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姜森开口,柳林帆就把手里的保温盒递给他,主动说明了来由:“这是我今天跟在哥哥后面学着做的菜,哥哥说味道很不错,我就想着带过来给你尝一尝。” 怕姜森不要,他说完就把保温盒放在地上,说:“我放这里了,你记得趁热吃。” 思忖片刻,他又把手上的气球解下来,扣在保温盒的拎手上:“这个送你,不要不开心了哦。” 他东西送到就离开了,走得很快,没有给姜森一丝拒绝他的机会。进电梯之前,他还乐呵呵地冲他摆了摆手做道别。 人走了,姜森木然站在门口,气球被风吹动,往他脑袋上轻轻撞了撞。 柳林帆今天比以往离开的要爽快利落,好像不想尝试着进他屋里了,他来这里的理由似乎真的只是给他送一餐他自己觉得很美味的饭菜。 姜森摸了摸自己的脸,确认自己并没有露出什么奇怪的表情。 怎么,是他察觉到什么了吗?他原来是那么敏锐的人吗? 姜森没有拿起那个保温盒,默默开门进了屋。 屋里冷冷清清,打开灯后,冷蓝的灯光也驱散不了一室寒意。 他进浴室冲了个澡,出来时胃还在火烧火燎地造着反,更痛了。 他想着,自己只是太饿了,这个点了也不想点外卖而已。 他打开门,将门口的保温盒拿进了屋,连同那个扣在保温盒上的气球。 他在沙发前盘腿坐下,保温盒外壁温热,里面的饭菜显然还热乎着。 他解开那个氢气球,气球悠悠飞了起来,顶在了天花板上,气球尾端垂下一根细长的金色丝线。 姜森打开饭盒,简单的几个家常菜,热气腾腾,当是刚出锅就装起来,一刻不敢耽误地就送了过来。 他拿着饭盒盖子,随手翻过来一看,登时啼笑皆非。 为了方便他随时可以吃,盖子里还贴心地嵌着一个勺子,一个卡通式样的,——胡萝卜瓷勺。 小孩子用的。 果然是柳林帆的风格。 姜森拿着这个与他十分不搭的橘色勺子,五官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动,他想试着严肃起来,可是总忍不住想笑,两种相冲的情绪这么混杂在一起,导致他脸上的表情似笑又似在气恼。 半晌,他勉强压下了脸上快要失控的五官,保持着镇定。 他也没有去厨房再拿餐具,就这么用这个勺子吃了起来。 饭盒里东西不多,但他一个人是足够吃了。 蒸鸡蛋羹,蒜蓉虾,一碗冬瓜蛤蜊汤,很普通的家常菜。 他尝了一口,味道比他想象的要好,还不错。 他本意是只尝一点,但东西一进肚,胃里就暖洋洋的,好受了很多。于是他就这么一口接一口地吃着,塞到胃里微微有鼓胀的感觉时,他才发现自己已经不知不觉把这些东西都吃完了。 他对着空食盒呆了半天,默默放下了勺子。 靠在沙发上,仰着脑袋喘口气,视线又被头顶上的那个气球吸引。 他伸出手,勾住那根垂下来的气球丝绳,轻轻拽了一拽,气球就往他这里飞了过来,像那个欢欢喜喜迫不及待冲他扑过来的某人。 他把气球拿在手里细细地看,怎么看怎么丑。这样的一个气球,也就只有柳林帆会拿这种东西来哄他开心。 …… 哄他开心? 哄。 为什么要用这个字。 姜森觉得他自己现在真的很奇怪。 或者应该说,只要一和柳林帆碰上,他就会变奇怪。 姜森就这么拽着这个气球,绳子全部拉到手里之后再松开,看着丝绳慢慢从他手里抽离,又在绳子即将彻底逃离他手心的最后一刻再紧紧攥住,把飞走的气球拉回来。 这么拉拉松松,又放又扯,来来回回玩了很久。 不知何时胃好像不再痛。 心情……也没那么糟糕了。 他起身,拿起饭盒进了厨房。 他把饭盒洗干净,一一晾在碗架上。那把胡萝卜的卡通勺子,他一遍又一遍地洗,洗到上面干净得快要反光了才收手。 勺子上的水滴也被仔细擦拭干净,本想一同放到碗架上,却在某一刻改了主意,他把那个勺子放进了自家筷笼里。 做完这一切,他走到阳台上点了根烟。 他望着头顶上的夜空,今夜没有月亮,夜色沉沉,他视线晃了一圈,在茫茫夜幕中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发现了一颗虽然微小,却异常明亮的星子。 他盯着那颗星星看了很久很久。 一根烟抽完,他也好似下定了什么决心。 他拿起手机,拨通了顾央的电话。 - “嗳,你看那男生像不像你?” 柳林帆包着满嘴肉,顺着路礼指的方向看过去。 一个烧烤店的服务员小哥正端着盘子上菜。 柳林帆很是诧异,问:“像吗?” 路礼咂咂嘴:“乍一看整体给人的感觉很像,但第二眼就不像了。” “废话,我又不是什么大众脸。”柳林帆不满道。 他和路礼约出来一起吃夜宵,两个人找了个烧烤店坐下来撸串,还没吃上几根路礼就直勾勾地盯着烧烤店里的一个店员,非说他和柳林帆长得像。 这个服务员小哥年纪应该和他们差不了多少,撑死了也就二十来岁。 他穿着店员制服穿梭于各个饭桌之间,因为他的身形和柳林帆差不多,背影确实是挺像的,但是那张脸一转过来,细看就完全不同了。 “抱歉抱歉,我眼拙。” 路礼老实道歉。 因为路礼说了这一出,他俩总是会不受控制地打量那个小哥,一直盯着他看。 他给一桌客人上啤酒时,因为用了力气,肩膀那一块拉出了一道流畅的肌肉线条。 柳林帆连忙扯着路礼的袖子说:“你看你看,我肩膀稍微比他宽一点。” 路礼无语凝噎:“拉倒吧,你能比他宽哪里去,一公分有吗?半斤八两。” “靠,哪里没有了,我最近都有锻炼呢!” 两人低声争执间,远处传来一声怒吼: “喂你!把我东西还来!” 一个高高壮壮的中年男性站了起来,指着那个刚送完酒准备离开的服务员小哥,“小偷!你偷了我的手串!” 男人这一嗓子嚎得响亮,顿时店里所有人的视线都看了过去。 人群嘈杂议论纷纷。 服务员小哥一脸懵:“什么?” 男人明显喝多了酒,脸色涨红,舌头也大了,他拍着桌子怒吼:“我放在桌上的金手串,刚才还在,你送完酒过来我的手串就没了!不是你偷的还能有谁!” 服务员小哥反应过来了,面上毫不遮掩惊愕和莫名:“我没有拿你的东西。” “那我的东西哪里去了?你怎么解释!” 和男人一道的两个中年男人也站起来,指责小哥:“年纪轻轻的怎么能手脚不干净!” “你们老板呢!把你们老板叫过来!” 他们这一通闹,老板从厨房里走出来,见状忙问情况。 服务员小哥还没解释,那醉酒的男人就吼:“你们服务员偷我金手串!赶紧叫他还给我!不然我报警了!” 老板不敢置信地看向男生:“你拿人东西了?” 服务员小哥立即反驳:“我没有!我只是过来送了个酒!” 闻言,男人的同行人嗤之以鼻:“小偷都说自己不是小偷!” “我说了我没有,你不信你搜啊!”服务员小哥急得面红耳赤,张开双臂一副任由对方搜身的姿态。 “谁知道你得手后藏哪里去了?你敢让我们搜就证明赃物早被你转移了不在你身上!” 服务员小哥显然没被这样冤枉过,火气上来忍不下去直接爆了粗口:“操!他妈的我都说没有偷你那什么破手串,什么好赖话都让你们说了!你们讲不讲理!” “艹你骂谁呢你!” 眼见店里闹得越来越大,两边人就要动起手来,老板急忙挡在中间,动手扯了下男生的袖子,意思很明了了,他不相信自己的店员,认为他偷了客人的东西,叫他适可而止看看场合。 男生气红了脸,站在原地大喘气。 柳林帆看不下去了,站起来帮他说话:“他没拿人家东西。我和我朋友都看到了,他送完酒就走了。” “是啊是啊,可能是有什么误会吧。”路礼也帮忙搭腔,“你这店里不是有监控吗?你调个监控就知道了。” 本来柳林帆和路礼俩人就在讨论‘像不像’的问题,注意力一直都放在这个服务员小哥身上,自然把刚才的一切尽收眼底,知道他是清白的。 男生一愣,没想到会有人愿意站出来帮他说话,呆呆地看着他俩。 老板也是一时急慌了,这才想起这茬,忙道:“对对,我来调监控。” 监控调出来,几个人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服务员小哥确实是给他们上了酒就走了,期间他的手都在监控范围内,没有触碰桌上的任何东西。 这已经能证明他的清白了。 可那一行醉酒的男人还是不依不饶坚持他的金手串是在他们店里没了,就要他们店里赔偿他的损失。 无法,老板只能报警。 警察来了之后从头到尾看了几遍店内监控,说道:“桌上从头到尾就没看到你的手串,你没戴过来吧。” 男人瞪着被酒熏红的眼睛反驳:“不可能!” 后来又折腾了一会儿,警察拨通了醉汉的家属电话。 很快男人的老婆匆匆赶来,听闻这事前因后果之后明白过来了,解释道:“他那金手串在家里呢,他早上洗澡给摘下来,我给他收着呢,他今天压根没戴。” 男人大着舌头不依不饶:“谁说的我明明戴了!” 酒喝多了,固执地认为自己是对的。男人老婆给了他一巴掌,他才捂着脸站到一旁不吱声了。 一场乌龙。 本来这事到这儿就该结束了,男人被他老婆带着要离开时,柳林帆问:“不该给人道个歉吗?” 他拉着身边的服务员小哥:“你们冤枉人家半天,说声对不起是应该的吧。” 警察也吩咐:“给人小伙子道个歉。” 醉汉的老婆连连点头:“对对对,是该道歉。” 醉汉起初还不乐意,他老婆又给了他脑袋一掌,他才低下了脑袋说了那声“对不起”。 人走了,服务员小哥感激地看着柳林帆和路礼,连连道谢:“谢谢,今天多亏了你们。” 柳林帆说:“没事,应该的,被人冤枉的滋味可不好受。” 服务员小哥朝他伸出手:“交个朋友吧,我叫周杭。” 听到这个名字,路礼咦了一声。 周杭。 他好像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来着……哪里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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