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沈肆比他反应更快一些,一抹黑色瞬间遮挡了那些白光,将云毅牢牢护到了身下。劫雷只劈而下,沈肆的肢体剧烈的颤抖,温热的液体也淌在云毅的脸上,手上…… 云毅听不到,看不见,却知晓沈肆必然是在替他受过。他挣扎想翻身上去,想说他不要沈肆如此。沈肆得活着,他比自己更重要,更该活着。可沈肆把他压制的太紧了,好像用上了他从未有过的力道。 云毅的肢体无力动作,便只得运起了自己全部的灵气,化作护盾,包裹住了其中的两人。他原以为这样可以免去沈肆再受伤害,却不想沈肆并不说话,趁着下一道雷还未落下,在云毅的护盾之外自己起了一层。于是依旧是他,又抗住了所有。 一道又一道的雷落下,沈肆原还能弓起脊背,只罩在云毅身上,此时却也无力支撑躯体,压着云毅陷在泥土中。 云毅几乎疯了,他口中发出一声绝望嘶吼,骤然将自己的分神从肉体中抽离,覆盖在了所有护盾之外。他原是没到化神期的,此时却硬是撕裂出了一缕……而结界之下,他终于有力气将沈肆从身上拽下来。他抱着他,紧紧地抱着,换自己的血滴在对方的身上…… 九道劫雷。 最后的一道将云毅与沈肆所在的小峰都劈做了两半。若不是云毅拼尽了全力闪避了些许,他们两人恐怕会坠入那裂缝了。 但好在那雷终于还是停了。 云毅也再没了力气,拖着沈肆挪动过那一次后,便松开了手,任由两人都摔在地上了。他虚眯着眼睛,看着眼前黑沉的天空,突然笑了起来。他们终于还是扛了过去。那位天君再恨他们,再想绞杀他们,终于也还是不能操控这劫雷夺去他们性命。 他心中其实也有庆幸。好在没有下一道了,若真是还有一道,恐怕他和沈肆便扛不住了…… 天阴着,惊雷之后,是雨滴从厚厚云层中坠下,落在两人身上。这雨中没有什么灵气,但雨水落下的地方,因雷而生的大小伤口却开始被渐次抹去了。崩开的皮肉逐渐愈合,只剩下衣物上的血迹和裂口还仍有留存。 只是云毅与沈肆终究消耗太大了,即便有这一场温养之雨,一时也不能完全缓解过来。直到又过了许久,他们才终于摇晃着起了身。 沈肆本是想对云毅说一声恭喜的,但他们起身之后,两人却都被眼前的景象夺去了一切言语。 雨已经停了。这一场透彻的雨过后,天边已经挂起了七色霞光。而仿佛就是在那霓虹的旁边,就这样静静立着一条通天长梯。这是一条千年不曾出现的天梯了。但云毅他们却是明白,只要他们迈步向上,便能沿着这长梯入得天界,位列仙班。 沈肆与云毅静静站立了许久,谁也不曾言语。直到天已大晴,那彩色光芒都减退了许多,沈肆才向着云毅伸出手,轻声道,“走吧。” 登天的机会已经唾手可得了,云毅却没来由地感觉到惊慌和犹豫。这长梯出现之前,他还在笑着,在讥讽那天君必须容忍他们做漏网之鱼,可如今却是他怕了。 他明明准备了这么多年,明明数次在梦中梦到自己飞升的时刻。可如今他却心乱如麻,只能语无伦次地对沈肆说着,“我们真的该上去么,我们的灵气,我的境界,我们现在真的就打得过他么?阿肆,我们不能上去送死,我们受了这么多恩惠,我们……” 他脑子乱着,根本想不到自己不是怕死,而是害怕会辜负人……太多人帮过他们,太多人等着他们事成。可他会不会失败? 好在沈肆是冷静的。他伸手扶住云毅的肩膀,直接点破了他心中所想。他说,“云毅。我们这不是送死。只有我们去了,才没让那些帮我们的人白白付出。你也不必怕,你还有我。他只得自己一个人,但你还有我。” 他这些句话,终于抚慰了云毅,让他终于平复了心情。云毅不敢说自己有十足的把握,但沈肆就是有这样的力量,可以安了他的心。他想自己也许半吊子,但沈肆是个真真正正的仙人。他们两个一起,一定,一定能把那天君拽下玉座。云毅看着他,然后点头道,“好。” 他拉过沈肆的手,握在自己掌中,“你也还有我。”
第125章 壹佰贰拾伍 一步一步,云毅与沈肆开始沿着那长梯向上走去。直到这时他们才知晓,他们每登上一步,那些踩踏过的阶梯便会崩塌碎裂。这一切好似是要告诉他们,这条路选定了,就不能回头。若是还有所犹豫,便该趁着离地不远,赶紧跳回去。 只是不必如此,他们也不会回头了。多少修士终其一生,等待的也不过就是这一道长梯,而对云毅和沈肆来说,他们则是在替这世间无数尚存的或亡故的修士,去爬这一道梯。 他们继续向上,直到被一只灵箭截断前路。云毅低头看去,在些不知名的山峰上正站着些人。只是离得太远了,所以谁的面貌他们都看不清。不过这样一支灵箭,他倒也知晓是这小界中的哪一个人了。 “杨姑娘!”云毅向着那山峰大声喊着,他想该是纶音阁的人对他们还有所嘱托,才会用这只箭来拦路了。 但山上的人却不回他,只是又再次张弓,射来另一只灵箭。然后一箭又一箭,每一箭都蓄满了灵气,落在云毅与沈肆面前。站在天梯之上的两个人这时才仿佛明白了什么,将那些箭捡拾起来,把其中蕴含的浓郁灵气都吸纳入自己体内。 而杨妧彤的灵箭术大约是启发了其他修士,他们也开始效仿着她,将无尽的灵流从四面八方汇往天梯之上。 大鱼也来了,他无法跨步到人间,他的灵气也同样不能破出地面。只是他先前讨取云、沈二人的血液,此时便将灵气直接经由血脉融进他们体内…… 不仅仅是云毅与沈肆的熟识,太多人也许都还没有机会与这两人有一面之交,却也在向他们输送着灵气。甚至一些人离得太远,功法又还微弱,连一缕灵流都送不到梯上,还要拜托旁人帮助…… 这世间太久没有出现过这样的景象了,太久没有过这样真正的团结,这样真心实意不计得失的付出。 所有的人,所有的气力,好像只为让那个厌弃着他们的天君看看,人世间并非只有恶,天神亦不是绝对的善。连那些些灵气都像是在嘶吼,在问着“世间复杂,为何我们这样的修士,便不配存在;有我们存在的小界,便必须崩塌!” 云毅与沈肆并未在天梯上久留了,他们已从下方修士那里得到了太多帮助,他人的灵气于他们终究只是助力,取上一些便足够了。未来之事,终究要依靠他们自己的勇气与毅力。云毅与沈肆便向一众修士拱手致意后,转而向更远高天登去了。 最后几步时,他们二人似是极为默契地一同回了头,看着身后的人间景色。明明是这样远的距离,可他们却好像就这样看到了小瑶山,看到两个少年你追我赶,笑闹一团;东海好像依旧还是一望无际的海域,有大鱼畅游其中,一张口便吞下了两个无辜修士;云洲岛上法阵依旧,有人在那里酣畅历练……他们好像看到了自己的曾经,又好像是看到了未来的无数个轮回,再抬头扫视眼前云层之时,眼眸之中只剩下毅然神光。他们就这样握紧了彼此的手掌,踏上了最后一节天梯。 云层之上,便是天界的大门了。传言此处应当有极为好武的仙人镇守,才能使得邪魔歪道不能任意前往这清净之地。如今此地只剩了这样气势雄伟的门坊,哪里还有什么天兵神将。过往的升仙之人,恐怕都应是立于门外等候接引的。但想想此刻这大门内里的天界模样,云、沈二人便也不必顾念了,只径直向内走去。 过了那大门,再走上一段距离,眼前的便该是天界大殿了。只是这天上宫殿总归是与人间的不大相同,虽是全然开敞,但云气缭绕也成了屋顶和门窗。 隔了层层烟云看进去,内里似乎是全然空荡的。云毅与沈肆正打算入内查看一番,是否能用些术法追踪到这天界曾发生过的事情,却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两人拔了剑转身对峙,面前的竟只是个花白胡须,面目慈祥的老者。他身上只随意穿了一套麻布衣,脚上也不过是一双草鞋,与云毅他们曾经见过的仙人全然不同。 云毅与沈肆并未贸然动手,而是厉声喝问了一句,“谁!” 眼前的人被他们骤然呛了,倒也是丝毫不恼,面上笑意不减道,“我老远就听到了传讯的铃声,急忙就赶去了天门。却没想到还是来迟了一步,你们已经自己走了进来。” 云毅只把他当做那位天帝的仆从,是个地位低微的小仙,便收了剑到背后,微扬了下巴道,“你便去同你的主子说,小瑶山的云毅和沈肆来了,让他速来接见。” 老人拢着手,“我哪里还有什么主子,仔细说来,我恐怕还能算是这天上的主子了。” 云毅与沈肆半晌没有接话。他们脸上的淡然和波澜不惊,都不过是伪装出来的表象了,心中其实早已是警铃大作。眼前老人话中意思,他便是那位新天君了。可他的样貌与表情,实在不像是个心狠手辣的人。若不是在这天宫中相遇,便是把这个人揪到他们面前,恐怕云毅和沈肆也不会相信,这就是那个被他们咬牙切齿骂过恨过的人。 只是他敢在天界自认是主人,便由不得云毅他们怀疑。两人看他的样子,竟对是否该立时开战起了犹豫。 他们闭口不言,那个慈眉善目的老人便只当没有前事一般继续道,“走,我领你们去看看你们的住处吧!这里空的屋子不多,倒不一定还有好些的留给你们了。”接着便要绕过大殿,向天界更深处走去。 沈肆却并不跟上他,只站在原地道,“空的屋子不多么?难道不该是大把空屋,任我们随意挑选么?这天界,还有多少仙人呢?” 那人也不住脚,甚至头也不回道,“这里处处都是仙人。”他话音落下,烟雾之中便好像走出了不少人,向他躬身行礼后,再退回到云雾之后。 云、沈二人再次握紧了手中佩剑,只紧蹙眉头,看着眼前画面。他们估测着,那些如此听令的仙尊,如果不是眼前天君的傀儡,便该是他们从迈入天界的时候,便受了这天君的幻术。 只是那人越走越远,似乎云毅他们再不跟上或是阻拦,他就要离开两人视线了。于是沈肆高声道,“恐怕没有这个必要了吧!” 远远处响起了那天君的回话,“这话从何说起?如何便没有必要了?” 沈肆冷冷笑了一声,“我们怕是也不能在这里留上太久,何必还占去你一间房子呢?” 沈肆的话说完,前面的人终究还是停下了脚步。“你若是想住,我便还能为你留下一间房。你若是不想住,那天上地下,恐怕再没有什么地方能让你留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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