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上说着威胁的话,这位该被唤作天君的人也终于回过了身来。原先盈在他脸上的笑意已经消失了,虽是不曾敛去眉眼微弯和嘴角弧度,但这样似笑非笑的表情却反而变得骇人至极。 他又问了一句,“两位小仙尊,修行一场,只为换这一炷香的光景么?” 云毅与沈肆并不答他,只是剑中喂满的灵气倒也已经替他们说话了。 那天君好像是叹了口气,但又像是舒了精神一般,喃喃低语了一句,“可惜了。” 云毅便接口道,“不可惜。你毕竟也当了数千年的天君了,还可惜什么?” 那人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云毅的意思竟是将自己做了惋惜的对象,几乎是气笑道,“那便看看你有没有资格接了我的位子吧!” 他接着一挥衣袖,周身的景象便好似是墙上遮挡的画轴掉落一般,瞬息间露出了画卷之下的脏污墙体。大约是两方此时撕破了脸,那天君便觉得不必再废力伪造一副海晏河清的景象了,便将先前施下的术法撤去,暴露除了天界的真实模样。 眼前的景象与原先所见实在差别太大。即便云毅他们知晓,此处如今只剩那一人居住,恐怕其他地方会断了灵气维系,却无论如何不会想到,近处的宫已然只剩断壁残垣,天光晦暗,再远的地方甚至无法看清了。他们这时才忆起,天地人间本有联系,既然灵脉已然崩塌,那与之相对的天界,恐怕也一早便坍毁了。 那天君撕下了这一层伪装,便是准备开战了。 云毅在他动手之前大喊道,“等一下!” 他见与他们对峙的人没有出击的动作,便出言讽道,“你口口声声说自己是天君,可哪有天君会把自己的家糟蹋成这样!你根本不是天君!我们不同无名无姓的人打,你先报上名来!” 那仙人笑道,“你不过是想激出我的身份。任何门派功法总有专长与不足,你想知晓的,无非就是这个。” 云毅本以为他既然识破,便不会再有所透露,可却听他继续说道,“我做凡人时的名姓,早就忘了。也从来没有什么门派。起初的那位天君赐了我个新名号,你们想知道的话,说来倒也无妨。” “我便是元皇。”
第126章 壹佰贰拾陆 元皇仙尊。除了天君以外,被凡人们提的最多的仙人。他的故事也流传了这么久,从还没有国家、没有朝堂的部族时代,就被口口相传,津津乐道。如今站在云毅和沈肆面前的这个祸害,竟说他就是传说中的那个伟人、善人?云毅不禁嗤笑着提起剑,一边时刻准备迎击,一边回他道,“你败坏不了天君的名声,便要换上一个人么?” 对面的人听了也只是笑,“天君如何,元皇又如何,所谓的名声也不过是些虚的东西罢了。我并不在乎这些,自然也不会为了让你们高看我一眼,就胡乱认作他人。倒是你们这样揣度别人,恐怕是因为那其实是你们心中所图吧。” 听他这样颠倒黑白,云毅立时便怒了,喊了一声“你!”后,便挥剑甩去一道灵流。对面的人衣袖摆过,将那招式化解了,而后继续道,“不止是什么声名,连你们这些人对我的看法与评判,我都没那么在意。我的所作所为,本也不必非要你们来理解。” 他这番话说得实在是太过傲慢了,字里行间好像都是一个上位者对凡尘苦难的无视和漠然。于是连沈肆也被他的言语激出了怒意,厉声说道,“是啊!你手中握着整个小界的生杀大权,你要名声做什么呢?胆敢反抗你的,杀了就好了!多么痛快呀!杀到没人敢说你一句不好,杀到所有人都跪倒在你面前,杀不过来了,索性把这小界毁了……你要名声做什么呢?” 愤慨过后,沈肆只觉得心中满是苍凉,他咬牙道,“你说自己是元皇,那你可还记得自己因何能飞升上天?你如今所得一切,皆是因为下界之人真心感念你,是他们送了你仙格!可你做了仙人,不去报答他们的子孙后代,却要将他们赶尽杀绝?元皇,权利便能将人改变成这个样子么?” 元皇摇了摇头,叹息一声,才又开口道,“被权利改变的不是我。我从来也不曾变过。很多事解释起来太累了,但所谓小界,不破则不立,你们若是不懂,便也不必懂了。你们与我之间,横竖不过一战,要打就过来吧。” 一番话说完,他便凌空而起,向大殿的反方向跃出数丈,让出了一段空旷距离给云毅和沈肆。他的言语和行为都已然是宣布开战了,云、沈二人也早已预见必有这样一场争斗。于是他们也不再多话,只飞身过去,落在了元皇对面。 元皇见他们稳稳落地,双手手腕翻转之间,便凭空变出两根长棒握住。云、沈二人从未见过有人用这样的两把武器,便以为他是特意凝来对抗双剑的。这样的判断之下,他们也理所当然的认为元皇定有一只手是不擅长持棒的,该是可攻的弱点。于是一个目光交换过后,沈肆便直接上前攻右,暂将左侧留给云毅去袭他。 这样的配合他们早有过数次了,默契业已生出。沈肆挽起剑花直攻而上,云毅也紧跟着他冲上去。但两人攻击却是一虚一实,沈肆只为拖住他一刻,好让云毅能趁机错到他身后。 如此他们便可前后夹击,双侧合围,靠攻他弱势和他的不得兼顾,来弥补掉几人修为上的差距。 只是他们想得似乎过于简单了。若元皇当真只为对抗双人时不落下风,便该直接以分神助他,何苦要给自己留疏漏。他本就是惯用了这样功法的,不论云、沈两人如何变化身形,他都只把那双棒舞得密不透风,根本无从破防。 更甚者,元皇这人虽看起来是个干瘪老者,可他的长棒落下,却好像有千斤之势,能直接击碎对手颅骨一般。许是他本身力气便大,又将自己的灵气注进了长棒之中,沈肆提剑迎过几次,便觉得整个小臂都已然酸麻,虎口更是有了撕裂般的痛感。 又是一次剧烈冲击后,沈肆与云毅都各自撤后了几步与他对峙。他们二人都应付的有些吃力,云毅的心神因为屡屡不能得手已经有所扰动,开始以目光错动来询问沈肆是否要更换其他战术。 只是沈肆这时也无法再安慰云毅了,他早已将右臂背在身后,极力掩饰着自己手臂的颤抖。最后与元皇的长棒相抗之时,他已然听到了青剑剑身的脆响。他心知自己手中佩剑是补铸过的,如此异响,当是原先修补的断处难堪重击了。这些年里他与云毅忙于修炼,鲜少能外出寻找铸剑的玄铁,加上各处灵脉都开始崩塌,其中哪还能剩下什么灵石材料……于是最终不过是拿了这样一把残剑上了天。沈肆甚至不曾听闻过阳尘子的那一番话,对这剑到底还能承多大的力全然不知,他只能将体内灵气引出,一层层缠绕在剑上。好让在武力与灵气上都已然落了下风自己,不至于连武器也一并丢了。 沈肆这样的藏掖,既瞒不过对青剑状况心知肚明的云毅,也没能骗过元皇。元皇从他与先前不尽相同的站姿已然推测出了些许,便摇头道,“你们的武,不过是用些更好的武器,摆出些好看的架子。花拳绣腿,反而丢了最根本的,所以一旦你的剑出了问题,它不够锐利了,它脆弱了,你就也跟着陷入困境。你们都忘了力道才该是重要的。便是一把钝刀,一块石头,若是一击便能打到对方没有还手的力气,哪里还需要学那些没用的东西。” 他一句话好像否定了几千年的功法传承,自然让云毅与沈肆都愈发蹙紧眉头。云毅更是直接啐道,“若没有灵力加持,你以为自己还能甩得动那棒子,砸出这样的力道?自己见识浅薄,反而大言不惭去指教旁人,难道这天底下只你一个精明,旁人都是糊涂虫么?” 云毅只是讨论武学,但元皇听了他后面半句,却是多想了几分。而后他握紧手中长棒道,“究竟是我见识浅薄,还是你们糊涂,那便看你们如何指教了。”接着他舞起长棒,向着云毅这边来了。 沈肆也紧跟着他动起身来冲上前去,口中还喝着,“你我之间还未分输赢,你别想跑!”他虽然心知自己手中佩剑恐怕禁不住几次撞击了,但站在一旁看云毅迎敌,对他来说自然也是不可能。 元皇并不理会沈肆的叫嚣。他们本就没有约定要单打独斗,先前他也不曾说过云毅沈肆两人对他一个有什么不公。这两人,一个武器不称心了,另一个灵气弱些,不论他挑哪一个去打,都能被说成是他有意欺负。元皇并不在意这些人心中对自己如何评述,说他是小人或君子,也不会对他想做的事情有什么影响。他只想速战速决,尽快铲除这两个变数。 其实先前的亲和也不过就是伪装,是为了先安定下两人,元皇早晚也还是会动手。可既然云毅和沈肆不想陪他演戏,那他们自己弱小,便不能再要求旁人刻意忽视他们的弱点。 于是元皇右手横挥长棒,以一股霸道气劲将追袭而来的沈肆击退数丈。他并未就此收势,而是将棍棒一直舞到身后,接着借助那携风之力向前跃起,在半空之中将双手在身前聚成一处,两根长棒一起向着云毅砸下。 云毅不敢与他硬抗,只好翻起身来躲避,才使得那长棒堪堪擦着他的衣摆载在他先前站立的地上。元皇的怪力,加上棍棒下坠自然带来的力道,直把铺地的砖石都砸出了深坑,看得云毅心中发惊。只是他才刚刚落地,元皇竟已再次拎起双棒,高举过头,向他的方向砸来。 这次云毅虽来不及躲闪,但也克制了自己下意识要挥剑格挡的动作。他从元皇先前的话中大约也听明白了他打斗的路数,不过就是靠蛮力来击溃对手罢了。他那棍棒坚硬,若云毅拿岚剑与他硬碰硬,那必然是自讨苦吃。不但是剑会扛不住,也许他这一身筋骨也能被震断。于是云毅只以左手凝出一股灵气迎向他的长棒,同时放松下盘,双脚只虚踏在地,这样一来,他便也借用了那反力退后许多,暂且拉开了与元皇的距离。 沈肆这时也来到了他身旁,依旧是将青剑收在背侧的姿势。云毅虽借用了那气力,但也还是被推的单膝跪地,此时便一边站起一边对沈肆道,“青剑给我!” 沈肆并不理会,只挡在他身前,接下了元皇甩来的又一道气劲。只是这一击也并不好化解,绕是沈肆再释放自身灵气抵抗,也难以保证自己可以岿然不动。他受击向后倒去,便与云毅摔在一起,生生被推得滚出几丈。 两人狼狈爬起,却发现元皇已经又一次奔了过来,好像又要同先前一般以跳跃之姿砸向他们。 云毅一见他拔地而起,便觉得头皮发麻,只想将这人双脚捆上,让他不能离地才好。他这样想着,突然脑海中冒出个念头。于是他持剑迎向元皇,一股灵流沿着岚剑剑尖激射而出,缠上了元皇的脚腕。接着云毅将那灵流极速抽向自己,那被捆扎的仙人终于也一并失去平衡,落到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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