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目的,没错,早就已经达成,那就是让他再也离不开艾尔斯——不只是身体,还有内心。现在他一想到与艾尔斯分别的可能性,大脑就百般不情愿,心脏更是一抽一抽地痛。 这令叶辉脊背发凉,然而更让他害怕的是,若是总统没有把这个残酷的事实甩在他的脸上,他到现在还沉溺在艾尔斯精心为他编织的牢笼里。 眼眶愈来愈红,叶辉却使劲闭紧眼睛,将心底涌上来的泪意死死压了下去。不能再哭了,哭是无能为力的表现,越是哭,就越显得他脆弱,仿佛他离开老公就活不下去。 “宝贝,我……” 他听到了艾尔斯的呼唤,但理智向他敲响了警钟。他转过身去,背对着艾尔斯,拒绝回应对方。 “其实,你现在清醒过来,为时未晚。”总统的声音再度传来,伴随着高跟鞋的“嗒嗒”声,由远及近,“尊敬的叶辉教授,我在此郑重地邀请你加入北美实验室。” 叶辉猛地睁开眼睛,一脸惊诧地望着总统。 总统悠悠地走到叶辉面前,露出一个谦逊而真诚的微笑: “北美实验室里聚集了数十名世界顶尖的研究员,你可以与他们一同对‘地球意识’展开更深入的研究。 “我们会让所有人都成为‘地球意识’。人类将拥有无尽的寿命、全知的智识、与他人互相感知的能力。世界上再也不会有争执,再也不会有战争,再也不会有生离死别。‘地球意识’会将我们连接在一起,人类文明将在和平与繁荣中永恒延续。” 总统进一步向前迈进,向叶辉伸出一只手: “叶教授,你的智慧和才能,不应被葬送在虚假的爱情里。来北美实验室,实现人类的愿望,实现你的愿望,为人生添上最有意义的一笔。” 叶辉怔怔地盯着总统,许久后,缓缓抬起右手,试探性地向前伸出。 总统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深,眼中闪烁着势在必得的光芒,口中吐出蛊惑般的话语: “来吧,跟我走。” 然而就在两人的手指即将触碰的一刹那,总统身后却突然响起了一阵刺耳的铃声。一名身着正装的事务员匆匆跑到总统面前,递上一部小小的手机: “总统女士,您的电话。” “我说过,这段时间不接电话。”总统的面色依旧从容,语气中却已暗含不悦。 “可是,”事务员面露难色,“这通电话是以12位议员的名义联合拨打的,他们强调请您务必接听。” 总统瞪了一眼事务员,然后礼貌地对叶辉做了一个表示“稍等”的手势,转身拿起手机。 叶辉双眸微颤,像是猜到了总统那边发生了什么。他下意识地环视四周,果然发现,刚刚还在身边的艾尔斯已然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阴影下一道道庞大而幽暗的藤蔓状黑影。 总统很快就打完了电话,却没有转回身,而是站在原地,抿唇皱眉,显出一副堪称“紧张”的表情。 一抹黑影蔓延至她的身边,将一道声音传至她的耳畔: “我不杀你,是因为叶辉会不高兴。但是你再多说一句话,等待你的就不仅仅是单纯的弹劾调查。” 那声音细微而飘渺,却令人不寒而栗: “希望你没有忘记这二十年来死在你手下的无数冤魂。” 远在几米外的叶辉听不见这道声音,也看不见总统身前的黑影。他只看到,总统全身一僵,随即转头瞥了他一眼,又望了望周围潜藏在阴影里的巨型藤蔓,然后挥手示意警察撤退,她自己则踩着“嗒嗒”的高跟鞋走回直升机。 螺旋桨快速旋转。叶辉被风吹得衣衫凌乱,身形摇晃,如烛火般好似随时都将在风中消散。而他却只是垂着眼睑一动不动,任由狂风鞭笞蹂躏。 阴影下的怪物逐渐隐去形状,被唤作“艾尔斯”的人重新站在了叶辉的身边。艾尔斯揽住叶辉的肩膀想要帮他恢复平衡,却被一只几乎没力气的手轻轻推开。 “宝贝?” “这也是你的计划?”叶辉脸上的泪痕早已干涸,声音却仍带着一丝哭腔——尽管他已经极度克制,“为了继续把我囚禁在你身边?” “宝贝,我……” “别叫我‘宝贝’!”叶辉瞪大了眼睛,几乎用尽全身力气,才得以鼓起勇气对艾尔斯大喊出声,“难道我没有自己的名字?” 他拼了命似的吸上一口气,颤声质问: “艾尔斯,对你来说,我到底是‘叶辉’,还是你的‘宝贝’玩物?” 艾尔斯紧抿嘴唇,不再说话——言语已然失去作用,而是再度用力环住叶辉,似是要就此将他抱入怀中。 叶辉力量不敌艾尔斯,便只得任人摆布。但艾尔斯强势的动作激起了他心底最后的不甘与委屈,引得他眼眶通红,嘴唇抽搐,胸腔剧烈起伏。 下一秒,叶辉就咬紧牙关,攒足力气狠狠地甩开艾尔斯的手臂,头也不回地向黑暗中跑去。
第59章 老公变前夫 就如其他所有大城市一样,东亚聚居地内的道路错综复杂,建筑也基本大同小异。叶辉逃命似的在大街小巷间奔跑了十几分钟,最后终于耗尽体力,倚在一根路灯杆旁大口大口地喘气。 他慌慌张张地望了一眼自己来时跑过的路,没发现疑似艾尔斯的人影。阵阵凉风扑面而来,吹得他连连打颤,仿佛骨头都在发抖。 三月是南极的日落之时,大洋洲的秋季,亚欧大陆寒冷的早春。在艳阳高照的一月,他遇到了艾尔斯;在温暖的二月,他以为自己拥有了世界上他最爱也最爱他的人;在冰冷的三月,他得知那些“爱情”都是精心设计出来的圈套。 手脚累得发软,身体各处都在散发着疼痛。叶辉顺着路灯滑坐到地上,失神地望着坑坑洼洼的地面,像一个被夺走了灵魂的布娃娃。 他知道艾尔斯设计这一切,是因为爱他,想和他在一起,他也愿意满足伴侣的一些小小的控制欲和占有欲。但现在这份感情本身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来气。艾尔斯拥有完美爱人的所有特质——温柔、包容、强大、做饭好吃、会哄人高兴…… 然而艾尔斯越是完美,就越让叶辉在这段恋爱关系中显得被动且无助。年龄、阅历、心智,这三种人格特征中的任意一个,但凡横亘在他们两个人之间,都会成为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 在足足活了46亿年的艾尔斯面前,年仅27岁的叶辉就如一个初生的婴儿,懵懂无知,轻易地就任人摆布。不可否认,他身为弱势的一方,可以享受到更多的照顾,更多的宠爱,但永远也不可能与艾尔斯站在平等的地位上交往。 他伤心,难过,生气,其实是在气他自己。他太年轻,太单纯,看不穿艾尔斯的心思,遇到问题只会乱发脾气。 艾尔斯大概会很伤心,会很失望吧。 艾尔斯不会再追过来了。 淅淅沥沥的雨滴落在了身上,浸湿了发丝,沾湿了衣袖。春雨裹挟着冬末的最后一丝寒意,悄然沁入骨髓深处,疯狂地吸取着身上的每一分温度。叶辉一下一下地抽着气,手指和脚趾都被冻得颤抖不止。 不能继续待在外面。他用他那副快要冻僵了的脑袋思考道,要找个临时住处,至少找个避雨的地方,否则会被冻死。 于是叶辉扶着路灯杆摇晃着站了起来,艰难地迈开双腿,缓慢地向灯光比较亮的方向走去。走了大约十几分钟,路边渐渐多了一些商铺,叶辉找了一家挂着“民宿”招牌的小院,推开院门走了进去。 “民宿”是东亚聚居地的特色旅游项目,简而言之就是在当地居民家中经营的连锁酒店,能够让游客更真实地体验到东亚的风土人情。 但叶辉已然万念俱灰,只想找个有屋顶的房子捱过这寒冷的雨夜,然后…… 然后呢? 然后就回家吧。他笑着对自己说,回南极,回基地,回到实验室里,继续日复一日地研究那些已灭绝的植物,争取早日把它们带回到土地上——这是他的事业,也是毕生的愿望。 至于艾尔斯,还有这次旅行,就只当是一场缤纷的梦。或许若干年后的夜晚,他会在临睡前忽然忆起这场梦,而后带着梦里这些或美好或悲伤的场景,独自一人陷入沉睡。 “先生,一晚一共340元,开通会员卡并充值8888元可以再打8折,并获赠免费三餐和饮料。” 民宿主人的话将叶辉拉回现实。叶辉怔了几秒,摆摆手道: “不了,我很少有机会能来。” 这时叶辉心里一“咯噔”,突然想起自己好像没有随身带现金的习惯。基地里吃喝都刷卡,出门以后一直是由艾尔斯负责保管钱财和其他贵重物品,他只在需要的时候伸手索取。 还真是被养成了一个废物。他自嘲道。 但他还是伸手摸了摸口袋,出乎意料的是,竟然摸到了一个皮制小包。他瞪着眼睛把皮包掏出来,再打开,发现里面居然整整齐齐地放着一沓现金。 什么时候……放进去的? 叶辉无暇思考,因为民宿主人已经在用眼神催促他交费。他从中数出340元递了过去,收到一张写着房号的小卡片和一把钥匙。 他拿好东西,边走边寻找着自己的房间。民宿整体为双层别墅,上下共6间客房。他在一层闲逛了一会,被一道洪亮的女声叫住: “新客人?欢迎!这么晚,早就饿了吧?快来餐厅坐坐。” 叶辉回头,看到了一位身着围裙的中年女性——想必是这间民宿的厨师。经她这么一提醒,叶辉还真觉得肚子饿得很,就欣然跟了过去,到餐厅找了个位置坐下。 “小伙子,想吃什么?” “什么都行。” 厨师二话不说,走进厨房,很快地就给他炒好了一荤一素,又盛了一碗米饭,一齐为他端了上来。 叶辉低垂着眼睑,拿起筷子,夹起一块肉送到嘴边,却怎么也吃不下去。喉咙像是被一块石头堵住,胸口闷得好似压了千斤的重量,就连肠胃也跟着隐隐作痛。 他想起艾尔斯做的菜,眼眶就又湿了起来,怎么用袖子擦都擦不干,便只好先放下筷子,抽出一张餐巾纸捂住自己的脸。 “哭成这样,跟女朋友吵架?”厨师解下围裙,坐到叶辉对面,关切地问道。 叶辉使劲吸了几下鼻子,做了几次深呼吸,待情绪平定后,才闷闷地回答: “男朋友。” 说完以后,他似是觉得有些不对,就又从嘴里蹦出两个字: “前夫。” 女厨师安慰性地笑了笑,温柔地问: “前夫怎么欺负你了?跟阿姨说说。” “没有。”叶辉擦干眼泪,摇了摇头,“是我突然对他发脾气。” 也许是因为被别人关心让他心里好受了许多,他把今晚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向阿姨倾诉了一遍,当然,略过了关于“地球意识”、“总统”、“怪物藤蔓”一类听起来就离谱的事,着重讲了他和前夫之间的感情和矛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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