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是活着,还是……死了?”沈棠有些震惊的说不出话。 “不能确定全都是活人,我只见几个人动过。” “……” “先回去吧,”桃夭把窗纱放下,一窗之隔,竟是两个世界,“等调查清楚了,再做打算,毕竟,这里可是岚枫。” 街市上灯火通明,行人渐少,只是道路两旁的小贩仍在叫卖。 沈棠跟在桃夭身后,默默的掀开袖子。方才被某人抓过的地方已经泛青。 力气怎么这么大! 沈棠边在心里发着牢骚边把袖子放下。 “对了。”身前的人突然停下,转过头,灯火映着他的侧脸,那双桃花眼在暗处幽幽泛着波澜,显得妖艳迷人,如同诱人踏入深渊的罂粟。 “什……什么?” “你在花楼里说,你是怎么找到我的?一名女子?” “是……是啊,你不信吗?”沈棠努力回想着,“好像,跟你长得有点像。” 桃夭勾唇笑了笑:“好看吗?” “啊?”沈棠反应了半天才反应过来桃夭是什么意思,“没怎么看清,但印象中还是挺好看的。”只是有种说不上来的违和感。“你……认识?” “不认识。”桃夭别过头,话中尽是凄凉。 不认识……吗?
“回房好好休息,有事我们明日再议。”桃夭在房前嘱咐着沈棠,“别怕。” “嗯。”沈棠点点头,才想起那封信,摸出来递给桃夭,“齐府的小厮说有你的信,你没在,我就给你收起来了。” “好。”桃夭接过信,目送着沈棠进了房,“好梦。” “好梦。” 沈棠进了屋,在桌前呆坐了一会儿,又瞥了眼那乱糟糟的床,心情更不好了。夜已深了,风夹杂着丝丝凉意吹进来。 他除了发冠和衣衫,走到窗前,那满墙的蔷薇被夜色渲染的更加浓厚,叶子相互摩擦发出“唰唰”声,风吹起了他的发丝。 “庭院深深卧蔷薇,叶色浓时夜亦迟。” 沈棠望着这蔷薇,那女人温柔的面孔又浮现在脑海。 “隔窗何必抒悲情,夜色浓过便天明。” 沈棠转头一看,桃夭正执着一杯茶在窗边笑盈盈的瞧着他。 “桃夭?你干什么!?” “只许你赏花,不许我赏月吗?” “……” 看着沈棠吃瘪的模样,桃夭勾唇笑了笑,葱白纤细的手指放下把玩的玉瓷杯,手肘撑着窗棂,手抵着弧线流畅的下颏,好似闲暇的说着:“那封信是念卿寄来的,你想不想知道他说了什么?” “我哥?他怎么不直接把信寄给我?” 桃花眼弯了弯:“在他眼里,你始终是个小孩子啊,”他又换了个姿势,转过身,双肘向后撑着,背倚在窗棂上,“念卿说,江夫人有了身孕,他跟江二少正在向沅湘赶,让我们完事之后也赶过去。” “江夫人?庾伶姐!?”沈棠的情绪瞬间高涨起来,“庾伶姐姐有身孕了!太好了!” 桃夭偏过头看着他:“心情好点了吗?” 闻言,沈棠的刚高涨没多久的情绪又瞬间低落下去:“这是两码事。” 桃夭看着他,沉默着,继而又转回头看向房里,说道:“我说过,你若说,我随时奉陪。” “……” 他在等他的回答。 “你知道吗桃夭,孩童时经历过的让当时的自己感到恐惧的事情,都会给未来的自己留下阴影,尽管那些事情在现在看来也许并不可怕,但对当时的自己来说,就像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你的喉管,担惊受怕。”夜已经很深了,婵娟也黯淡了光泽,“不过幸好,有一双手将我抱起,让我稍些安心,”沈棠苦笑了一下,“但是啊,这种安心并没有持续很久,因为我,却害死了她。” “是你的错,导致她逝世的吗?”这不是询问,而是有底气的反问,就像他知道事情的原委不是他的过错。 沈棠沉默了:“无论是不是我的错,总归是因为我。” “你愧疚?” “我不应该愧疚吗?是我--” “沈棠,”桃夭对上沈棠闪躲的眼神, “你觉得是你害死了那个给予你温暖的人,而她又是齐府的人,所以,无论齐珉说什么,只要一提到那人,你就会心软,是吗?” “我没有……” “你没有为什么总想起那个逝去的人?” “我……我只是觉得……” “没有人活在过去,除了你。你以为齐珉会在乎过去,但他只是在利用过去,利用你对过去的愧疚,所以,”桃夭的眼神又飘到了远方,声音也变得渺渺,“走出来吧。” 这话是说给谁听的…… 也许是给沈棠,也许是说给他自己。 桃夭…… “我想,念卿也是这样希望的,他希望你能坚强勇敢,而不是逃避恐惧。” 凄凉的月色照到了沈念卿所在客栈的房间。 “咳咳咳……”沈念卿用手捂着嘴,压着声音,尽量避免让隔壁的江鹤阳听到,他已经头冒冷汗了,放下的手满是鲜血,惨白的脸上映着月光,嘴角还留有血迹。 战场上的他骁勇善战,现在的他,单薄的像一张纸。 ----
第9章 旧事如昨
这一夜,夜色格外沉,沈棠躺在床上,回想着今晚的事。 烦…… 他也确实累了,在风吹绿叶的窣窣声中,阖了眼。 …… “来,小公子,我们去买年货。”女人牵着沈棠的手。 七岁的沈棠兴高采烈的问:“我能给哥哥买新年礼物吗?” “当然可以了,”女人笑着对他说,“公子知道了一定会很高兴的。” 沈棠开心的笑着,心里盘算着给哥哥带什么礼物才好。 人越来越挤,前面的人挡住了他的视线,他感觉到牵着他的手松开了,他还来不及喊,只觉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当他再次恢复意识的时候,眼前一片漆黑,“哗哗”的水声让他意识到可能是在船上。 “有……有人吗?” 沈棠听见有人懦懦的问着,还伴随着其他孩子的抽泣声。 布门被掀起来,伴随着湿润的风,透进来的光让他看清了周围:笼子、铁链、哭泣的孩童。 这…… “喊什么喊!”一个满脸胡子的大汉拿着明晃晃的短刀进来,“再喊就把你们都丢下去喂鱼!” 孩子们被吓得不敢出声,旁边比较小的孩子被吓坏了,“哇!”的一声哭起来。 大汉一脚踩在笼子上,居高临下的看着被吓坏的孩子:“再哭,老子现在就割掉你的舌头!” “唔……”孩子被吓得赶紧捂住嘴,眼泪不住地往下流。 大汉又踹了一脚笼子,啐了一口才转身出去。 这种情况并没有让沈棠感到过度恐惧,只是他更为确定了一点--这不是绑架,而是拐卖! 身为朝廷重将之子,绑架则是见怪不怪,拐卖倒是第一次。 沈棠摸了摸身上,身上的玉佩挂饰之类均被拿走了,甚至连衣袍都没有放过,只剩了一件薄薄的里衣裹在身上。风把布门吹的翻飞,来自水面上的凉风让沈棠感到了刻骨铭心的冷。 “好冷……”他抱着胳膊缩成小小的一团。 不知过了多久,大汉进来把笼子挨个打开:“赶紧给老子滚出来!谁要是敢跑敢叫,看老子不当场剁了他!” 孩子们战战兢兢地排着队下了船,路上也有同样的大汉拿着刀,防止他们乱跑。 沈棠踏下船,凛冽的寒风刺骨的吹着,沈棠不禁打了个冷战。 “赶紧走!”大汉从背后推了他一把,沈棠踉跄地跟在队伍后面。 天色很黑,看不清周围的环境,只觉得应该是进了一个院子,又被关进了一个屋子。 漆黑的屋子里只有月光透过高处的窗户撒下来。 寒冬的天气非常冷,冷得沈棠都快要失去意识了,身体惯性的向一边倒。 “你,你没事吧?”温柔的声音萦绕在耳畔,沈棠艰难地睁开眼,发现自己正倒在一个女孩的身上,女孩看着比他大。 “冷……好冷……” 沈棠天生畏寒,在府上的时候也是裘衣加手炉,更别说现在只穿了件里衣,好不容易出门一趟,还被人拐了,沈棠心里委屈极了。 “冷?”女孩又向沈棠那边挪了挪,和他挨在一起,“我们挨着,就不冷了。”女孩轻声哄着他,他渐渐放松下来,在温柔的呢喃中睡了过去。 他感觉自己好像睡了很久,最后是被一阵开门声吵醒的。 沈棠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看到房门被打开了,进来一个没有胡子的大汉,提着一个木桶,吼道:“滚过来吃饭!”然后把木桶一丢,就转身出去,再度锁上了门。 孩子们一哄而上,争抢着木桶里的食物,沈棠和女孩也过去拿食物,但压根挤不过去,等孩子们散了,木桶里就只剩了一个完整的馍和一半被争抢的不堪的馍。 “给。”女孩拿起木桶里唯一剩下的食物,递给沈棠那个完整的馍。 “嗯?” “我是女孩子,吃的少。”女孩率先咬了一口那半块馍。 “谢谢。”沈棠接过馍,低低道了声谢。 两人又坐回了之前的位置。沈棠咬了一口,他吃的很慢,说实话,味道并不好,但现在填饱肚子是最重要的。 房间里很静,静到只能听见咀嚼声。 不一会儿,一群男孩聚在一起窃窃私语。沈棠也不关心这些,低头吃着自己的馍。 “喂!”一双破烂的草鞋闯进沈棠眼帘。 沈棠抬起头。男孩三角眼,一副鼠贼相,趾高气扬的说:“把你的吃的给我。” “为什么?”沈棠平静的又咬了一口馍。 “呵!为什么?”男孩攥起拳,在沈棠面前晃了晃,“因为在这里我是老大!” “老大?又不是我承认的,凭什么……”沈棠话未说完,男孩就扬起拳,准备砸向沈棠。 意料中的疼痛没有来,在拳头挥向沈棠的那一刻,女孩护住了他。 “……你没事吧?你……”男孩的力道很大,看着又比他大很多的样子,女孩疼得缩在沈棠怀里。 “你不是想要吗!?给你!”沈棠把手中剩下的半块馍朝男孩扔了过去,男孩一把接住,咬了一口,把剩下的丢给了后面男孩们。 见男孩还立在原地,沈棠不禁怒道:“你还想做什么!” 男孩走近沈棠,一把抓住沈棠的头发,迫使他仰视着自己,说:“我说什么,你最好乖乖的听,瞧你细皮嫩肉的样子,怕你不抗揍!”然后用力的甩开沈棠的头发,原本就已经乱了的头发,彻底散开了。 男孩见沈棠不语,虚荣心得到了满足,得意洋洋的走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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