但他只在电视剧和电影里听过这个词儿,现实还是头一次。 他生长环境十分单纯,身边的亲朋好友走到结婚这一步,一半是年龄到了听家里安排相亲结婚,另一半则是感情水到渠成更进一步。 但无论哪一种,都是正儿八经地获得双方家长同意,在酒店摆酒请客的结婚,而不是傅时秋口中的假装、造假。 因而在吴勇刚的婚姻爱情价值体系里,婚姻不是儿戏,更不能作假,结婚双方必须深爱彼此,这样才有资格迈入婚姻的殿堂。 乍然听见自己认识七八年的好兄弟要和传说中的豪门霸总假结婚,吴勇刚只觉得不可思议。 “不是,”吴勇刚费劲儿地把傅时秋的逻辑套进自己的价值体系中,艰难道:“你的意思是你和盛鸣尘不是因为爱情结合,而是因为……因为财富和长相?” 傅时秋头都没抬,只“嗯”了一声。 两个人都没发现,猫包里的布偶猫安静得有些反常。 吴勇刚沉默了几秒,挠了挠头,想起以前和傅时秋的对话,表情古怪地道:“可你之前不是还问我,你跟你老公闹矛盾了要怎么哄他吗?” 如果不是因为喜欢,那又为什么要哄呢?吴勇刚不能理解。 傅时秋回忆了下当时的情景,好像是盛鸣尘先同他生气冷战,在家里每天冷着一张脸,气压低得要命,就像傅时秋欠了他好几亿似的。 但分明是盛鸣尘要求他装高冷生气的。 想到这里,傅时秋笑了一下,老实说其实他也不是很清楚自己主动哄盛鸣尘的动机,他只是本能地不希望盛鸣尘生气、和他冷战。 “或许是因为钱?”傅时秋歪着头不太确定地开口。 吴勇刚:“……” “那你……”吴勇刚其实还挺想劝劝傅时秋别把婚姻当儿戏的,但老话都说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劝诫的话在他舌尖滚了一圈,又落回肚里。 最后,吴勇刚只说:“你们什么时候离婚?” 闻言,傅时秋沉默了下。 那份结婚协议并没有提到离婚的确切日期,甚至连双方离婚时的财产分割问题都未曾提及,仿佛盛鸣尘准备同他相守一生、白头偕老似的。 但是那怎么可能呢? 傅时秋说:“看盛鸣尘什么时候想离婚吧。” 吴勇刚:“……” 吴勇刚彻底无语了,好随便的结婚,好随便的离婚。 都说一入豪门深似海,他这兄弟还没嫁进去呢,就已经被人家拿捏住了。 倘若哪天傅时秋喜欢上盛鸣尘,岂不是要步入爱而不得的虐恋剧本? 想到这里,吴勇刚有些担忧地道:“现在你对盛鸣尘是什么感情?” 这个问题傅时秋从来没有思考过。 盛鸣尘是一个很好的金主,对他的确很好很大方。 见家长时哪怕只是做样子,也毫不犹豫地站起来替他出气、保护他,知道他因为车厘子被傅普信羞辱讽刺后,家里的日常水果就从猕猴桃换成了饱满新鲜的车厘子…… 有时候甚至让傅时秋有种自己不是替身,而是白月光本人的错觉。 傅时秋想,刨除十分符合他审美的长相和身材,或许他对盛鸣尘是有一些好感的,否则即便给他一百万,傅时秋也不情愿出卖自己的身体和对方上.床、接吻、睡觉。 可无论怎么样,傅时秋也只是一个替身,他十分清楚自己的位置。 “我对他的感情……”傅时秋斟酌着开口,“应该是——” ——啪! 搁在桌沿的蘸水碟猝然落地,清脆刺耳的破碎声淹没了傅时秋尚未说出口的“朋友和老板”。 瓷盘四分五裂,飞溅出来的蘸料湿哒哒黏在地毯上,吴勇刚最先反应过来,连忙招呼火锅店的服务员提着扫把抹布过来清理。 傅时秋被吓了一跳,丝毫没弄明白蘸水碟是如何摔下去的,直到他看见从猫包里挣脱出来的布偶猫。 布偶猫后腿蹬着椅子,两只前爪搭在桌子边缘,毛茸蓬松的大尾巴耷拉着,以一种站立的姿势面无表情地望着傅时秋。 很难形容那个眼神想要表达的情绪。 仿佛是控诉,仿佛是委屈,又仿佛带了那么一丁点的怨恨。 就好像十三岁那年,三岁的傅普信把他攒了很久的零花钱全部偷走,而父母却责备他不懂谦让时,傅时秋委屈无助地躲在巷子背后偷偷掉眼泪。 可是只知道吃罐罐、睡大觉的小猫咪,怎么会用那样的眼神望着自己的主人呢? 因而在与布偶猫视线相撞的那一刻,傅时秋倏然怔住了,然后莫名其妙的,靠近左心房的某个地方针扎似的疼了一下。 火锅店人声嘈杂, 桌上的鸳鸯锅咕嘟咕嘟冒着热腾腾的水汽,布偶猫的浅金色毛发在灯光下漂亮得好像在发光,隔着飘散过来的热气,布偶猫碧蓝色的眼睛一眨不眨,就那样深深地注视着傅时秋。 傅时秋蜷了下指节,读不懂这个眼神的含义,可他却没有由来地感到有些难过。 他想,或许是因为不小心打碎了蘸水碟,怕他责骂,故而布偶猫才用那样的眼神望着他。 于是,傅时秋下意识地抬起手,想像往日那般摸一摸布偶猫的脑袋。 然而就在他即将摸到的瞬间,布偶猫蓦地垂下眼睛,后腿猛然一蹬,从桌子上跳下去了。 傅时秋悬在空中的手一顿,低下眼去看桌子底下的布偶猫。 可布偶猫没有再看他一眼,而是垂着尾巴,头也不回地向火锅店门外跑去。
第四十六章 四十六只猫 变故发生得太快,傅时秋怔了一下,来不及反应,就迅速抓起椅背上的外套追了出去。 然而火锅店位于商业街中心区,街上人潮如流,眨眼间,布偶猫便如鬼魅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感恩节将至的缘故,街道两旁的榛子树上都缠上了应景的五彩斑斓的灯笼,天空飘下的雪花簌簌地落在这些彩色灯笼上,像落在彩虹糖上的一抹糖霜。 迎面走来三四个笑容满面的年轻大学生,勾肩搭背地在说今年初雪好早,又商量着待会儿吃什么涮锅、看哪一部新上映的电影。 今夜似乎是一个美好的夜晚。 可傅时秋却与这四处洋溢着喜气、一派热闹的场景格格不入。 猫丢了,他应该焦急心灼才对,但是傅时秋只记得布偶猫最后望向他时的那个眼神。 ——像一柄利刃,直直插进他的心脏。 傅时秋感到呼吸困难,渐渐被一种类似茫然的情绪包围。 直到裹挟着雪意的冷风灌进口鼻,傅时秋打了个喷嚏,才恍然回神。 他的猫丢了,他得去找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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