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殷被堵得无话可说,狗急跳墙地一把抱住他,把脸埋进颈窝里,委屈唧唧地哼哼两声。 方九鹤:“……” 最后方九鹤没去找时望秋。 他懒散地倚在塌上,身上盖着条薄毯,手边是热乎乎的竹筒茶,支着下巴,听山殷给自己念奇闻志。 - 时望秋还不知道自己逃过一劫。 他把自己锁在屋里,神色凝重,看着桌上摆着的纸鸢。 是曲复传来的。 纸鸢上如此写道:“传闻方九鹤与明尘不和,此乃绝佳机会。若仙君肯助我将其中一人引到污秽之地,愿奉以当年沈微明上仙的一魂一魄作为报酬。” ……他都不知道沈微明还有一魂一魄在。 时望秋捏着纸鸢,指尖用力到青白,微微发颤。当年沈微明在污秽之地仙陨,果真和曲复有关。 但他想不通,曲复一个医仙,凭何杀得了沈微明? 时望秋垂眸,慢慢地揉碎那只纸鸢,将碎片丢进火盆里烧了。 片刻之后,开始提笔回复。 ——“如何计划?” - 明尘正忙着修厨房。 容昭坐在一旁的小板凳上给他递石砖,砌一块递一块,另一只手捧着本杀戮道摘要,看得津津有味。 倏地,天边掠过一道细小的影子。 容昭若有所感,抬起头。 明尘去接石砖,接了个空,回头道:“怎么了?” “刚才有什么东西飞过去了。”容昭指了一下,“是从时望秋的院子里飞出来的。要抓回来吗?” 容尊者最近很闲很闲。 山殷整天围着方九鹤打转;方九鹤在养病,一天下来都不见得出个门;时望秋倒是愿意陪自己玩,但不管做什么总带着点讨好顺从的意味,没多大意思。 难得有不寻常的事物出现,他一抖袖子,召出绕指柔,跃跃欲试地看向明尘。 明尘不由失笑。 “是时望秋放出的纸鸢吧。”他淡淡道,继续砌灶台,用小铲子将石砖敲得又平又实,“不用管。” “可是,”容昭摸了摸储物戒,从里面抖出一二三四只皱巴巴的纸鸢,反驳道,“曲复也寄了很多纸鸢过来。时望秋又送出去一只,他们肯定勾结上了。” 说到“勾结”二字时,容昭眼底闪过一丝杀意。 容尊者眼里可揉不得沙子。 明尘:“……?” 明尘:“这些东西你哪来的?” “用绕指柔抓的。”容昭比划了两下,“这两天时不时就飞过来一只,我都抓下来了。每只纸鸢的内容都差不多,是曲复的笔迹。” 明尘:“…… ……” 情劫本就不多见,何况这仙府里有两位渡情劫的上仙,曲复不可能轻易放弃。 他一直在等曲复的动作。 左等右等风平浪静。 没想到竟是容昭暗地里横插一杠,将信拦了下来。 明尘哭笑不得,搁下小铲子,在一旁的水盆里洗了洗手,坐到容昭旁边开始拆纸鸢。 果然都是些挑拨离间的话。 “抓了这么多,怎么不告诉我?” “为什么要告诉你?”容昭迷惑,“我一个人就能杀了时望秋。” 稍作停顿,又兴致勃勃地问道:“要把他的头割下来挂在门口吗?杀鸡儆猴。等以后抓到曲复,可以挂在一起。” 自打拥有了明尘的本命剑,容尊者的攻击性逐渐变强。 “不行。”明尘摸了一下他的头发,“不可以随便杀人。” 容昭:“?” 容昭皱眉,强调道:“他和曲复勾结。” “时望秋只是放了一只纸鸢而已。”明尘耐心道,“既然你当初选择救了他,那便稍稍多信任他一些。” 容昭眉头皱得更紧了,冷下脸,把自己的辫子尾巴从明尘手里抽回来,然后转过身去。 他从不尝试“信任”这种充满了风险的东西,没有什么比死人更让人安心。 朋友和道侣除外。 明尘瞧出端倪,搭住肩膀将人转了回来,放柔了嗓音问道:“你不觉得时望秋是朋友?” 容昭扭过头,不吭声。 他已经开始思考要把时望秋的脑袋挂在大门的左边还是右边了。 至于胳膊肘往外拐的自家道侣,等晚上再给他点颜色瞧瞧。 “除了朋友,还有其他关系也可以给予信任。”明尘把闹别扭的容尊者搂进怀里亲了亲,解释道,“比如盟友。” 这种全然陌生的关系模式,短时间内似乎很难掌控分寸。 容昭本能地感觉到了不安全。 他瞅了瞅明尘,又琢磨片刻。 虽然暂时没有弄明白盟友的边界,但出于对自家道侣的信任,他问道:“你相信时望秋?” “嗯。” “那算了。”容尊者暂且放弃了杀人的想法,不过,言语间还是透出了几分蔫蔫的不高兴,“本尊者不杀了。” 明尘还想亲他,被抵住了脸。 “去砌灶台。”容昭嫌弃道,“你昨天就说能修好的。” 明尘:“……” - 天海之境的四季并不分明,不过还是有些微的变化。 院子里的红梅悄然绽开,明尘也将结界加厚了些,好让屋子里温暖依旧。 容昭穿着单薄的里衣趴在床上,翻着白天没有看完的杀戮道摘要,露出一小节白皙的腰,在那儿晃来晃去。 明尘过去将人揽进怀里。 容昭丢开书,勾住他的脖子吻了上去。 明尘轻轻地捏了捏他的后颈,温柔辗转地加深了这个吻。 须臾,容昭感觉到有什么东西硌着自己,怔了怔,试探着扯了一下他的腰带。 “不是说最近不能?”他期待地问道,“你行了?” 明尘:“我……” 话未说完,忽然外面响起不急不缓的敲门声。 两人对视了一眼。 “我去开门。”明尘起身,不想却被容昭按住了,“……容昭?” “我去开。” - “上仙,”走廊上,时望秋礼貌地敲着门,“明尘上仙,我有要事相商,还请……” 门“哗啦”开了。 只见容尊者穿着单衣,衣襟微微敞开着,皱皱巴巴的,神色冷淡,浑身上下怨气比鬼还重。 时望秋张了张口,悄悄退后半步:“我是不是来得不巧……啊!” 容昭一把将人薅了进去。 “快说。”容昭连推带搡地把他弄到明尘跟前,威胁道,“一盏茶说不完就杀了你。” 时望秋:“……” “容昭。”明尘无奈制止。 他已经披上外衣,还烧起了茶,示意时望秋:“坐。” 时望秋迟疑道:“我来得不巧,不如改日……” 明尘用热水将茶盏温了一遍,温声道:“既是要紧事,那改日怕是会生变。说吧。” 时望秋怔了怔,很快反应过来:“上仙已经知道了?” “你没说,我也不甚清楚,都只是猜测罢了。” 这话很委婉,其中还留了不少余地。时望秋心里稍定,接过茶坐下来,正色道:“我收到了曲复的纸鸢。” “嗯。如何?” “他对渡情劫的仙君十分执着,想借我的手,将上仙或者方九鹤上仙引去污秽之地。我回了信,问他具体的计划是什么。”时望秋抽丝剥茧地分析道,“曲复不止一次提到‘引去污秽之地’这样的说法。他似乎很笃定,不论是谁只要进了污秽之地便难逃一劫。不知那里究竟有些什么布置,还请上仙小心。” 他隐去了曲复许诺说用沈微明的一魂一魄作为报酬的事。 这个报酬的诱惑实在太大了,他清楚,明尘自然也清楚。贸然说出来,只会引起不必要的猜疑和忌讳。 明尘沉吟,指节轻轻地叩着桌沿。 须臾,开口道:“那报酬呢?他许诺了你什么?” 时望秋心里一紧。 “上仙,我……” “罢了。”明尘似乎又改了主意,“就当我没问过吧。夜深了,你早些回去歇息。” 时望秋欲言又止,最后肩膀微微一松,笑了笑:“多谢上仙关心。” 容昭送他出去。 到了门口,时望秋客气道:“外面冷,尊者不用再送了。” “嗯。”容昭瞅了瞅他,踌躇了一下,拉住了他的衣袖,“等一下。” 时望秋:“?” 大概是对于白天差点打算把人家脑袋割下来挂去门上有些不好意思,容尊者又不太想道歉,最后拎起自己的辫子尾巴,问道:“你想摸我的辫子吗?” 时望秋:“???”
第66章 你想和本尊者做朋友吗 最后时望秋没能摸到辫子尾巴。 因为容昭被闻声匆忙赶出来的明尘上仙拎了回去。 - 曲复回信来得很快,还在信中叮嘱道“切记守口如瓶”。 他的计划很简单,却十分有效。 既然明尘与方九鹤生了嫌隙,那便教唆山殷继续对容昭示好,引得两位上仙更加不睦,再找机会将容昭这个废仙绑走,然后把锅推到山殷身上。 山殷自然交不出容昭,明尘定然不会善罢甘休。再趁此机会将容昭在污秽之地的消息透漏出去。 方九鹤要证明山殷清白,明尘想把容昭找回来,两人之间隔阂重重、心思各异,所以不管是哪方先知晓,都只会孤身前来。 曲复算盘打得不错,可惜从一开始就错得离谱。 …… 写着“守口如瓶”的纸鸢大咧咧地摊在桌上,被明尘他们轮着传阅。 每个人都看了好几遍。 容尊者对这个不感兴趣,他只关心什么时候能抓到曲复,然后把人家的脑袋割下来挂在门口。 但他也没闲着,认真地翻着杀戮道摘要。 常看常新。 只不过有些不太专心,翻两页,就抬头看一眼时望秋,低头再翻几页,然后抬头再看一眼。 时望秋:“……” 时望秋开始思索自己是不是哪里得罪了容昭。 “绑走容昭?谁?时望秋吗?”山殷指着信,提出疑问,“可他现在是我们这儿最弱的一个。” “那是因为明尘将本命剑借给了容昭。愿意借出本命武器的上仙,整个天海之境都找不出第二个来。”方九鹤捧着热乎乎的羊乳茶,往里面加了包糖,又啜饮了一口,看起来心情颇为不错,“曲复不清楚也正常。” 山殷想了想,在桌子底下扯了扯方九鹤的袖子,悄悄传音道:“那你会借给我吗?” “不会。”方九鹤回得干脆,不给山殷一丁点胡思乱想的机会,“想什么呢。你也不能随便借出去,会死的。” 山殷被噎了一下,须臾,不肯轻易放弃,又凑过去悄悄地咬耳朵:“我会借给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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