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今日来的是其他仙门,是没什么计策可想的。可刚好眼前的仙门是纶音阁,那就有所不同了。纶音阁可以算得上是八大仙门中同凡人连络最密切的了,时常接些凡人委托,且很少收取银钱。凡人也许并不知晓什么云水间小瑶山之类的门派,但是提到纶音阁,都是交口称赞的。甚至有人误以为,这门派是叫观音阁,是专渡人间苦难的。有了秦嘉出面,应当是能求到些凡人来帮忙的。 至于说到帮什么,云毅眼下并没有什么思路。只不过他们正派修士自然不可能学那“国师”的做法,让凡人替他们来卖命,真到了需要借助他们力量的时候,也不会坑害他们。 他们虽然还不知道那“国师”的真正身份。可看过了开阳城和碧云派的惨象,便觉得那人大概不是什么正派修士。若那人真的是什么魔修鬼修,这世上便有一个门派天然克制他了。 大瑶山上的菩提宗。 刚巧他们是打算回小瑶山的,回门派与阳尘子说上一声,再一同去趟大瑶山便是了。 这不是什么麻烦事儿,但另一件事若想办成,却是有些难的。 云毅问秦嘉道,“秦阁主同凉州曲家可有什么联系么?” 秦嘉略微一想便明白了他的意思。曲家并非是什么仙门,这一个家族说起来有些复杂,因为家中人口众多,便是做什么的都有。呆在自己家中潜心修炼的有,出门做行商的有,这一辈里,还有一位在朝中做将军的。 “你是觉得,受那‘国师’调遣的,是曲家的兵士?” “不敢肯定,但确有这样的猜测。”云毅应道。 秦嘉点点头,“我同曲家没什么交情,但天清观的玄英道长与曲家是故交,玄英道长又常与我探讨琴艺。此事交给我吧。我托他去问。” 云毅拱手道,“实在多谢阁主了。” 他也是这时才发现,这世上的事,果然并不是全靠修炼出来的灵气功法可以解决的。便是修真界,也需得有一个秦嘉这样玲珑的人。 ---- 送走小孔雀!拜拜!盒饭好吃
第70章 柒拾 同秦嘉有了商定,云毅与沈肆便向她们再次道别,往小瑶山方向赶路去了。 先前云毅的那些计策,多半是等待的几日里他和沈肆讨论出来的。只是到了要同纶音阁商议的时候,沈肆却退后一步,让云毅去交涉了。他不再像先前那样好出风头,凡事都喜欢露个脸面来了,开始更加在意一些事情是不是适合这样做,是不是适合他去做。 他越是变得更好,云毅就越是无法舍去对他的情感。总觉得这样好的一个人,自己也该对他再好一些。 他们两人回到小瑶山已经又过了了三日。这三日里,碧云派覆灭和陈家父子的牺牲也已经传开了。一切都是多亏了纶音阁的那些弟子。秦嘉只带了几个亲传弟子去了天清观,其他人都被她指派去联络凡人了。他们要取信与凡人,便要把个中原委据实相告。碧云派的故事总归是能讨些眼泪的,于是一传十,十传百。云毅他们御剑飞行,也不过同那些消息一般速度。 上山之前,沈肆比从前都更纠结些。所谓近乡情怯,大抵就是这样了。他虽是在逍遥上山意识复苏,但那时与云毅同用一个身体,所以并不曾被云毅和阳尘子之外的人知晓去他的存在。如今要回去了,便开始在意起别人会怎么看待他。甚至连阳尘子对他的态度,他都有些捉摸不出。 但人已经到了山脚,这时再说不去,就显得他无事生非了。他想着大不了就是再被赶出来,大不了就是再来一次逐出师门。他多求上几句,多给些自己必定改悔的保证,兴许阳尘子心软,便不计较他了。哪怕是实在不成,他也努力过了,以后便也能认命了。 为表心诚,上山的石阶他同云毅便没有御剑,只一步一步向上攀登。开始的几步最是犹豫,每一步都好像还有迟疑,想着是否要转身离去。可越往上走,便越没有这些想法了。好像这百年来他从未离开过小瑶山,每日都是从这一条路爬上爬下,日复一日,从无例外。 花木还是百年前的那些,还在熟悉的位置探出一根枝条。他们过往御剑,总要在那里低一下头,如今人站在石阶上却发现,原来根本够不到那枝条高。慢慢走过山门,便在广场上遇到了许多不认识的生面孔。他们对着云毅点头唤着“云师兄”,然后在两人越过他们之后窃窃私语,互相问着,另一个是谁。 倒也不是没有识得沈肆的。走过来的路上,他们遇到了二人的一位师弟,沈肆只是叫了一声“严师弟”,对方便全然愣在了当场。似乎既想上前与他相认,又不知该如何对待彼此的身份。他愣了半晌,一言都不发,接着转身便往门中跑。这样大的反应反而是把沈肆吓了一跳,想着自己恐怕真的不该如此高调。先乔装打扮摸进阳尘子的房间才是。 他连忙从怀中摸出一块汗巾,把自己的脸蒙了起来,推着云毅催促道,“赶紧走赶紧走,先去见师父!” 不过他还没到阳尘子的院落,便看到严青蒿正拽着阳尘子往他们这方向来。 沈肆下意识地躲到云毅身后,但这样的距离下哪里还是可以瞒过阳尘子的。一声大喝立时传来,“藏什么!滚出来!” 沈肆只好满脸尴尬地站了出来,手足无措,仿佛是个犯了错的小童。 阳尘子拨开严青蒿,从地上随便拾了一根树枝,便对着沈肆劈头盖脸地抽了过来。他好像已经忘记了自己的身份,没有什么修士的清高,也没有 一位长老的老成持重,倒像是个凡人的家长在教训自己不成器的子侄。 沈肆自然想不到会是这样的情景,被他一根枝条打得“嗷嗷”直叫。他不能还手,只好去躲。但阳尘子是他师父,便是上了年纪,身法也依旧是好的,怎么会叫他躲了去。一下一下打得起劲。 沈肆躲又躲不过,便只好讨起饶来,“师父!师父!这么多师兄弟,你给我点面子!把那树枝子放下吧!” 不知是沈肆的话起了作用,还是他打过了,撒了气,终于是挥手把那树枝扔开了,只剩口中还念念着,“你。你好样的”。 阳尘子的嘴唇在颤抖,抖得唇上和下颌的胡须都跟着一起微微发着颤。沈肆并不很怕,他师父过往每次被他气得发火,都是这样的模样。他正摆出笑,想上前卖个乖,可走了两步,脸上的表情却慢慢敛了下去。 他看到阳尘子的眼眶发了红。 沈肆这时才明白过来,原来阳尘子并不是生他的气,而是……他的鼻子这时也酸了起来。 一百年了。他们已经整整分别了一百年。 他自幼时起便跟在阳尘子身边修炼,虽然那时阳尘子就是如今的老者模样,但他们之前的情谊却似是父子的。阳尘子在他眼中永远是高山,不会被任何人事动摇。可如今才知道,原来这山也会为自己弯腰。 沈肆突然向下跪了下去。他心中苦涩钝痛,让他不得不跪倒在地,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减轻他心中的罪责。 阳尘子并不上前去扶他,由着他直直跪下,膝盖在冷硬的花岗岩上磕出声响。云毅听了便觉得自己的膝盖也痛了起来。可他也是不敢伸手去扶的。沈肆同阳尘子,一个是他爱恋的师弟,一个是他敬仰的师父,他需得站在中间,不能偏向任何一方去。 于是他眼见得阳尘子拂袖回了屋中,而沈肆并不起身,就那样膝行着追着他进了屋。云毅本是有心同去的,想着如果阳尘子依旧是不肯原谅阿肆,那他便去说上几句好话。可是他刚要迈步进屋,却被阳尘子的灵气阻住了。 “回你的房中待着!你若是敢进来,或是存了偷听的心思,我立马就把那个混蛋逐出去!” 沈肆也对他道,“你先去吧,我不会有事……” 这样一来,云毅便也不再坚持,默默为他们二人关上了房门。他又对那些尚围在院外,或是问询赶来凑热闹的弟子们挥了挥手。“都各自去修炼!如今是什么时候,还在这里闲着!” 那些弟子不情不愿的散去了。云毅也只能是听从阳尘子的话离开。只不过他倒是没回自己先前住的小院,而是去了他和沈肆从前的院子。 沈肆身死之后,他便搬离了他们同住的院子。实在是因为每每触景,便会伤情。便是他自己还能苦捱,阳尘子也不愿见他因为这样的事情伤神,做主让他换去了其他屋子。如今阿肆回来了,他该是要把先前的地方打扫出来了。 云毅在那边忙碌,沈肆这里却也不算好过。阳尘子自从进了屋便是冷着脸。沈肆从没见过他这个样子,便也不敢多说一句,只沉默地跪在一边。 良久以后,阳尘子才终于开口道,“你倒是痛快地死了,一去百年,倒是清静。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后悔那时让你去!” 沈肆见他开口,便知道他应当是已经放过自己了,便凑过去讨好道,“师父,过往都是弟子不对,我如今定当改邪归正从新做人!” 阳尘子好像本已消了气,听到他这句话却又怒上心头,他狠狠拍了桌子道,“你还想骗我么?我自己从小教养大的徒弟,哪一个活着,哪一个死了,你当我不知道么!” 沈肆愣在了原地,突然不知道该如何应答了。半晌后,他才傻傻开口道,“师父你都……知道了?” 阳尘子冷哼一声,“你以为我当年便放心让你一个人去?我顾及自己的身份不好出面,又觉得你们自小长大,他总归是更亲近你一些。这才让你代我行事。可我没有教你这样自作主张!我一路都跟着你,可偏偏你带他离开以后,我发现在我之后竟还有人打你们的主意。不过就是那么一点时间!我打伤了那个人以后便匆匆去寻你们。可你让我看到的是什么?” 拍桌子似乎已经发泄不了阳尘子的怒气了,他又把桌上的小茶盅挥落在地,“我的两个好徒弟,一个奄奄一息躺在地上,另一个被挖了心,已经死了个透。可我给你的那段灵木里哪容了一点魂魄去?我那时悔恨啊……以为是你没能学会术法失败了。他终归还是死去了。可结果呢?死得怎么就成了你?” 沈肆随着他的话语回到了百年前的那个雨天,眼泪默默从眼眶中淌了出来。“我没有办法啊……”他抬起袖子从眼前抹过,可是新的泪水很快涌了出来,任他怎么擦,眼前都是模糊一片。“我没有办法啊!他那样看着我,那双眼睛就那样看着我,从我断他经脉折他手足开始,一直一直看着我……我已经要把他封入那段木头了,可我真的做不到了……我怎么能那么对他!让他活着,却做一段木头……师父!我怎么能那么对他呀!我宁肯自己死了!让他做我吧!” “云毅杀不了他,就只能杀了自己……让他做云毅活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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