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情不愿地睁开一只眼睛:“你更应该考虑让自己爽,而不该顾虑那么多。”
他的话让我很难过。其实,朝夕相处了那么多天后,我明白查尔斯并不是那么享受跟人上床,他总是会情不自禁地抗拒亲近。在我之前,他肯定已经被粗暴的情人们折磨习惯了。
我很诚恳地问他:“是因为以前做的时候很疼吗?那下次您来做上面的,好吗?”
他沉默了一小会,随即便毫不留情地驳斥了我。
“没用,克里斯蒂安,你的敬爱对于我来说没有那么重要……我是个十分道德败坏的混蛋,在你离开没多久,就会快速换上新的男朋友。你早该知道我是个恶棍勋爵。”
“那只是您这样认为。我相信讨厌您的人并没有那么多,亲爱的勋爵。”
“你太乐观。”他淡漠地回答我。“但事实上,我的仇敌和我的情人数量,都比你想象中要多十倍,也可能是二十倍。”
“您真的太悲观了。这样不好。”
“……那我还真希望自己能乐观一些。”
他僵硬地扯出一丝微笑。
“天赋异禀还真不是什么好事。”
“天赋”这个词让我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我忍不住吞了口唾沫,好像这样做就能掩盖里面含有精神控制素的事实一样。
但我还是讪笑着回答他:“您是指您的观察力?亲爱的勋爵,您的洞察力总是让人吃惊。”
“天赋就是天赋。当然,你学着美国佬管它们叫异能也行。你又不是不明白……再说,你自己不也一样吗?”
我陷入了沉默,只觉得突然无力抱紧他。一看便知的推断力往往只存在于小说。他不是擅长推断,而是和我一样,有某种难以言说的奇异能力。
他打断了我的思绪:“你的确在害怕,克里斯蒂安,即使你其实跟我一样……那是我的天赋,或者说是异能。我能读取别人的过去,就像在图书馆里自如地找到一本书。有些东西,连你自己都记不住,我却一看便知。”
“那没什么了不起的,也什么都改变不了。”我听见自己喃喃自语,“您没打算害我,对吗?”
“我没有。”
“那您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呢?要是您需要唾液样本,我随时愿意取一份给您。”我闭上眼睛,叹息着仰起脖子。“你需要找到一定的真空条件……因为我的精神控制素还是很容易氧化的。”
“我也不需要你的天赋。”他否决了我的提议。“但对于我来说,依旧不是你就不行。你以后一定会明白的。我不是想要你回报我,但许多年后,你一定会明白如今的我在向你渴求什么。”
“好吧,那我一定会将您的告诫牢记于心。”
看在您关心我的份上,我什么都愿意付出。
“我从来不是偶然遇见了你。至少在两个月以前,我就知道你会出现在哪所酒吧,甚至知道你会在沾第几杯酒时烂醉……请你原谅我。我的天赋已经把你最不堪的回忆窥视了个遍。你总是想着我,但我没有给你保留哪怕一点点隐私。你恨我其实也没关系。”
“那没什么了不起的。”我挤出一丝苦笑,“我也已经受够了逃避过去了,而且本来就是打算告诉您的……只是我没想到,我还没来得及发声,您就自己来寻找了。很抱歉,我想我很快就要回佛罗伦萨了。您会记住我吗,亲爱的勋爵?”
他的表情凝重起来。
“我真希望我能记住现在的每一个细节,甚至是你缝纽扣用了什么颜色的线。”
我又一次把他搂紧。
“记不住也没关系的……您现在多爱我一点就足够了。未来的事就交给未来的我们去操心……让我们再任性一点,好吗?”
我知道自己没办法不忌惮他。他的天赋高深莫测,我不知道他的天赋发动机理,但他却对我的了如指掌。是的,我真该庆幸他不是我养父的部下,他的天赋轻而易举地就能把我置于死地。这打从一开始就不是桩很公平的交易。
如果查尔斯想,我早就死了。万幸他不是想要我的命,也不是想要我母亲的命。除此以外,他拿走什么我都可以忍受。
我自上而下缓缓亲吻他的脖颈。但我知道,我们之间有些关系一定已经无法恢复如初。
我轻轻地蹭他,以耳语的音量问他:“您爱我吗,亲爱的勋爵?说您爱我,哪怕是骗我的也好……好吗?”
他没说话。
如果我也能像他一样,翻看别人的心绪就像翻书一样轻松,那我会明白他对我的爱是怎样沉重,沉重到无法诉诸于口。
“就那样吧,亲爱的勋爵。”我抬起头,向他笑了笑。“我相信您是真心爱我的。”
我打开窗户,看海鸥在灰蒙蒙的天空中飞行。这群强盗般的畜生在不列颠真可谓是被宠坏了,我时常在街上见到他们跟行人和宠物大眼瞪小眼。海鸥在英国泛滥成灾,简直像是病毒。
我不由自主地想起了某天的海鸥惨剧。那时我用纸包装了些朗姆酒蛋糕和千层酥想带给莱昂纳德尝尝,结果让海鸥神不知鬼不觉地偷尝了。看到脚边理直气壮的臭脸海鸥和纸包上开出的大洞,我傻了眼。
我倒是没什么法国人的浪费陋习(我母亲信奉环保主义,总是责怪法兰西太铺张奢侈,丝毫没有从波旁覆灭的历史里面吸取教训)。因为不想浪费食物,我换了张纸、切掉一块就继续送给莱昂纳德了。
至少我肯定不会把被海鸥啄过的下午茶甜食留给查尔斯吃。我宁可自己解决,或者白送给海鸥。
不列颠的海鸥蛮横又幸福。我忍不住感慨:“好想变成不列颠的一只海鸥。”
如果变成海鸥,就再也没人会把我关进牢笼里折磨了。我可以自由自在地漫步在雨后湿漉漉的街道,无论我抢劫、偷窃还是欺负行人和宠物,人们都对我无可奈何。我要随心所欲地抢走别人的薯条,就像法兰西广场上的鸽子毁掉人家的咖啡。
如果我变成不列颠的一只海鸥,那我就能自由地停留在爱人的窗前。我相信善良大度的勋爵绝不会驱逐一只任性的小海鸥。
查尔斯已经把他的领带系了回去,现在正在扣他的袖扣。听了我的话,他并没有露出一丝一毫的惊讶,只是淡淡地说道:“挺好,可惜海鸥的寿命并没有人类的长。”
“我不想活得太久,那样的长短完全足够。”
我想起了小时候读过的寓言故事。贪婪的人类不满足既有的30年寿命,于是对上帝说:“那么请将驴所放弃的18年寿命、狗所放弃的12年寿命、猴子所放弃的10年寿命统统给我。”即便如此,他还不满意哩。
我还没过完自己本分的30年生命,已经开始过着牲畜的生活了。现在我也想让上帝削减我的寿命,哪个不知好歹的大人物想要延年益寿,那他就尽管拿走好咯。
但我的恋人对我说:“海鸥的寿命最长也只有24年,我会很想念你的。”
一时我分不清他是在说想念臆想中变成海鸥后寿终正寝的我,还是未来要回佛罗伦萨的我。
我咯咯地笑了起来,向他眨眨眼:“但总有些东西比生死存亡更重要,我的勋爵。我愿意用我的一切去换些什么,哪怕为此要付出生命。”
“不,除了死亡,其余的一切都是生命的擦伤。”查尔斯严肃地打断了我。“我绝不允许你轻易死了。什么都会有的,失去的迟早会回来的……亲爱的克里斯蒂安,但在那之前,我要你好好活着,直到睁大眼睛注视着那一天的到来。” ----
第58章 Lord and His Christian
我们心照不宣地对各自的天赋缄默不谈。让我喜出望外的是,坦诚相见之后我们的关系似乎变得比往常更好了。
我的确很享受主动出击的、撕咬式亲吻。虽然我并不愿意承认,事实上我很享受那种将猎物拆吃入腹的快感。这大概就是天赋使用过度后的后遗症。精神控制素的分泌是可以自如控制的,我也并不会故意将床伴咬痛。我希望我的猎物享受被撕咬的过程。
……至少我的前女友们都夸我吻技不错。
查尔斯的收拾速度快得惊人。当他已经开始喝他的苏格兰晨香红茶时,我还连头发都没梳好。他倒是没责怪我,只是默不作声地瞅着我,没笑。
“我从来不知道你的牙齿就像头发一样,是花大价钱保养过的。”
他在生气,因为我在他的手指和手腕上留了齿印。
“克里斯蒂安,我是可以用手套和腕表遮挡。但你是想让别人在我脱手套握手的时候注意到那种印迹吗。你喜欢这样?”
或许是因为我第一次跟同性谈恋爱,新奇感很重,以前我可不知道自己居然可以那么好色。
我向他道歉:“勋爵先生。要是你不喜欢,下回我绝对不咬。”
查尔斯稍微愣了一下。
“看来你的确颇具绅士风度,克里斯蒂安。”他高傲而矜持地点点头。“那我就允许你咬在不显眼的地方吧。”
见我脸红了,他便轻声笑起来,看上去真像是一只阴谋得逞的猫。
他对我说:“如果你愿意的话,以后你想来就能来。戴安娜应该很乐意向你长期敞开家门。”
“那我可以来找您吗?”
他的笑容消失了,露出一副命中注定要脱发的理科男大学生才会有的、深恶痛绝的神情:“那得看我的假期安排。我很忙!”
我不由自主地捋了捋自己浓密的长发,自言自语道:“您到中年以后,可千万别变成秃子。我听说英国男人到中年大多会变成秃子的。”
他果然生气了。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我是苏格兰人。”
我默默揪了揪他的一撮头发,好在现在他才19岁,没有要脱发的征兆。
正在拼命攻读学位的理科大学生可真悲惨。
我脑子一抽,伤心地大叫起来:“那您为什么一定要留在大学里,莫非是忙着跟新男友约会吗?哦……查尔斯,您真的伤透了我的心!”
“你以为我每年长假就和你念大学时一样悠闲?有时间还能出门看场电影,还能跟女朋友去公园喂鸽子?要不是因为你——”他气急败坏地给了我一巴掌——对着脑门。“我本该留在校外实习和打工,而不是用这里的龟速破网对着笔记本电脑干生气!”
“但您不回本国,那您的小狗怎么办?”
“小狗……”他突然犹豫了,“我可以让我的妈妈和姐姐拍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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