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道盟众人在洞口驻足,惊疑不定。 这般异象下,谁也不敢先进去。 容昭缓步走出,手上还沾着血,扫了一眼众人。 “赤龙山的老东西呢?” 一片死寂。 很快就有人当了这出头鸟,斥道:“你这恶徒,死到临头还敢羞辱鹏尊者,真是死不足惜!赤龙山枉死那么多人,光杀你不足以泄愤,唯有挫骨扬灰……” “不在这。”容昭没听他废话,确定鹏尊者不在这里以后,略有些失望,随后又低声说给自己听道,“没关系,本尊者一个个杀过去,总能杀到的。” 那人遭到无视,更加恼怒:“竖子猖狂——” 话音未落,那人的额头上猛地爆开一串血花,溅起三尺高,整个人醉酒似的摇晃了几下,“扑通”一声,倒在了污浊的泥水里。 容昭收回手。 “别急。”他漠然地看着这群人,“你们都得给他陪葬,一个也别想逃。” …… …… …… 那一日发生的事,后来成了仙道盟里不可提起的禁忌。 黑衣黑发的修士提着一柄染血的长剑,身后拖着九道渡劫的天雷,在时不时被闪电照得惨白的雨幕中穿行,神挡杀神佛挡杀佛,杀得鲜血泼天,宛如索命的恶鬼阎罗。 他从山上杀到山下,杀得满地头颅断肢,泥土变成渗着血的肉糜,连黑衣都浸成了肮脏的锈色,剑身上的血迹甚至没来得及被暴雨冲掉,就已经染上了新血。 树木倾倒,泥土翻起,整座山毁得几乎看不出样子,像被犁过似的,埋葬了不知多少人。 没人能承受仙君的怒火。 那日,所有前来攻打淬玉山的修士,上至尊者,下至元婴,俱殒命。 无一幸免。 容昭说要陪葬,谁都别想活命。 作者有话说: 是守寡的小容!阴暗……爬行……(蠕动)
第16章 我要不要去接他 淬玉山成了一座乱葬岗。 鹏尊者死不瞑目的脑袋被挑在仙道盟的旗帜上,一竿子插在山脚下,映着残阳如血,煞是好看。 只有淬玉居幸免于难,在尸横遍野的淬玉山看起来就像一块世外桃源。 容昭靠坐在淬玉居门口,神色茫然而疲惫,呆呆地盯着那株吱吱叫灵草。 渡劫留下的伤很快便恢复如初,灵力转化成了仙元,在体内生生不息地运转起来。 明明得到了凡间至高的力量,却觉得自己什么都没有了。 他坐了很久。 证道飞升的仙君是不能久留人间的,天道数次来催促,不厌其烦,有一回甚至把登仙的路给他铺到了门口。 然后被容昭一剑劈了回去。 “别烦我。”他冷冷道。 按理来说,仙君证道后,被允许留在人间的时间是六个时辰,用于处理未尽的凡尘之事。 六个时辰之后,便不能再干涉尘世。 天道见他也不干别的事,挺老实的样子,也就不管了。如果容昭继续妄图以仙君的力量干涉尘世,那么就会被天道强行拎走。 天海之境的所有规则,天道都以一种特殊的方式告知了容昭。 所以他什么也没做,也没杀去仙道盟总坛寻仇,只是静静地呆在淬玉居。 从日出待到日落。 最后一次看完淬玉山的日出和日落,容昭起身,进屋找了套衣服,在井边草草地冲洗了一下,又轻轻割下一缕头发,用一截白棉绳扎了起来。 他给孟知凡刻了个牌位,放在桌上,然后将那束头发摆了上去。 听说凡人若是执念太重,投胎时会不肯喝孟婆汤。 自己把人骗得那么惨,此一世无甚可留恋,孟知凡不会不喝。容昭想。忘得干干净净,无牵无挂无一物,再世为人的时候才能平安喜乐。 溶洞里的那具尸体,容昭没有去收,也不打算收。淬玉山已经变了样,一来难找,二来既然已入轮回,尸身也就不那么重要了。 眼下最要紧的事,就是去天海之境,看看有没有什么找寻转世魂魄的办法。 等找到孟知凡的转世,他就远远地看着,一世一世地守着。虽说天煞孤星害人害己,但自己离得远一点,藏得好一点,应该就不会再害到孟知凡。 路过门口的时候,容昭伸手点在的灵草上,留下了一缕仙元。再一挥袖,将整个淬玉居掩藏了起来。 灵草吓得一个激灵:“?” “替我守好这里。”容昭道,“谁敢擅闯,杀。” 灵草怯怯地晃了晃叶子,表示自己知道了。 交代完这件事,容昭又想了想,把厨房的水缸挪了过来,放在它旁边。 孟知凡说过,院子里的花每隔两三天都得浇水。 “你会吗?”他问灵草。 灵草:“……” 半晌,灵草委委屈屈地伸出一枝叶子,卷起浮在水缸里的瓢,舀了一点水,给自己浇了浇。 容昭点头:“那院子里的花草都交给你了,枯萎一朵我就把你折了。” 灵草:“…… ……” 凡间之物是不被允许带去天海之境的,不过刚飞升的仙君可以选择三样重要的东西带走。 其中一件通常是修士的本命武器。 容昭只带走了绕指柔,连无情道心法都没捎上。 没办法,他和天道交涉过了,淬玉居这种东西是不可以带去仙都的。 登仙之路化作一条柔和的光带,轻飘飘地落在他面前,踏上去后便能听见仙音渺渺,如梦似幻。 容昭踏了上去。 - 天海之境,明尘仙府内。 明尘扶着额头,银白长发凌乱地散着,遮住了半张脸,整个人似乎还不太清醒。 他化身去凡间的时候遭到了袭击,回归仙都的过程也不正常,不管是仙元还是记忆都处于一种相当混乱的状态。 换作其他仙君,恐怕早就昏过去了。 方九鹤按着他的手腕,替他梳理仙元。 须臾,收回手,道:“感觉如何?” 明尘摇头,惫懒得不想开口,只是“嗯”了一声。 “到底是好还是不好?”方九鹤又要去抓他的手腕,却被躲了开去,“明尘?” “……我没事,就是想静静。” 方九鹤见他满面倦容,确实不太适宜相谈,便起身,顺便拽了一下山殷的衣袖,示意他跟自己离开。 山殷磨磨蹭蹭不肯离开,欲言又止地看着明尘,看起来有一肚子的话要问。 又被稍重的力道拽了拽。 ……终于不情不愿地被拽走了。 两人来到花园里。 “你拽我干嘛?”山殷不高兴道。 “你打算问明尘什么?”方九鹤斜斜地睨了他一眼,“我猜,大概就是‘还记不记得我去凡间找过你’‘那个叫容昭的修士把你怎么样了’以及‘你怎么死的’,对不对?” 山殷:“……” 方九鹤一脸果然如此,感叹道:“你可真会说话啊,山殷仙君。” 山殷:“……不用这么拐弯抹角地骂我。” “知道是在骂你,还有的救。”方九鹤刚才动用了仙元,说了两句便有些乏了,扶着石桌坐下来,懒洋洋道,“孺子可教。” “……”山殷磨了磨牙,“你想打架?” “我是病人。再说,骂你也是好心。”方九鹤正色,“明尘情劫没过,还得继续下凡历劫。这段时间他心情不会太好,你慎言。” 山殷皱眉:“你怎么知道明尘劫数未尽?” “天道没有来。” 山殷一怔。 “你忘了?每次渡完劫后,天道便会前来赐福。这是明尘第十二次历劫,天道赐下的仙元足够把你淹了。他那点伤算什么,轮得到我来治?”方九鹤悠悠道,“情劫是很难过的。所以你啊,慎言。” 说罢,又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 “扑、扑”,重重两下。 山殷仙君刚刚燃起的八卦之心,就这么被“扑”地拍灭了。 - 明尘在屋里静坐着,一动不动。 他有些搞不清楚自己到底是谁,一会儿是淬玉山上的凡人,一会儿是天海之境的上仙,心口残留的隐痛、胸腔里尚未消散的失望和恨意,乱糟糟地搅在一块儿,万千头绪理不出个所以然。 最后他只捋清了一件事。 容昭很快就要来天海之境了。 - 打发走了山殷,方九鹤去而复返,端着一盏醒神茶推门而入。 “好些了?方才瞧你魂不守舍的,我泡了你平日惯喝的茶。”他把茶搁在明尘面前的小桌上,自己在对面坐下,“放心,没加干果和羊乳。” 明尘瞥了一眼,端起茶盏一饮而尽。 这茶水苦得人肝胆俱颤。他早已习惯,一杯茶下去顿时清醒许多,握着空杯在指尖轻轻转了一圈,似是在思索。 “在想什么?”面对明尘,方九鹤便没了逗弄山殷时那副散漫模样,“既然已经回来了,凡尘事便留在凡尘,就当大梦一场罢。” “留不了。” “就这般放不下?”方九鹤从乾坤袖里取出一竹筒泡好的干果羊乳茶,给自己倒了一杯,慢悠悠地翻他旧账,“以前你还笑话我,如今不也为情所困。” “不是放不下。”明尘头痛地捏了捏眉心,一抬眸发现方九鹤在喝茶,“你先别喝了。” “怎么?说句实话而已,连茶都不让人喝了。”方九鹤不以为意,又美滋滋地喝了一口,“去凡间一趟,你变得小气许多。” 明尘耐心地等方九鹤咽下这口茶,才道:“不是我放不下,是他……证道飞升了。大概再过一会儿就到天门了,你说我要不要去接他?” 方九鹤顿住:“?” 方九鹤:“????????”
第17章 救他,毁他 方九鹤喝了口茶,又喝了一口,神色凝重得仿佛下一刻就要给明尘送终。一言不发地喝完了一竹筒茶后,他终于开口道:“你那情劫到底怎么回事?” “他修无情道。” 无情道三个字一出,再加上情劫,方九鹤大概明白过来:“他杀了你证道?” “嗯。” 方九鹤眉头拧得更紧了,低声骂了句什么,抬眸道:“你知道这事有多严重吧?” “不知道。”明尘坦然,“这不是在问你了,你犯事多,比较有经验。” “……” “没事的,慢慢说。”此时他已从化身死亡的混乱中缓了过来,精神得很,甚至还有余力安慰人,“你要不要再喝点竹筒茶?” 方九鹤很想翻白眼。 两人相识千年,明尘一直都是这样不急不躁的温和性子,而方九鹤恰恰相反,行事张扬肆意,冲动性急,因此经常被不知道急为何物的明尘气得跳脚。 如今他除了嘴巴坏了点,爱逗弄山殷以外,可称得上好脾气,却是被三百年的病骨硬生生磋磨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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