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上仙吗?”方九鹤瞟了他一眼,“不是上仙借不出去的。” 山殷被噎得脸颊通红。 他觉得方九鹤真是油盐不进,着实气人,忍不住去捏他的手。 然后被反扣住了手腕,随后感觉到那略微粗糙的指腹磨了磨自己的腕骨,颇有些暧昧。 山殷:“……” 他突然就不生气了。 明尘咳嗽一声,敲了敲桌子,把开小差的这两人注意力拉回来。 时望秋从袖子里取出这几日辛苦画的地图,在桌上铺开,指着上面的标记介绍道:“这是我按照记忆还原的地图,已经基本完成。当年沈微明标记出来的位置不少,范围很大,我找到残魂的地点大概在……这六个标记点中间,就是这一块。” 他用笔画了个圈。 “但这份地图的时间很早,曲复老巢的位置或许已经不在当年这六个标记之间了。”明尘接过话,“若想尽快找到曲复,弄清他究竟在做什么,我的意思是,不如借这只纸鸢将计就计。” 方九鹤意外:“可这个计划的关键是容昭。” “那就到绑走容昭这一步为止。”明尘早有考虑,“只是尽力一试,小心为上,不成便作罢。” “我觉得悬。以曲复的性子,恐怕不见兔子不撒鹰。”方九鹤摊手,“你想试么也无妨,不过就是陪你演一出戏,费些时间而已。” 山殷听了半天,只抓到了一个关键词,忐忑道:“还要做戏?” “你的话,不用。”方九鹤支着下巴,懒洋洋地瞄了他一眼,“在成功离间我和明尘之前,曲复应该不会再派天欲道来捣乱。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多陪陪容昭,有空带他去集市遛两圈,给他买些吃的玩的。到时候时望秋在回信里添油加醋地一写,曲复就会觉得你在对容昭示好。还有容昭……容昭?” 容昭一直在看时望秋。 时望秋:“……??” 明尘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容昭。” 容昭回神:“怎么了?” “你最近多和山殷出去走走。”明尘叮嘱着计划里最重要的一环,“不论山殷说什么,送什么,你只管默不作声收下,不要拒绝。” “不用回礼?” “只是做戏给曲复看而已,不用回礼。” 容昭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 商议完毕,众人便散了,回去各做各的事。 - 回去的路上,时望秋总觉得有人在跟着自己。 他走走停停,尾随的人也走走停停。 时望秋:“……” 片刻之后,他在屋门口站定,道:“容尊者,有事不妨出来一叙。” 容昭从墙上翻了下来。 他拍了拍衣服上蹭到的灰,瞥了一眼屋门,又看向时望秋,见他始终没有请自己进去坐坐的意思,疑惑道:“不请我进去?” “……请。” 容昭进屋,摸出一包茶叶放在桌上。 明尘说过,做客要带礼物。 时望秋摸不准容昭想做什么,一边暗自揣摩,一边端了些容昭平日里爱吃的果干出来,又沏了壶茶。 “不知尊者……” “你叫本尊者什么?”容昭打断道。 时望秋心里打了个突,思绪急转。 他想了又想,想破脑袋也没明白方才那四个字到底哪里触了容昭的霉头。 时仙君进仙府的时间还是太短。 连山殷都知道,除了明尘,没人能够完全跟上容昭的奇特思路。因此相处的时候不需要别的,只要真诚一些便足够。 见时望秋不说话,容昭挑了一下眉,走到他跟前,难得耐心地道:“你叫本尊者‘尊者’。” 时望秋:“……是。” “为什么?”容昭继续发问,“其他人喊的都是‘容昭’。” 时望秋懵了懵:“啊?” 容尊者一鼓作气,乘胜追击:“你不想和本尊者做朋友吗?” - 容昭并不讨厌时望秋。 不然当初也不会在那种敌我不明的情况下,直接把人捡回来。 但时望秋一直都是这般疏离又略带讨好的态度,没有继续亲近的意思,只是将自己端端正正地摆在了有求于人的位置上。 这样的关系,对于容昭来说过于复杂了。 毕竟他身边除了道侣就是朋友,没有第三种人。 因为弄不清时望秋到底在想什么,所以容昭本能地生出一丝不安来。一觉得不安,就下意识想捡回从前一贯的作风,将所有的不安定通通扼杀。 容尊者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一点。 时望秋并不在“朋友”这个赦免圈内,很危险,得把他叼进来。 - 因此在昨夜小小地误会了时望秋、差点害他变成死人之后,容昭已经琢磨了一整天,做什么都心不在焉的。 他问过明尘。 明尘只是塞了很多礼物过来,建议他主动尝试和时望秋成为朋友。 于是容昭就一路尾随了过来。 …… 时仙君修诡术道多年,逍遥过快活过,也骗得许多情谊,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八面玲珑长袖善舞,什么场面没见过。 但这么直白地上来就问要不要做朋友的,还真没遇到过。 他张了一下嘴,又闭上,忍不住开始揣摩容昭这话的意思。 莫非是明尘上仙在背后试探?或者因为昨夜的事,容昭对自己心生不满,故意来找茬??还是说方九鹤仍然没有对自己全然放心,所以哄了容昭过来试图乱拳打死老师傅??? 没等他想明白,容昭就塞了一件宝物过来。 “给你礼物。”容昭简单粗暴道,“你想和本尊者做朋友吗?” 时望秋:“…… ……?” 时望秋这下是真的懵了。 见他半天都没有反应,容尊者不免有些失望。 这个好像真的不能成为朋友。 于是他又把宝物和茶叶拿了回来,准备离开。 “等等。”时望秋终于回过神来,艰难地抛开所有的似是而非的答案,挑了最简单也是看起来最离谱的那个,“尊者……”然后被瞪了一眼。 他迅速改口道:“容昭。” 容昭眼睛一亮。 时望秋明白自己蒙对了。 “容昭,”他又唤了一声,很好地稳住了容尊者的情绪,然后斟酌着字句,小心问道,“你……为什么想和我成为朋友?” 容昭思索了一下。 “因为本尊者想罩着你。”他抬了抬下巴,以过来人的身份教训道,“你总是喊尊者、上仙的,不和别人亲近,也没有朋友,容易受委屈。” 容昭的确是这么想的。 那一次他和明尘闹得很僵,如果不是山殷带他逃走,恐怕还要受许多气。 因此容昭偶尔也会想,要是初来仙都就有山殷这样的朋友,是不是刚到天门就会有人把自己接走,不必在那种稀里糊涂的状态下与明尘重逢,也不会有后来种种难过。 可惜没有。 朋友是很好很好的。 他觉得时望秋和当时的自己很像,不论是为了防止误伤还是为了别的什么,总之也应该拥有一个朋友。 容昭把明尘塞给自己充当礼物的所有宝贝都拿了出来,捧在怀里,再次认真地发问道:“你想和本尊者做朋友吗?” 作者有话说: 容昭已经被上仙养得很好啦
第67章 鹊桥 时望秋收下了这些礼物。 容昭很满意,吃完了端上来的果干和茶,又让他摸了他一下自己的辫子尾巴,还多送了两包茶叶。 “有麻烦就来找本尊者。”容昭叮嘱道,“我罩着你。” “……好。” 容昭走后,时望秋收拾着这堆小山似的礼物,收拾着收拾着,慢慢地停了下来。 他甚至有些不确定,方才是不是一场梦。 朋友这种字眼实在太过遥远,远到他都记不清那觥筹交错、推杯换盏的热闹席间,有几人称得上真心。 时望秋摘下玉壶放在手心,感受着那一丝微弱又熟悉的残魂,须臾,用指尖轻轻弹了一下。 “混账东西,”他低声道,“谁说我一辈子都不会有朋友,除了你就没得选?” 玉壶一动不动。 时望秋又把它收了起来,铺开信纸,提笔开始给曲复回信。 - 计划进行得十分顺利。 曲复甚至还答应短暂地与时望秋接触一下,地点就在污秽之地附近。 对于这场会面,明尘颇有些担忧。 “再怎么说曲复也是上仙。万一起了冲突,凭你目前的实力,恐怕很难自保。你若不想去,不必勉强,我们另想办法就是。” “为何不去?”时望秋整理着桌上曲复寄来的一摞信,一张张看过去,丝毫不见忧虑,“曲复谨慎多疑,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我会尽力小心周旋,若实在倒霉……” 他甚至还有心思开玩笑:“还请上仙救我一命。” 明尘没有说话,只是看了他片刻,道:“你最近似乎变了很多。” “是吗?”时望秋眼睫微微垂了一下,又抬起来,“大概是因为上仙有个好道侣。” 明尘闻言,神色柔和了几分,好意道:“不管怎样,此行都凶险难料。你的那只玉壶呢?不如暂且留在我这。” 时望秋拒绝了:“不用,多谢上仙好意。” “但……” “我并非不信任上仙,”时望秋抬了一下眉毛,笑起来道,“只是我这前道侣十分混账,生前欠下的一屁股烂账还没清。若我出事,高低得把他一块儿带走。怎好这般便宜了他,留他独活?” 明尘:“……?” 这两人的关系还真是复杂。 既然如此,他也不再劝阻,去找方九鹤借了那对鸿雁玉佩,稍加改造一番,将本来持续一刻钟的通讯时间延长为三个时辰,然后给了时望秋一块。 “万事小心。”他叮嘱道,“若有不对,我和方九鹤会尽快赶到,你千万要撑一撑。” “好。” 时望秋揣着鸿雁玉佩出发了。 - 天海之境三面环山,放眼望去皆是绵延不绝的茫茫仙山;一面与污秽之地相接,地势稍平坦,多丘壑,接壤处并无结界,只有一层朦朦胧胧的雾。 不过奇怪的是,污秽之地的异变执念似乎相当忌惮这片雾气,越是凶残强大的执念,越是躲得远远的往深处去,越靠近雾气,执念的数量也越少。 原因众说纷纭,最靠谱的说法就是有天道的法则蕴藏其中。总之这雾不伤仙君,只阻拦执念,虽然里头有山有水,但大家都觉得晦气,没人愿意住在这片雾附近。 曲复挑选的会面地点很微妙,也十分狡猾,就在这片雾气当中。 时望秋被蒙着眼睛带进了山里。 山路有些崎岖,弯弯绕绕的,但并不陡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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