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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对。他想，毕竟只有在地面上，才能尝到雨水和冷风的滋味。 东亚聚居地并非一直躲藏在地下的钢筋混凝土里。在战后到今日的二百年间，当地居民从未放弃过对重归地表的渴望。大约五十年前，地球核冬天基本结束，东亚地区的核污染也大幅度减弱，执政官就依照民心所向，开始投入人力物力建设地上建筑及设施。 现今的东亚聚居地有三分之一位于地下，三分之一嵌于山体内，剩下的三分之一就建在了地上的山谷里。居民大多住在地上，工作日到地下埋头苦干，休息日就可以坐在阳台的躺椅上，享受微弱的日光与温和的春风。 这些都是叶辉从一名摊煎饼的老大爷口中听来的。老大爷熟练地挥舞着锅铲，眉飞色舞： “我年轻的时候，每天起早贪黑，一天二十四小时待在工地里，就那边那栋楼，还有那栋，那栋，都是我盖的！葱花香菜要吗？” “要。”叶辉眼巴巴地盯着煎饼锅上黄澄澄的大煎饼，似是要流出口水。 “黑椒烤肠和奥尔良鸡腿加不加？烤肠4块鸡腿8块，两个都加只要10块钱。” 叶辉不出意料地又没能抵挡住打折的诱惑，从艾尔斯口袋里掏出钱包，兴奋地喊道： “都加。” 几分钟后，他就如愿以偿地抱着热乎乎的煎饼大口大口地吃着。煎蛋的爽滑搭配煎饼的香脆，再加上烤肠和鸡腿的肉香以及其他一大堆调料的咸鲜味，给他带来了最直接的味觉刺激。 也许是刻在基因里的记忆，叶辉竟觉得这些街边小吃简直不能更合他的口味。吃完煎饼，他又往嘴里塞了一块蛋黄月饼、一块桂花糕、一小碗汤圆，还有一杯金桔梨汤。最后撑得直打饱嗝，他才勉强放下伸向钱包的手，一脸遗憾地望着热锅上滋滋冒油的春卷。 “这些我基本上都会做，回去做给你吃。”艾尔斯把钱包收进大衣里，彻底断绝了叶辉“再吃一点”的想法。 “好。”叶辉两眼放光，看向艾尔斯的眼睛里充满崇拜，“我记得，你就是在这里出生的？” “也在长江流域，但其实离这里很远。”艾尔斯耐心地解释，“那时人们还没有蜗居在狭小的聚居地内，整个亚洲东部都遍布着城市，我居住在其中的一座小小的山庄里。” 不能吃东西了，两人就只能慢悠悠地在街上闲逛。叶辉一边欣赏着路边高大笔挺的杨树，修剪整齐的灌木，还有灌木下绿茸茸的草地和零星冒出来的几朵小野花，一边听艾尔斯讲那些三百多年前的趣事。 艾尔斯作为亲眼见证过战前黄金时代的人，所讲的每一个细节都让叶辉仿佛身临其境。叶辉听得入神，直到夕阳西下时才感觉到有一点疲惫。他打了一个呵欠，决定先回民宿，明天再着手为回南极做准备。 但就在这时，耳畔忽然响起一阵嘈杂的声音。他怔了几秒，一脸疑惑地环视四周，发现那声音并非来自于周围，而是—— 他的脑海里。 大概是又在不知不觉中与“地球意识”连接到了一起。叶辉有些烦恼地想着，本以为只会在睡梦中陷入，没想到在清醒时也会受到干扰。 “叶辉宝贝，看着我。”艾尔斯环住他的肩膀，轻抚他的脸颊引导他看向那双深绿的眼眸，而后握住他的一只手，与之十指相扣，“集中注意力，只许想我，不许想别的事。” 叶辉听话地照做，不一会，脑中的杂音就渐渐消弭。可是当他长舒一口气，即将松开艾尔斯的手时，阵阵更强烈的喧嚣声猛然袭来。 叹息、哭泣、尖叫、呻吟……伴随着一段段撕裂的画面，如梦魇般涌入他的大脑。他痛苦地捂住脑袋，闭紧眼睛，下意识地扎进身边唯一可以依靠的人的怀里。 这些是……什么？ 零碎的场景被大脑自动拼接在一起，叶辉逐渐能够看清一些景象：惨白的墙壁，带血的纱布，身穿白衣、手里拿着注射器的人…… “北美实验室。”因惊吓而失了血色的唇瓣微微张开，颤声呢喃道，“被分解的‘地球意识’，被迫注入药物的人类，湮灭的物质，爆裂的人体……他们在用‘地球意识’和活人做实验……” 剧烈颤抖着的瞳孔缓缓恢复平静，目光也随之变得沉稳。叶辉离开怀抱，直视着艾尔斯，郑重且坚定地开了口： “艾尔斯，我要去北美。”
第64章 愚蠢的男人 尽管经历了多次波折，他们的目的地又回到了最初所定下的——北美，准确来讲，是位于北美的秘密实验室。 值得庆幸的是，东亚与北美两大聚居地已于三个月前通航。作为航程最远，时间最长，需求量最大的航班，这一趟飞机让叶辉等了足足两周才买上票。 等待期间，叶辉就和艾尔斯挤在那间小小的民宿房间里，每天过着甜甜蜜蜜的生活。有时艾尔斯大发慈悲地没有榨干他的体力，才让他得以偶尔穿上衣服出门走走，不至于整天闷在屋子里发霉。 最重要的是，艾尔斯教会了他如何控制自己的思维与意念，并以此屏蔽“地球意识”的干扰。现在他已经基本不会再见到或者梦到视线所不能及的地方，当然也能够在需要时主动与“地球意识”共享记忆与视野，获得所需的情报。 “总统在尝试将液态或气态的“地球意识”个体注入人体，目的是创造出与‘地球意识’融合的人类。”叶辉边分析边系上安全带，向后靠向椅背，等待飞机起飞，“但是，这个实验不可能成功。” 艾尔斯最后检查了一次行李架上的行李，然后坐在叶辉身旁的位置上，同样系好安全带，默默地听着叶辉讲话。 “所以她把目光转向了本就拥有人类形态的‘地球意识’，也就是我的母亲，你，还有我。 “她发现‘地球意识’可以完美模仿人类的生殖系统，并诞下能够承载‘地球意识’的后代，因此就想通过繁衍的方式，将未来的所有人都转变为‘地球意识’，让人类得到接近永恒的生命、辽阔的视野、以及数十亿年长久的记忆。” 说着说着，叶辉就突然笑出了声，自嘲中带着一丝苦涩： “她邀请我去北美实验室，根本就不是想让我协助研究，而是要把我绑在实验台上供他们研究。我若是跟她上了直升机，不知要遭受怎样的虐待。” 他的声音略微发颤，眉头也皱了起来。 那时艾尔斯阻止他跟总统走，是在尽力保护他。他却轻易地就受到了敌人的蛊惑，失去了理智，用最恶劣的话语和行动伤害了最爱他的人。 明亮的眼眸着艾尔斯，微微发抖的双唇张开却又合上，叶辉终究还是没能鼓起勇气说出接下来的话。他知道他应该道歉，但又觉得单纯的一句“对不起”根本无法弥补这道感情的裂痕。 于是叶辉缓缓地低下头，不敢再看向那双宝石般的绿眸。此时一只修长的手伸到他的面前，以不容抗拒的力道勾起他的下颌，强迫他与眼前人对视。 “不要犹豫，”绿眸温柔如水，其中射出目光却坚定如冰，“不要回头，你只要一往直前，做想做的事，去想去的地方就可以。我会站在你的身边，一直保护你。” 眸中又亮起一抹笑意，艾尔斯稍稍低头，在叶辉反应过来之前，在那又软又湿的唇瓣上落下一个轻吻： “我的叶辉宝贝做什么都对。” 自从那次叶辉质问艾尔斯“我到底是叶辉还是你的宝贝玩物”，艾尔斯对他的称呼就由“宝贝”变成了“叶辉宝贝”，这意思大概是“你既是叶辉也是我的宝贝”，至于有没有“玩物”二字，就看当事人自己的理解了。 但显然，叶教授那颗聪明的小脑瓜早已被书籍和论文塞得满满当当，再也放不下这些弯弯绕的逻辑。他只当老公在复婚后不计前嫌，又把他捧到心尖上爱着了，便红着脸颊，坦然道： “对不起。” 道完歉后，他又主动送上了一个热情的吻。两人你吻我，我吻你，缠缠绵绵好长时间，才终于肯安静下来休息。 此次航班从东亚出发，途径北太平洋，穿过北极圈后飞向北美大陆，降落在北美聚居地机场，飞行时间超过十二个小时。 从南极到北极，再回到南极，这也算是周游世界了吧？叶辉想。 他读了一会书，又睡了一个小觉，醒来后看手表，发现距离飞机降落还有一段时间。肚子有点饿。正好空乘开始分发飞机餐，他就挥挥手领了一份，瞄了一眼旁边艾尔斯面前只放了一张报纸的小桌板。 “你好像从来都不吃东西，不会饿吗？” “不会。”艾尔斯边看报纸边回答，“我虽然拥有人类的形态，但本质上是‘地球意识’的具现化存在，通俗来讲，只是一团物质的聚合体而已，若非具有自主意识，那么就与尘埃没有区别。” “也不需要喝水？”叶辉越来越好奇。 艾尔斯摇摇头： “不需要。喝茶是个人兴趣。” 叶辉点头，表示理解。那一片翠绿的茶田，他至今都记忆犹新。艾尔斯在品茶的时候，心里大概也在怀念美丽的故乡。 这时脑海里闪过一些以前的事。直至此时，叶辉才终于察觉出了不对劲，瞪着眼睛问： “那你当初说要我提供‘营养液’才能活，是骗我的？” 这一瞬间，叶辉清楚地看到，艾尔斯的嘴角在万分之一秒内抽搐了一下，而后迅速恢复正常。这恰恰回答了方才的问题：是，艾尔斯就是故意骗他的，目的也很明显，就是想和他亲热。 身为一向处事不惊的古典优雅男士，艾尔斯从容地翻了一下报纸，淡然眨了眨眼睛，似是在斟酌该如何把这件事圆回去。 这样的态度明显是在叶辉心里的火气上浇了一把热油。叶辉霸道地抢过报纸，扔到一边，气鼓鼓地瞪着这个骗身骗心的坏男人，像是一定要给过去被骗的自己讨个公道。 墨绿的眼眸阖上又睁开，瞳孔中一如既往地满溢着热烈的爱意。艾尔斯微微俯身，压低姿态，抬眼凝望着叶辉，深情地微笑着： “有一点，我从来都没有骗你： “没有你，我就活不下去。”
第65章 导弹 脸颊“腾”地红到几乎爆炸。叶辉好不容易对艾尔斯的黄腔产生了抗体，却又轻易地陷落在情话中不能自拔。他手忙脚乱地捂住艾尔斯的嘴，生怕那两片漂亮的薄唇再次吐出什么惑众妖言。 艾尔斯也不挣扎，甚至悄悄动了动嘴唇，轻啄着叶辉的掌心。叶辉被亲得又酥又痒，难耐地缩回手，狠狠地瞪了一眼艾尔斯，随即转过头去，连余光都不肯再赏给这个坏男人。 飞机窗外云层翻涌，湛蓝的天空纯净而深邃，如同地球母亲宽广包容的怀抱。叶辉凝望着这宁静的风景，喃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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