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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怎么同行，他跟伏涟始终还是不一样的。叶慈有父母，有哥哥，伏涟却孑然一身，无亲近之人，第一次见到叶慈时叶慈也是那样孤身一人的情景，所以他会自然而然地认为叶慈也是同样如此。 两人结伴而游，像是把利益都捆绑在了一起，不分你我，天生只有彼此。可就是在这时，其中一人身边出现了其他人，那对于另外一个人来说，便是仇视对象。 日头渐渐升上来了，秋日里的太阳再烈也烈不到哪里去，府中的侍从们正忙着将藏书搬出来晒晒，省得被蛀了。叶慈半倚着窗，正往外看，却看见墙角花丛后有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叶慈将身体探出去看，还没看清那是个什么东西，离得近的侍从也发现了那处的异动。 “什么人！” 那身影见被发现了，仓皇而逃，却被侍从一把扑过去压在了身下。 这里的动静把大部分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叶慈也从榻上下来，跑了出去。刚出门口，就看见侍从抓着那身影，定睛一看，是个粉妆玉砌的娃娃。 “孩子？”叶慈奇道。 眼看着是个白嫩嫩的小孩，侍从也不敢将人压坏了，连忙起身，不知所措：“娘子，这、这……” 也许是刚才被压疼了，这小孩得了自由就开始哇哇大哭，看模样应该是可以流利说话的年纪了，可是光顾着哭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这孩子皮肤白皙，穿着墨绿色的衣袍，显然是出自大户人家的孩子。 “你是谁家的孩子？怎跑此处来了？”叶慈问他。 听到叶慈的声音，孩子朝叶慈望去，抹了把眼泪，啪嗒啪嗒地朝叶慈跑去，一把投进叶慈的怀里，然后哭得更加嘹亮：“哇哇哇——” 叶慈头都大了。 哭了好久，白团子才抽噎着艰难地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是、是司祭大人让我来的……”
第三十九章 觋谶纬 叶慈和司祭只有过一面之缘，那时在街上司祭正好路过，捎带了叶慈一程。本就是萍水相逢，叶慈想不通为何对方要特意派人来找他。 孩子许是被周围的人吓到了，一直哭闹个不停叶慈让人做了些糕点送过来，特意让人做得偏甜些，符合小孩子嗜甜的口味。果不其然，等一盘盘可爱精巧的糕点端上来，小孩顿时不哭了，睁着大大的眼睛，快速地往嘴里塞，把一张粉嫩嫩的小脸沾得全都是糕点的残渣。 看得叶慈哑然失笑。 “你刚才说，是司祭派你过来的？”叶慈在一旁小心翼翼地问，“你叫什么名字啊？” 虽说幼童身体娇小容易做些潜入的活儿，但是这么小便派出来做事了，不免有些狠心。叶慈不由地对那还未见真面目的司祭生出些许埋怨。 可现在幼童只顾着吃东西，并未回答叶慈的问题。等把想吃的糕点都啃了个遍，孩子打了个饱嗝，一张脸吃成了小花猫，见叶慈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他，他眨了眨眼睛，张开双臂：“抱抱~” 叶慈哑然失笑，不顾孩子油腻腻的双手，过去将孩子抱了起来。 这个年纪的孩子能记住多少事，就算司祭有任务交给他了，到了现在应该也忘了个七七八八了吧。叶慈叹了口气，他能指望这么小的孩子能做什么呢。 叶怀远去而复返的时候，叶慈正拉着小孩在窗边写字。他与伏涟结伴而行，办完了事原本是要分道扬镳的，可走到半路说是玉佩落在伏涟府中了，便折返去拿。这府邸宽阔，也没见到多少弯弯绕绕的小道，可既是是这样，他却还是迷了路。 正忧心着耽误了时间，抬头一看，不远处的小院里，一大一小两个身影正在窗后弯腰写着字。小的那个粉妆玉砌的，也许是因为被拉着写字，满脸愁容，很是可爱，大的那个却只露了个侧脸，可既是是这样，也让叶怀远如遭雷劈。 叶怀远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额头的青筋直突突，他大步流星向前，冲那道身影喊：“叶——” “太常大人。” 管事冷不丁出现在叶怀远面前，拦住了他的去路。管事的中年男人冷峻着一张脸，似乎连胡子都是冷的：“大人，您走错路了，前厅在左边。” 说话间，那一大一小可能是写完了字，正要往屋内走去。叶怀远眼见着人要从自己视线中消失，急得不行，维持不住寻常翩翩公子的风度：“你让开！我过来找人，滚一边去！”管事的不为所动，叶怀远便朝那身影大声喊道：“叶慈！叶——慈——小兔崽子你听到没！” 管事的见劝不动他，正要动手，转头就看见了伏涟缓步走来，立刻低眉顺眼了起来：“公子。” “发生什么事了？”伏涟姗姗来迟，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疑惑与不解，眼神落在叶怀远身上，“叶大人，为何在此地喧哗？” 叶怀远急得眼睛都红了，连带着伏涟都遭了殃，他勉强冷静了些：“那里住的是谁？” “故地同来的女眷。”伏涟面不改色的扯谎，“她有些胆小，怕是不便与叶大人见面。” 叶怀远不信，还是要看，却被伏涟往前厅拉去：“方才叶大人口中的‘叶慈’是什么人啊？你的亲朋好友？” 没见到人，叶怀远看着有些失魂落魄，几乎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了，叶怀远也没有隐瞒：“是我弟弟。” 伏涟的眼中飞快地闪过什么：“令弟？他不是一直呆在湘川吗？” 叶怀远叹了口气：“他时常会来看我。前几个本是要来的，却在半路被山中流匪给劫去了，我得知消息后极力促成剿匪一事，跟随陈大人一同前去剿匪。可是等我们赶到时，那伙山匪都已经死光了，我那可怜的弟弟，到现在都没有音讯。” 提起了伤心事，叶怀远的声音都低了下去。 伏涟眯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虚伪地安慰道：“别担心，令弟吉人自有天相，一定能逢凶化吉，平安活下来的。” 送走了失落万分的叶怀远，伏涟看着对方魂不守舍的背影，招来了管事的：“我不在的时候，娘子都做了些什么？” 管事的说没做什么，只是在屋子里看看书写写字。伏涟一听就狠狠地皱紧了眉头：“那他屋里那个小孩是哪儿来的？” 管事的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伏涟走进院里，迎面撞见叶慈抱着孩子出来。那孩子本来笑嘻嘻的，一见到伏涟就跟耗子见了猫似的缩在叶慈怀里不动了。叶慈也发现伏涟的身影，有些紧张：“你回来啦。” “嗯。”伏涟应了一声。 伏涟一走近，就发现叶慈下意识把孩子往后藏。他冷哼一声，伸手毫不留情地捏住了小孩的脸：“这萝卜头哪儿来的？” “迷路跑到我院子里来的。”叶慈温温柔柔地开口，“我看他哭得可怜，所以就……” “他哭两声你就心软了？”伏涟不甘心地瞪叶慈，“那哪天我惹你生气了，也在你面前嚎两嗓子，你也可怜可怜我，别生我气了呗。” “……”叶慈笑不出来，吞吞吐吐道，“……这是两码事……” 伏涟手劲儿太大，把小孩都捏疼了，又不敢在大魔头面前哭，于是整张小脸儿全部皱在了一起。伏涟当然看见了，冷哼一声，松了手：“长得真丑。” 被吓没哭，被捏疼了没哭，被伏涟说丑这孩子倒是皱巴着一张脸开始委委屈屈地哭了起来。伏涟无动于衷，倒弄得叶慈手忙脚乱：“呀，又哭了。”着急忙慌中叶慈还有空瞪伏涟一眼，“你干嘛欺负他啊。” “我……”伏涟正要解释。叶慈却没功夫理他。 “你、你不仅欺负我主人，你现在还欺负我！”幼童用短短的手指指着伏涟控诉道，哭得稀里哗啦的。 “哦？”伏涟挑眉，弯下腰与幼童对视，平静无比的语气下波涛汹涌，“你倒是说说看，你的‘主人’是谁呀？” “我的主人……”话说到一半小孩才猛地反应过来自己说漏嘴了，一下子捂住了嘴巴。 叶慈出来打着圆场：“哎呀，小孩子懂什么嘛，肯定是看到什么说什么咯，你不要太放在心上，你看，你这么凶，都把他吓坏了。” “我很凶，是吗？”伏涟疑惑。 “是的。”叶慈斩钉截铁地说，“小孩都是很容易受到惊吓的，你要微笑。” “……” 伏涟看着那个小破孩，缓缓靠近。 小孩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冷不防对上一张笑脸。 伏涟道：“这样对吗？” 小孩被吓得汗毛倒立，哇哇大哭。 “……你走开啦。”叶慈道。 叶慈抱着哭闹不止的孩子正要往屋里走，伏涟在背后叫住他：“小娘子。” “嗯？”叶慈疑惑转身。 “你祖籍哪里？” “湘川，怎么了？” 伏涟歪着脑袋看他：“……你是不是还有个哥哥？” 叶慈心中顿时警铃大作：“你问这个干嘛？”顿了顿，他才说道，“有，但是不亲。我跟他不熟的，从小互相看不惯，我跟他……没什么情谊……” 后面欲盖弥彰的几句叶慈自己都察觉到了异常，就是不知道伏涟会不会信了。此刻叶慈倒是无比庆幸当初在南庭自己没在一时的脆弱下跟伏涟坦白家事了，不然现在准露馅。
第四十章 觋谶纬 越小的孩子就越是喜欢漂亮美好的事物，也更加喜欢亲切好看的人，比起父亲更喜欢母亲。叶慈温柔惯了，说话也温声细语的，很讨小孩子喜欢。整个下午，叶慈去到哪儿，那孩子便跟到哪儿，侍女说抱他去屋里休息吃东西他也不肯，就是要跟叶慈在一块儿。 叶慈挺喜欢小孩子的，一个人在府里呆着也是无趣，也乐得带着他去玩。小孩子精力盛，直到天黑也不觉得累。 夜幕降临，屋内点起烛光，不知过了多久，侍女过来小声提醒叶慈该就寝了。 叶慈这才惊觉，已经到了睡觉的时候了。 府里的侍女勤快，见伏涟默认留下这来历不明的孩子，早早就收拾了房间出来。到了时间了，侍女温声细语地拉着仍旧兴致勃勃完全没睡意的孩子说要睡觉了。 孩子看向叶慈，叶慈附和侍女：“很晚了，要去睡觉咯。” 小孩玩得正起劲，根本不愿意去睡，可是没办法，于是便同意了。但被侍女拉着走两步，猛然发觉自己竟然不是要跟叶慈一起睡，突然就委屈地大哭了起来，抓着叶慈的衣服闹着不肯走。 叶慈顿时慌了神：“别哭啊……唉……” “怎么还没弄好？” 等了很久都不见叶慈出来，伏涟在外面已经等得不耐烦了，大步往屋里走，看着屋内一团糟的景象，尤其是还在苦闹的孩子，狠狠地皱起了眉头。 孩子欺软怕硬，见到伏涟来了就不敢哭出声儿了，咬住唇努力地憋着哭声，眼泪还是一滴接着一滴地往下掉，看着可怜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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