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毅听他这样骂,不禁侧过头看他,心里默默说道,无常夜都是畜生,那你当年又为何要与畜生为伍。 沈肆一心还想着无常夜的事儿,并没有回头看云毅,也不会想到自己这一句捎带着骂了别人。他只是气了一瞬,转念一想却觉得如今正是个好机会,既可以去了那个作恶的“国师”,又能顺便把这些修真界的毒瘤也一并铲除。 可阳尘子听了他的话却摇摇头。“剿灭魔道,谈何容易。魔道猖狂了这么多年,赤焰宗衰弱了就会有一个无常夜出来,无常夜除掉了也会有下一个接替他的。只要还有人在,还有各样的欲望在,便不可能有魔道消失的一天。” 沈肆也知晓他说的是事实,但还是开口道,“即便如此,我们也不可能放任他们继续为非作歹。师父看得长远,我只看眼前。先把无常夜打趴下。这样它的继任者也能有所顾忌。” 云毅也帮腔道,“师父,阿肆说得有道理。我们总不能因为不能除根便不去斩草,继续放任下去,恐怕就没有我们正道修士活命的地方了!” 阳尘子一拍桌子,“我又没说不管,怎么一个个冲着我来了!我自然会通知其他门派的。我真是欠了你们的,没收你们做徒弟的时候,我过的那可是神仙般的逍遥日子。再看现在!累死累活还要落埋怨……” 云毅知道阳尘子这样开始念叨,便是没什么再要同他们讲的了。不过是懒得直接轰他们出去,便让他们自己知趣些,赶紧离开。于是拉了沈肆起身告退。 只是他们走出了大门,沈肆却突然对他说,“不成。你先回去,我还有事要同师父讲。” “我可以听么?” “最好不要……我……我若是觉得必要,回去会和你讲。”沈肆不自在的摸摸头。他想自己大概是不会告诉眼前这个人了,毕竟此事涉及到无常夜,那就不得不牵扯出百年前的魔修沈肆了。 云毅并不多话,点头离开了。而阳尘子看到沈肆折返,便问道,“怎么又回来了。还想听我骂你么?” 沈肆摇摇头,“只是来跟师父讨个东西。” 阳尘子略一挑眉,示意他说下去。 “讨一个师父欠我和师弟的,当年的真相。” “哪个当年?什么真相?” 沈肆便说道,“当年在凉州曲家,试剑大会时,师父你到底为什么把沈肆逐出小瑶山?” “自然是因为他修魔,我不容他。” “不对。如果是这样的话,为什么我死以后,他再回小瑶山,师父什么也没有追究?” “他什么也不记得了,我又何必追究。” “师父!你何必非要瞒着我!你若是真的容不下他修魔,到了问也不愿问他一句的地步,他便是什么都不记得,什么都忘了,你也不会轻易放下。师父,你把一切告诉我。也许我能帮上忙!” 阳尘子笑笑挥手,“要你帮什么,你再替他死一次?那时是因为为师不好出面才叫你去的,如今不需你操心,万事有我。” “但师父与他终究是长辈与后辈,没有我们来得亲近!他日日是与我在一起的,他想什么做什么,都是我先师父知道。” “你这是在同我显摆?” “自然不是!师父,好师父……你就告诉我吧!”沈肆见阳尘子并不听他讲道理,便只好耍赖起来。 阳尘子许是不愿再听他念叨,终于还是说道,“你自诩知晓他所思所想,难道你就没有发现,试剑大会之前,他已经许久没有什么进展了。他入门比你早,比你勤勉,也比你悟性高,怎么反而越修越不如你了?你可有想过?” 沈肆教阳尘子问得一怔,没来由地有些心虚了起来。好像他先前的谎话别别人揭穿了,他其实也并没有很关心自家师弟。 “他生来就带了一半的魔修血脉,可我只能教他道修的功法。如果一直跟着我,他如何还能有飞升的那一天,他若是终有一天还是要死,那便还是需要有谁将他魂魄封印。你以为只你心疼他么?” 沈肆顺着他的话略作思索,“所以……师父那时是顺水推舟,让他去做魔修?可他若是为恶,那不是……” “你不信他?”阳尘子挑眉道。 沈肆不敢应话。他不愿说出口,但他过往其实从来不曾信过师弟。他死前的岁月,复生而来的最初时光,从来没有哪一刻想过,试剑大会上杀人的到底是不是他,覆灭烬天城的又是不是他。甚至他们上了天擎峰,他还要担心师弟会变成个为了功法灵气不择手段的人…… 沈肆只觉得自己好像并没有资格站在这里说一句,我要替师弟向师父讨个公道。其实欠了师弟的,从来都只有他这个糊涂着做人师兄的自己。 他有些难过地垂了眼,“我一直都觉得,他把修行之事看得太重了……” “他只是太过要强。可他怎样长大,他又是怎样的为人,我这个做师父的却是明白的。”阳尘子无意在信与不信的话题上纠缠,只是继续说道,“曲家那时,我便疑心是有人有意引他修魔,栽赃陷害,也是为了断他修道的路。他转眼就加入无常夜,我便更加确定了自己的判断。其实你不必自责,终究是我太自负,以为他在无常夜是最妥当的安排。没想到却让他陷入了烬天城的麻烦中,直到最后我们也不得不杀他。” “你把这些当我的错也好,当你自己的疏忽大意也好,终究是我们有些对不起他。过去的事也不必执着了,今后对他好些就是了。” ---- 发现盯工地真的好占时间!最近都是两天码一章的速度……也没有什么周末可以咸鱼冲刺……看着自己的存稿箱脑壳生疼!
第74章 柒拾肆 沈肆几乎忘了自己是怎么同阳尘子告辞,怎么一路失神地走回他和师弟的小院。 阳尘子对他说不必执着于过去,但他却忍不住地想,自己过往怎么会对师弟那样坏。他这时想起来师弟在纶音阁水牢中的剖白,那时师弟便是把一切的罪责都揽到他自己身上,说“沈肆会入魔,都是云毅的错”。他当时听了还生气,只觉得为什么要把这样的罪责加到自己头上,明明人都只对自己负责便足够了,怎么旁人做了坏事,还要牵连到他来?可此时想来,其实师弟那样的想法,才是对的吧…… 是师弟的真情真意,才让他连自己的罪都愿意去分担。而他似乎空承了师弟的情意,却总要把两人割裂开来,说一句“他是他,我是我。” 沈肆又觉得难过起来,他不明白为何自己好像永远在犯错,永远是幼稚到可笑的地步的。他一遍一遍告诉自己要成熟,要长大。可每当自己觉得自己已经变好了,就会发生些事情来告诉他,其实并没有,他还是他,从来没有什么成长。 师弟懂事,他觉得师弟阴鸷,思虑过重;师父为他们着想,他却介意师父有所隐瞒。好像天下人都该像他这样,做事不想后果,只由着自己的性子胡来。他突然想起陈凤安,想起那个“小云毅”的称呼来。他此时觉得这个名字真是糟蹋了两个人来,师弟比他强了数百倍,却成了受人敬仰的“云仙君”;陈凤安也比他有担当,可却被人认为是“云毅”这个蠢人的翻版。 不该这样了。 等到永夜山的事了了,等到查清百年前的那些真相,就还师弟清白。到时候他要告诉所有人,他才是云毅,一事无成却自命不凡的云毅。沈肆才该是那个别人夸奖称赞的!即便身体一时换不回来,也不能再占了人家的名声去! 他这样想着,突然就加快了脚步,向着院内跑去。 云毅并没有在屋内。沈肆再等了许久,他才从外面回来。他手中端了个不大的白瓷碗,上面还盖了一只小盘子,好让热气不要散得太快。他进得屋内看到沈肆,还颇有些发怔,似乎没想到沈肆会回来的这么快。 他把碗递了过去,“小厨房做的粉蒸肉,你从小就喜欢吃。” 沈肆伸手接过来,发现那碗依旧还有些烫手,想来是刚出锅,这人就迫不及待地端回来了。 “可能这两天就要动身去永夜山了。自你复生以来,我们都没能在哪里好好歇下脚,现下想来真的是辛苦你了。等到事情了了,我们就回小瑶山,好好歇上一阵。” “你不问我与师父谈得如何么?” “你说过,该我知道,你自会同我讲。你不说,便是我无须了解。” “云毅……你……”沈肆觉得与这个人对比起来,自己越来越相形见绌,几乎到了无地自容的地步。 云毅好像看出了些什么,笑着说,“这没什么。我也有不能教阿肆知道的事情。我只怕那件事情要是同你讲了,你会躲起来再也不见我了。” 沈肆被他说得有一丝好奇,但接着又被自己按了下去。既然云毅不问他,他也不该去窥探云毅的秘密。 只是他什么也不问,云毅反而觉得内心有一丝失落。 阳尘子给各大门派都传了消息,不过第二日,就收到了回信。出乎云毅和沈肆的意料,云水间竟是第一个响应的。加上早就约定好的纶音阁和菩提宗,俨然已经有了仙盟的架势。剩下的药王谷、天清观也随后加入了进来。 阳尘子故作高深地捋着胡须,“我在那信中说,李无常恐怕是敛取了世间机缘才能得道飞升,他的永夜山,也许就藏了吸纳机缘的办法。你看那赵惠生不是立刻就愿意联手了。想让人家帮忙,要看对方需要什么。” 云毅无奈地看着阳尘子得意的样子,凑到沈肆跟前,“师父满口都是歪理,别听他乱说,我想是经了碧云派的事儿,赵掌门心中有歉疚吧。” 有了其他门派的响应,小瑶山众人便准备即日收拾行装出发了。 阳尘子本是不想让沈肆去的。这次集结的恐怕都是各大门派的精锐力量,这些人中肯定就有百年前围剿过魔修沈肆的人。他这样一张同先前别无二致的脸,肯定是又要惹出些风波的。 云毅听了阳尘子的话,便也一同劝说沈肆道,“师父说的不错。何况你现在修为并不算很高,即便是去了,恐怕也是帮不上什么忙的……”他越说声音越低,只因沈肆的脸色越变越难看了起来。云毅自知自己说的虽是事实,但总归这样直白的说法是让人脸上挂不住的。可他话都出了口,想再咽回去就不可能了。 沈肆并不同云毅辩,只是盯着阳尘子道,“师父,我知晓这么多仙门齐聚,并不缺我这一个,且我去了可能还要生出事端。但这是我同无常夜的一个了断,此战以后,我便不用再介怀这一段过往了。” 云毅又觉得他这话说得对,转身对阳尘子道,“师父,阿肆说的也是。不然就让他去吧。” 阳尘子气云毅没有立场,到处摇摆,手上凝了灵气,化做了一根枝条样的长棍便作势要去打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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