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这儿等着,我去看看,别乱跑。”言罢,转进了拐角。
沈棠伸手,终是没有抓住那飘然的衣袖,他不想一个人在这里,他好怕……
桃夭拐进巷子,腐烂的臭味混合着湿气扑面而来,桃夭蹙着眉,以袖掩鼻,走进那条巷子,巷子里的人木讷的盯着他,盯着这个踏入他们深渊泥沼的人。
桃夭缓缓踱步,巷子比他想象的要更幽长,由于房屋陈列不齐,使巷子更错综复杂。
巷子里又暗又潮,风带着凉意吹过,黑影一闪,捂住了桃夭的嘴,把他拉进了另一条巷子。
待稳住身形,桃夭才看清对面的人:一个长相清俊的男子。
“祁含?”
男子毕恭毕敬的向桃夭作了一揖,却也没称呼桃夭。
“小谨呢?你怎么没在他身边?”
祁含斟酌一下称呼:“桃……公子,殿下他……病了……”
“病了?!你怎么看着他的!”
祁含也知道,没看好殿下是自己的过失,正欲跪,却被桃夭扶住,“别跪了,你同我说说小谨的病。”
“前些日子,我与殿下来这里查看,回去后,殿下身上便开始起红疹子,刚开始只是胳膊上有些星星点点,后来便开始扩散,现在又开始发热,与这里的人刚开始的病症……有些相似,所以……”
桃夭眯着眼:“你查到这是什么病症了?”
“是,这病名曰--自凌迟。” ----
第14章 自凌迟
“自凌迟,是一种感染性的病,病者刚开始会先起红疹子,待疹子扩散,血肉便从里向外溃烂,相应出现幻觉”祁含道,“防止扩散的方法,便是自己把溃烂部位剜掉,因而得名自凌迟。”
桃夭蹙着眉,这样就可以知道刚进巷子时那人的行为了。
“您……不去看看殿下吗?”
“你会保护好他的,对吗?”桃夭抬手拍了拍祁含的肩,桃花眼里藏不住的无奈与愧疚泛滥。
“殿下他……很想您……”
桃夭叹了口气:“……你知道,这种时候不宜再多生事端。”
“就看一眼,算我……求您。”祁含双手作揖,又要跪。
“不许跪!”
桃夭把祁含拽起来,犹豫了一会儿,最终叹了口气:“我去,你……别告诉他。”
男子清俊的面容微微舒展,透露着喜悦,应声道:“是!”
“我去看小谨,你高兴什么?”桃夭笑着。
“殿下高兴,我就高兴!”
果然,把小谨交给祁含照顾,确实是个明智的选择,不过以后……桃夭微微蹙眉。
“话说,沈小公子没来?”
“来了,方才看到那人在自己剜自己的肉,被吓坏了,”桃夭用扇子点了点巷子的入口,“我让他在那里休息了,念卿把他保护的太好,没见过这种场面。”
祁含勾勾唇角:“保护的好,也是一件好事,不是吗?”他说的很温柔,如春风般吹进了桃夭心里,让他想起儿时欢笑的场面,春风放鸢,夏日戏荷,秋来叶落,冬雪煮茶,一切都那么美好……
桃夭把合起来的扇子朝祁含头上敲了敲:“是不是跟小谨学坏了。”
“是真的。”祁含说的很诚恳,不过,从他那波澜不惊的脸上却什么也看不出来。
要不是他了解祁含,还真的注意不到他那细微的表情。
他还记得,小时候的祁含是个软糯糯的爱哭包,整天跟在小谨后面,现在却成为了一个喜怒不表露于色的少年。
桃夭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有苦涩,有无奈,还有很多很多,最终都汇在一声叹息里:“你不好好照顾小谨,到这里来做什么?”
“殿下让我来探情,原本殿下也吵着要来,但他的身体……我好言劝哄才把他劝下。”
“倒也像小谨的性子。”桃夭抬头望了望夜空,婵娟隐在薄云后,幽幽的显出形,“时候不早了,沈棠也该等急了,你也回去吧,今日之事,还是莫要告诉小谨了。”
“公子!”祁含叫住桃夭,“我……还去与沈小公子见一面吗?”
“不必,待时机成熟,你们自会相见。”但我希望,你们……永不要相见,也许待相见之时,便就是腥风血雨之时……
“是,谨遵公子教诲。”
桃夭走到巷口,却没有拐出,两人隔着一个转角,各怀心事。
一个在待人归,一个在思踌躇。
终是桃夭收拾了心里的乱事,拐过了转角。
“桃夭!”沈棠看到桃夭,便要站起,奈何坐得有些久,有些腿软,被桃夭扶了一把,才站起来。
“怎么样?有什么发现?”沈棠抓着桃夭急切的问。
“时候不早了,我们边走边说。”
两人并肩走过泥泞的小道,像是走过了风花雪月与红尘万丈,微弱的月光将两人的背影朦胧成画。
桃夭揽着沈棠用轻功离开了这个鬼地方,直接回了齐府,在路上把关于自凌迟的事与沈棠解释了一番,不过,自然是省去了关于祁含的那一部分。
“自凌迟?”沈棠沏了一壶茶,给两人斟满。
“你知道?”
“在书上看到过,”沈棠在桃夭对面坐下,“书上记载,这是一种传染性很强的疾病,主要为接触传染,几十年前大规模爆发过。”
“接触传染是什么意思?”桃夭轻呷一口香茗,“总不能碰一下,就染上。”
沈棠摇摇头:“并不是单纯的触碰,而是溃烂的地方。”
“就像你说的一样,起红疹,溃烂,剜掉溃烂的地方,故名自凌迟,那么触碰会传染的,就是溃烂的地方或者是,剜下来的溃烂的血肉。”
“你想说什么?”桃夭眯着眼,手肘抵在红木桌上,手指点着下颌。
“你知道几十年前爆发是什么原因吗?”
桃夭挑挑眉,示意他说下去。
“几十年前,社会、朝政、边疆动荡不安,战争不断,哀鸿遍野,百姓民不聊生,食不果腹,战争死了太多人,多到战场清理起来都很麻烦,边境的百姓饿到树皮野草都快啃食殆尽,”沈棠眯了眯眼,正色着继续,“然后,他们把目光投到了战场上。尸体多天未清理,已经开始腐烂,百姓们又如何想到会有什么传染病,他们只会想到,已经很久没吃过肉了。”
“你是说,百姓们为充饥把战场上的尸体吃了,而那些尸体有些已经有了传染病,所以几十年前,才会大肆在边境爆发自凌迟?”
“对。”
看着沈棠一脸认真,桃夭不禁笑笑:“这又是在哪本书上看到的?”
“记不清名字了,在我哥书房里看到的,应该是本野史。”
“好,”桃夭站起身来,慵懒的伸了个懒腰,“时候不早了,你早些歇着吧。回去了。”随着开门,沈棠屋内灌进一股冷风,又随着关门,变得温暖。
桃夭回了房,为了避齐府人的耳目,他不得不从窗户翻到屋顶,索性他武功好,体力也不赖,轻轻松松就出了齐府。
他记得,祁含说的客栈在渡口那边,望舒西斜,街市的小贩也都回去了,整个岚枫浸在一片寂静之中。
桃夭到了客栈,上到二楼木廊,就看到祁含握剑抱胸,倚靠在门框上。
“祁含。”
“公子。”
“小谨睡了?”
“是,我回来跟殿下汇报完之后,殿下就睡了。”
“好些了吗?”桃夭有些担忧的望了望关了的门,什么都看不到。
“还在发热……”
“我进去看看。”
“嗯。”祁含为桃夭推开了门。
房内烛火微弱,床上蜷缩着一人,看着甚是可怜。
桃夭进去,祁含知趣的退了出去,为桃夭关上了门。
桃夭走到床边,看着他双颊和眼尾泛红,皱着眉,好像很难受。
他拨了拨床上那人额前的碎发,那人睡的很不安稳,轻微的动作,就惊醒了他。
微长的睫毛颤了颤,睁开了水波潋滟的双眼,是跟桃夭很相似的桃花眼。
那人还在朦朦胧胧中:“哥哥……”
“小谨。”
“我很……想你……”也许是生病,情感外露更甚,那桃花眼眨了眨,潋滟着水波。
“小谨乖,好好听祁含的话,他会护着你的。”
“哥哥……我好难受……我好难受……”他闭上眼,“我是不是……会死啊……”
“说什么呢,你还有哥哥,还有祁含,你乖乖睡觉,醒了就好了。”桃夭耐着性子,摸着他的头。
“哥哥……祁含,祁含他……欺负……我……”他嗫嚅着,“他不给我吃……麦饴糖……”
桃夭温柔的笑着,桃花眼里含着温情。 ----
第15章 事如纱
晨光透起,穿过林梢,清冷的风吹得红莲簌簌,迎着熹微的晨光摇曳。
混着微光,沈棠的房门被扣响了。
沈棠打着呵欠开了门。
“齐珉?”
“小棠,”齐珉笑了笑,“住的还习惯吗?”
“嗯,挺好。”沈棠并不想跟他多话,但借宿别人家,礼貌还是得有的。
“不请我进去坐坐?”
沈棠嗤笑一声:“齐府,您哪个地方,哪个房间没见过,没进过?就免了吧。”
齐珉保持着礼貌性的微笑,问道:“昨日你与桃公子去了百媚楼?”
“你监视我?”沈棠蹙着眉,他最讨厌的就是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别人的掌控之内。
齐珉看着沈棠的表情,知道沈棠可能误会了,忙解释道:“误会了,是昨日小璟带柔柔出去玩,看到你与桃公子两人在百媚楼前。”
昨日……
“然后呢?”
“什么?”
“然后呢?还看到什么了?”难不成他已经知道昨天……
沈棠微眯着眼,手悄悄的抓紧了衣衫。
“然后?然后柔柔就闹着要回家,小璟就带她回来了。”
沈棠暗自松了一口气,幸好……
“你找我还有什么事吗?”沈棠抬眸,方才的慌乱已消散全无。
“那件事--”
“那件事我跟桃夭会帮你们帮到底的,”沈棠理了理衣袍,“看在宋夫人的面子上。”
齐珉抿着唇,无言。
“没有其他的事,就请回吧。”说罢,沈棠就要关门,齐珉一把抵住门,两人就这样僵持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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