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公子,无事的,这酒是我们岚枫的果酒,不会醉人的,沈公子可以尝尝。”齐璟夹了个红烧狮子头放进齐柔碗里。小姑娘一看到吃的就瞬间忘了刚才未能与漂亮哥哥坐一起的失落,专心奋斗着碗里的饭菜。 “不好意思,让大家久等了。” 话音刚出,沈棠夹着还未放进碗里的春卷“啪”得掉在了桌子上,桃夭蹙着眉,把沈棠掉在桌上的春卷嫌弃的丢到桌旁的木碗里。 齐家虽是岚枫的望族,但为方便用餐,便没安排佣人伺候,只是在桌旁放了与棋奁差不多大小的桃木碗,以供用餐方便。 沈棠感觉齐珉进来时不知有意还是无意瞥了他们二人一眼。 齐珉在主客席入了座。 “桃公子,沈公子,让你们久等了,实在抱歉,齐某先自罚一杯。”说罢,便斟满一杯饮下,笑道,“两位不必拘谨,随意就好。” 桃夭也没客气,一边给沈棠夹菜,一边文雅道:“不知齐公子找我们所为何事?或是说,只是与知寒有关?” 桃夭夹了一块白嫩的豆腐放在沈棠碗里,沈棠也不抬头,也不夹菜,只是默默的与碗里的饭菜作斗争。 不过幸好桃夭了解沈棠的口味,夹菜时也避了那些葱姜蒜香菜芹菜之类,沈棠口味挑,在沈府时也就沈念卿和桃夭迁就着,大概只有江鹤阳来时,才吩咐厨子做得口味偏重些,按江二少的口味做几道菜,江二少很苦逼:“为什么我爱吃的只有这几道?!难道我不是客人吗?” 沈念卿:“嫌少回你府上吃去,你在净水也不是没有府邸,天天跑我们家蹭什么饭!” 江鹤阳自知理亏,便气鼓鼓的低头扒着碗里的饭。
婵娟挂梢,银光朦胧了乾坤。 “哦,也没什么大事,我只是觉得沈公子有些像齐某的一位故人,便想与沈公子聊聊罢了。” “原来如此。”一顿餐用下来,气氛尴尬得诡异,待宴席半散,齐璟带齐柔回房休息,齐珉才又开口:“沈公子,可否与齐某借一步说话?” “不了吧,有什么事还不能当着我老师的面说了?”沈棠站起身,理了理衣服,一副欲走的样子。这是沈棠自打到齐府与齐珉说的第一句话。 心里怕他是一回事,但说话的底气却是另一方面的从容淡定,波澜不惊。 “小棠……”齐珉话未说完,便被桃夭乜了一眼,便讪讪地没了下话。齐珉也不明白,那个面容皎似女子的男人,气势却如此之强悍,好似一切尽在他的掌握之中,好像刺破了皮肉,看穿了内心。 而后,又温文尔雅的勾了勾唇角:“你们不必移步,正巧我也有事,就不奉陪二位了,你们聊,我就先告辞了。”桃夭边说边起身。 “桃夭!”沈棠一把抓住桃夭的衣袖,眼里的急切一览无遗。 桃夭抬起那双含情的桃花眼,柔声道:“听话。” “……”沈棠自己也明白,有些事情得自己解决,依靠不了别人。但看着桃夭离去的背影,独自面对齐珉还是多少心有余辜。 临春庭里只剩了齐珉、沈棠二人。 沈棠佯装淡定:“你想说什么?” “知寒是你的字?这字取得不好。” “取得好不好也轮不到齐公子来评头论足。”沈棠一脸不耐烦,“你到底要说什么?不说就告辞了。” “你就这么怕我吗?” 沈棠刚迈出的脚就这样顿住了,他转过身来,带着笑:“怕你?我当然怕了,这是岚枫,是齐府,你要是再一个不小心,我就真没那么好运会活着了。”沈棠语调很轻,像是在说一个玩笑,但只有他自己明白,那些往事扯得他有多疼。 齐珉走近了一步:“小棠,当年是我不对,是--” “停!”沈棠显然没有要跟齐珉玩旧事回首的耐心,“齐公子若是只想与知寒聊聊旧事,那大可不必,那些往事,知寒早已忘却。”沈棠抬头望了望夜空,繁星点点,却也有几分冷清,“若无事,知寒便告辞了。” “等等小棠,我……我当真有事与你说!” 沈棠皱着眉把齐珉抓在自己衣袖上的手拂下:“说吧。”沈棠也不是什么忘恩负义之人,他们既然借住齐府,总不能连主人的话也听不完,“还有,齐公子如此称呼知寒,真是让知寒不知如何是好。” 齐珉怔了怔,没反驳什么,最后还是转到正事上,说:“那年……你在池子里,看见了什么?” 这次轮到沈棠怔住了,不过很快他就把自己伪装的很好:“齐公子莫不是忘了?知寒方才才说过,那些往事,知寒早已忘却。” 齐珉紧抿着嘴唇,缓缓的挽起袖子,手臂上的抓痕赫然映入眼帘,那些抓痕深浅不一,有的尚且红肿,有的已经破了皮,露出里面的血肉,甚者,已见森森白骨。 沈棠扫了一眼,轻蔑着:“齐公子这是招惹哪里的小野猫了,挠成这样?” 齐珉并没有生气,默默地把袖子落了下来:“确实是被抓的,只不过……” 风撩过花草吹进来,带走了衣衫上的温度,让沈棠不自觉感到有些冷,云半遮着明月,繁星熠熠,像极了那天夜里。
“啊啊啊--!” 尖厉的吼叫声划破了夜的寂静。 女人瑟缩在被子里,紧闭着双眼,撕扯着杂乱的头发。 “别唱了!别唱了!啊啊啊--!” “……绣花鞋,白皮球,两个朋友手拉手,秋千索,红花绳,娃娃脸上笑盈盈……” 声音渐近,随着一阵尖锐的声音,像是指甲抓挠着门发出的噪声,接着门被抓挠的哐哐作响,似乎想要破门而入。 这一夜,女人从恐惧中度过。 ----
第6章 罗娘
第二日一早,佣人们一边做着工作,一边窃窃私语。女人也面色憔悴的走到了前庭。 “罗娘,你昨晚怎么回事?怎么又喊又叫的?” “是啊是啊,我也听到了。” “怎么回事啊?” 女人缓缓转动眼珠,从面前这群姑娘脸上扫过,然后猛地捉住其中一个瘦小的姑娘,有些疯狂的问道:“你也听到了是不是?!你也听见了!” “你在说什么!?”姑娘有些害怕,畏惧地向后缩着。 “你没听到换什么什么房间?!啊!?”罗娘朝那小姑娘吼着。 女人抓疼了她:“还不是因为你总是……总是发疯一样大喊大叫,说‘他来了,他来了’,我害怕,我才……”姑娘泪珠在眼里打转。 “吵什么!” 严管家声音一出,乱作一团的姑娘们便都乖乖站好,低着头,向齐珉问着晨安。 “怎么回事?” 无人应答。 “……既然没事就各自忙自己的去!” 姑娘们推推搡搡地都散了。 “阿巧,”齐珉叫住了方才被罗娘抓住的那位姑娘,“你过来。” “是。” 阿巧是罗娘新带进来的小姑娘,心善,但也腼腆害羞,说难听就是懦弱,平时最尊敬罗娘,直到那天晚上,罗娘突然发疯似的撕扯着头发,嘴里唱着那首整个齐府都耳熟能详的童谣。 “绣花鞋,白皮球,两个娃娃手拉手,秋千索,红花绳,娃娃脸上笑盈盈……” 罗娘那天晚上嘶哑的声音似乎又回响在她耳旁。 这本就是一首普普通通的童谣,但不知为何,从罗娘嘴里唱出来却让她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她就那样唱了一夜,直到窗外开始蒙蒙亮了,她才停下,躺在床上,呼吸渐渐平稳然后再准点起床,然后一切正常的工作着,阿巧甚至觉得晚上的情景是自己臆想出来的,但到了晚上,罗娘又开始唱歌,再一次向她证明,这一切都不是臆想。 她害怕、恐惧,她把自己裹在被子里,死死咬住自己的嘴唇,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眼泪嗒吧嗒吧的洇湿了床褥。 然后歌声戛然而止,成了变了腔调的尖叫:“他来了!他来了!啊啊啊--!”而后归为平静,罗娘慢慢呼吸平稳下来,与方才又唱又叫的判若两人。 她知道这时天该蒙亮了,一夜无眠的她害怕极了,翌日便与管家申请了换房,齐府管家对佣人的事也不感兴趣,便也草草敷衍了过去。
“阿巧,你要知道罗娘可是对你恩重的人,也是她把你领进齐府的,若不是她,你跟你娘还不知道被饿死在哪里,”齐珉顿了顿,转头瞧着姑娘脸上的惊慌,“阿巧啊,你知道你得为自己的每一句话--负责吗?” 阿巧“噗通”一声在齐珉身后跪下,颤声道:“阿巧知道罗娘予我的恩情,阿巧也敬重罗娘,但……但是,阿巧的话也句句属实啊,公子,公子请您相信阿巧,阿巧真的,真的……” 齐珉蹙了蹙眉头,他最受不了动不动就哭哭啼啼的人,无奈道:“起来吧,我会查清楚的。”
月挂林梢,一池红莲密密地挤着,凉风卷着红莲的清香抚在沈棠脸上,继而有撩起了他的薄衫,暮春的风竟吹得他有些冷。 他面无表情的盯着齐珉,其实他心里早已五味具杂,他似乎都能猜到那位名为罗娘的女人的结果。 “到了晚上,我去了林院,下人们都已闭寝了,只有罗娘房里还亮着灯……”
齐珉缓缓走向罗娘房间,还未到门前,那门便粗暴地被人从里面推开,脆弱的门骨撞在墙上,发出巨响。 罗娘视若无人般从房间出来,嘴里吟着那首童谣:“……绣花鞋 白皮球……”轻快地来到那红莲池前。 云雾散开,露出了月亮,皎洁的月华照在罗娘脸上,齐珉这才看清,罗娘双眼空洞,眼白里布满了血丝,身体极其不协调的扭动着。 “罗娘?”齐珉压着心里的恐惧,试图靠近她。 罗娘依然视若无人的扭动着身躯,步履随之舞动,有渐渐向池边移动的趋势。 “罗娘……”齐珉伸出手,准备拉一下罗娘,免得使她再向池边移动,但他的说还未触到罗娘的衣服,手却被罗娘一把抓住,那力度很大,像要生生将这手腕拧断似的。 罗娘抓着齐珉向池边退,生生拉着齐珉踉跄的跟着她前进。 池边的石栏担住了她的腰,但她还是不受控制般的向后仰去。 “……罗娘,放手……” 罗娘的身子已向后悬空了大半,齐珉另一只手紧紧抓住石栏才稳住身体,免得被她拉下去,罗娘的身体慢慢向水面倾,似乎有什么透过水面拉扯着罗娘。指甲在齐珉胳膊上抓出了血痕,甚者扯出了血肉。 罗娘的手缓缓滑下齐珉的胳膊,宽大的莲叶渐渐遮住她的身体。 “罗娘!” …… “……” “呵,”沈棠嗤笑一声,“说完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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