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毅几人都是吃惊地瞪大了双眼,根本想不到这天界倾塌竟就只在这一瞬了。他们又不禁自觉自己好笑起来。地君也是创界仙尊,整个人间都不过是他的游戏,是他握在手中揉捏的泥巴,这样一座山,又哪里需要他大费周折。 但云毅几人却又迷茫了……地君可以轻易毁去这山脉,天君便可以挥手重塑。那鬼判和地君如此谋算,最终只想做这样一件无足轻重的事么? 擎天山脉已残,天界正在以几不可察的速度下沉。鬼判从大鱼口中飞出,落在它背上。他受了地君一番灵气滋养,伤势好了大半,此刻又能桀桀笑着向天君挑衅了。 “你可还有足够的人手来救?没有了!不够了!你不是从不曾有违天道么?你如今要不要下界?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状若癫狂,觉得自己多年执念终于得了解脱。那害他一生,将他活着送进坟墓的天君,终于要被他拖入浑水中了。他不是身负天道不能下界么!那便由他来选吧,是恪守他的天道,保住他天君的位子;还是打破天君不得擅离的规则,去保整个天界的存蓄。 他赌天君必定会来到这人间界,那他便是背离了天道的。一个不守天道的天君,还配做天君么?天道不会再认他为主,抢过来,他会把天道握在自己手上,直到为他找到一个新的主人。 天君那时未能阻止地君的冲刺,便预料到了擎天山脉的崩塌。他就站在九天之上,自然是能感受到脚下云团的下沉。于是他几乎没有半分迟疑,在那鬼判的话音未落之时,便张开了双臂,让一对鸟翼沿着他的臂膀和侧背部生长出来,接着直冲向残破的山脉处。 他这时再不留情,灵气全部凝聚在双手中,使他的两只手掌都不断生长,几乎能遮盖住整个山谷。他用那样一对巨掌将鬼判和地君各自牢牢钳住,力道之大,让鬼判直接大口呕起血来。他虽有现任命格,但终归是肉体凡胎,甚至没有劫雷为他洗精伐髓,那真正的仙人一旦同他认真,便不是他能抵抗的了。 天君见他如此,也不再过多理会,只看了掌下尚在扭动挣扎的大鱼道,“汝当真要与吾为敌?” 大鱼在他掌下哼哼唧唧,开始吞纳起了天地间的灵气,让自己的身形也不断扩大,硬生生撑开天君的巨掌。 “哥哥!我们本该在一起!我不想同你分离!”大鱼从天君掌下探出了头来,接着是一对圆鼓鼓的胸鳍。“你放弃那天道,我们一同留在人间!”接着一束灵流直冲而上,穿透了天君的胸腔。 这同先前灭杀仙尊的路数相同,但地君的灵气只会接触他想触碰的东西,即便穿过了天君的身体,也不会伤到他半分。地君的目标,不过是他体内的天道。 可他的灵气在天君胸膛处一阵翻找,却什么都寻不到。 大鱼也跟着疑惑出声,“怎么没有?”
第64章 陆拾肆 没有什么天道书册。 天君的胸膛中是他跳动的心脏,沿着脏器向下探去,就到了他饱满的丹核。五脏六腑什么也不缺,奇经八脉处处畅通。 只是少了那卷书册。 它本该嵌在天君的心尖,可如今那心上只有一处凹陷的缺口,却没有什么天道的影子…… “没有!没有!翟科!他心上什么也没有!”大鱼惊慌地唤着鬼判的名字,他从来不喜欢谋划什么事情,素来都是靠那位书生举子为他出主意的。翟科先前总是料事如神,整场战局都在他的预判之下,几乎连时间都不会出什么偏差。可到了他们预料的结尾,到了一决胜负的时候,翟科的策略却不再管用了。 天君下界了,可他身上并未携带什么天道。 鬼判翟科默不出声,但心中也已经慌乱不堪了。从天君毫不迟疑的飞冲而下时,他便隐隐有了不祥的预感,觉得事情恐怕不会如他所愿进行。但他并不是什么占星之君,从不是靠预感行事的人。他自认计谋不曾出了偏差,一步步推进下来,天界理当没有什么战力,即便还留有些仙尊,但合他们的力量也救不了天界下沉。被天君拘在结界里的仙尊不可能被放出来。那结界里尚有恶鬼怨魂,放出来便又是一场难以收拾的生灵涂炭,天君不可能这样做,天道也不允许这样的意外发生。所以他必须亲自下来解决这摊子,必须选择失去天道的所有权,必须如此。 但天道怎么会不见了?即便天君已不再是它的主人,可没有继任者存在,天道又怎么会无缘无故消失?除非…… 除非天君一早就把天道转给了他人…… 除非他与自己对决的时候,就不再是执掌天界的帝君了…… 怎么可能! 他这样的昏聩君主,不到万不得已,怎么可能会放下自己的权势地位?翟科想不明白,只能用一双鹰隼般阴鸷的眼眸狠狠盯着远处的天君。 而他的主君,那条圆滚大鱼,还在焦急地问他,怎么办,哥哥把天道藏起来了,等他拿回去了,他是不是又要回去做他的天君了。 天君并不与他们多言,天界下沉速度虽没有那么快,但这趋势也是需要尽早遏止的。囿困着的仙尊恶鬼还等着他去解决,他实在不能再拖下去了。 他再次问地君道,“汝仍要与吾为敌?” 地君这时急的几乎哭出来,他的智囊不理他,他自己笨拙地想不出什么说辞方法,只能剖白道,“哥哥!我只想见你!想同你一起!翟科与我说,取走你心上的天道,你就能同我一起留在人间了!” 翟科听出了他话语中的意思来,地君已然放弃,定不会同天君开战了。而他自己,虽有仇怨,但终归是没有强盛实力的。先前那战已然是借助了些地君的力量了,但终究还是斗不过天君的。如今靠他自己,再没有翻盘的可能了。于是他终于开口回应了地君道,“那是我骗你。是我利用你。” 他知晓天君不会放过自己,但地君却素来待他不薄,将死之时,他也不必非要拖人下水了。便索性把自己谋划的一切和盘托出,也能让地君少受些罪责。 “是我想取天道,所以故意骗你,说天君同你所想相同,只是受制于天道。其实我同你说得都是假的,只是想借你实力来完成我的目的罢了。我本以为有你加持,我能打得过他,可终究还是败了。这我倒是预料到了,所以才告诉你,擎天山脉若是崩塌,他便要下界来解决。我不过是想让他背离天道,而天道也弃了他去,那时再由我接手,也很是容易。” 他轻笑出声,转向天君道,“我也不算输。天道终究已经不在你手上了。擎天山脉没了,你去哪找一根天柱?牺牲掉自己的同胞兄弟么?那你还有何颜面回去坐天君的位子!我没有输。我终于还是把你拉了下来。我没输……” 他的声音一点点弱了下去,终于全部消失了。天君已从他的躯体里,取出了他的魂魄。“汝做下诸多罪孽,当除去仙格,受尽人间九十九世轮回之苦,届时再论功过。”那巨掌张开,鬼判的魂魄便化作青烟,投入了轮回。 天君再看向另一边的大鱼,他们兄弟二人自混沌时便纠缠在一起,弟弟的心性,他这个兄长再明白不过。可即便是受人蒙蔽,他终归做下错事,不可不罚。“自此时起,汝不可再至人间。”那巨掌不停向下施力,地君也不敢反抗,渐渐地没进了泥土中。 解决了为首的地君与鬼判,天君的巨掌和广翼消退下去,变回了一双普通手臂。他转过身来,闭上双眼默默施起术法。远处大地一阵轰鸣后,一座城池渐渐与旁侧的土地分离,缓缓向上升起。那城边被天君的灵气包裹,其中赫然便是那些仙尊和恶鬼。 天君让那城悬在了半空,缓缓开口,“此城近天,望天界至纯之气度化汝等。恶孽消失之日,此城重回之时。”天君无法撤散结界,让诸仙离开只留恶鬼在内,只希望恶人早日回头,结界便会尽早自行散去,再让诸仙归位。 这些都做完了,便只剩天君一人独自还留在残破山脉中了。他长长叹息了一声,感慨他自诩天道的守卫者,却终究引起了这么多有损天道的事来。鬼判说的并不错,他何尝不是一个罪人。如今他已不负天道,也不需要再顾虑什么了。 “吾身之坚,可分天地。今化剑擎天,以赎吾罪。” 天君化成了一柄长剑,剑尖插在只余下半截的天擎峰中,剑柄则牢牢地顶住了天界。金色的光芒沿着剑身流转过几圈,渐渐伴着长剑一起消隐了…… 遥遥的西方,一轮红日正湮没进地面。 第四十九日结束。 自此一战,创界的天地二君,千年来飞升的数位仙尊,地府的鬼判和妖兽,都退出了舞台。往后的千年,人间界便只属于凡人和修士了。 天边的轰隆声已经响了起来,脚下的地面也开始不停摇动。这是众人熟悉的,启程与离别的信号。 云洲岛不挽留来客。它只负责把修士传送去远古的战场,等到那一场大战结束,便接迎他们回来。至于那战争中,是机缘,是险阻,是故人重逢还是生死离别,都不在它的考量中。它就像一家硕大客栈,不过是在送往迎来中抽些流水,至于住的是贩夫走卒的下九流,还是天潢贵胄人上人,同一家客栈又有什么关系。 时辰到了,就都是要走的。 云毅最后扫视了一眼周身的一切。这里留了他太多的记忆,短短几十天,却让他经历了那么多。他在这里突破境界,通晓爱意;见识过仙尊的蛮横实力,却也知晓凡人的爱恨也能倾倒天宫。他不知是心中的什么情绪占了上峰。是他对沈肆的畸恋,还是患难与共的兄弟情,他终还是在这离别之际握住了垂在他身旁的那只手。 沈肆偏过头看他一眼,最后也没有甩开去。 天地轰鸣过后,眼前呈现的,终于又是那海中小岛的景象了。云毅和沈肆还在他们触碰法阵的地方,而原先站在他们身边的杨妧彤也不见了踪影。若是云毅他们没猜错,那姑娘现在应该已经得偿所愿,回到她师父身边了。 他们已同先前在岛上时候的心境完全不同了,那时一心想要开启阵眼前去历练;但现在却是有些怕再有什么雷鸣声响了……岛上的东西他们全然不敢再碰了,便想着直接御剑离开。只是飞到了半空中,视野开阔后,却发现岛上某处聚集着许多人。那恐怕是云水间那些弟子们。云水间虽能造出点水而行的大船,但像小瑶山这样的御剑飞行却是做不到的,此时恐怕是不敢妄动而滞留在那里。 云毅和沈肆便向他们那里飞去,想着去给予些帮助。可他们离得近了,才发现是他们猜错了。 那群人里除了有骆萍儿和钱帆带队的小弟子,还多了两个生人面孔。另外他们几人身旁也还站着秦嘉和杨妧彤。与其说是滞留在这里,倒更像是在商讨什么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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