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两人翻了因果册,才搞了清楚。 因果册虽纪事不全,可简明扼要,册子上记载了陈瑾一个半月前就被谋杀身亡了,但身死魂移,移到了他们此时盯梢地这片住宅楼中的某一户里,再结合他们收错的纸扎陈瑾,两人大致拼凑出了真相。 地府的因果册只显死人因果,至于活人的,那都摆在天界,只有人死后,关于此人的那部分因果才会转入冥界,两人自然也无法探究究竟是谁对陈瑾的魂魄捣了鬼。 结合生死簿,他们只知一开始,由谋杀陈瑾的凶手将她的尸体砌进墙里,尔后有谁来到了凶案现场,故意留下纸扎意图欺蒙冥官,还利用某种术数带走了陈瑾的魂魄并为其续命。尸体被凶手砌进墙内恰好配合上了为陈瑾续命的手法,只要尸体不被人界暴露,就不会触发到生死簿,至于留下的假魂魄纸扎,恐怕是以防万一用作拖延时间的。 霍文和桑槐京猜测,陈瑾还尚未完成续命,应该仍处于魂魄与载体的融合阶段,如果陈瑾已经完成了续命,那么即使她的尸体在人界暴露,生死簿也断不会被触发,她的名字根本上不了册子。正因续命步骤未完成,所以墙的意外坍塌导致她的尸体滚落,吓死了徐爱梅,才将她的名字触发到了生死簿上,而徐爱梅也因此变成了被间接害死的亡魂,一并上了判官科的生死簿。 为陈瑾续命的人不知何原因没有及时带走陈瑾的尸体,而是选择顺势为之,留下假纸扎作为防御机制。 这个人本想在生死簿被触发的时候,利用假纸扎好争取时间尽快完成续命,但绝没料到障眼法会被识破的那么快,故霍文、桑槐京二人也颇淡定,不赶着白天动手,以免在人界一个不当心引起异象和恐慌。 两人一车在路边挨过了放学高峰、买菜高峰、下班高峰以及傍晚的遛弯儿高峰后,终于,收音机上的电子时间指向了晚间的九点半。 霍文伸了个懒腰,他和桑槐京都休息足了,遂,开门下车。 附近住宅楼亮灯情况一般,毕竟明天依旧工作日,老年人和部分早起的上班族都已经休息了。 对面小区大门旁,有一名保安坐在保安室值班,而这个小区的行人入口未设门禁,很方便进出。两人分别从衣兜里各摸出一枚小巧的打火机,打火机的盖子是透明的,两人不约而同擦亮了火苗。不同于普通的红色明火,他们打出的是青绿色鬼火,这是冥界给员工专配外勤工作时,用来干扰人界监控、随时隐身的法器,每次干活前,他们都会提前点上。 合上透明盖子,绿火未熄,两人塞回兜里,朝小区大门走去。 小区面积还算可观,两人来到一条林荫小径,因果册里必然是不会精确给到陈瑾魂魄的具体方位,霍文临出门前特意背了一只多宝袋做成的腰包,多宝袋里空间无尽,这件法器也算是霍文凭本事得到的福利之一。他拉开腰包拉链,取出了一根竹管子。 “老大,这里头装的是……觅魂蜂?”桑槐京问道。 “对,小区住户密集,陈瑾的魂魄也肯定是用了什么野路子来续命,招魂幡不好使,觅魂蜂效率更高。”说话间,霍文一手拨开竹管的封口,一手唤出生死簿。 招魂幡和觅魂蜂虽是寻魂好手,但也bug昭彰,首次寻魂的距离不得超过方圆五里,而且存在偏差率浮动,只有第二趟再寻,那不论多远,便一寻一个准了。 生死簿悬空翻页,竹管的管口泛起光芒,飘出一小群闪着金光像极蜜蜂般的昆虫。 觅魂蜂们绕着生死簿上标有陈瑾名字的页面“嗡嗡”打着转,仿佛在辨别确认,随后成群结队振翅旋飞,前方带路。 霍文收回生死簿,与桑槐京迅速跟了上去。 觅魂蜂们着金光,常栖息于三途河附近,食曼珠沙华的花蜜,它们贪恋魂魄的香味,喜欢尾随渡河的魂魄,但又胆子小不敢靠太近,就这么一路飞舞,星星点点起起伏伏,也算是冥界独有的靓丽景观之一了。 无常或判官们因工作需要,不时会收集一些觅魂蜂存起来让它们休眠,然后定时放它们回去进食,再换一批继续存着用。 两人跟着觅魂蜂来到了小区最后一排,它们萦绕着其中一栋楼房越飞越高,直至十七楼时,在一户人家的窗前逗留盘旋。 霍文抬头,遥遥眺去,眯了眯眼,他忽地口中念咒单手捏诀,高举竹管,只见觅魂蜂群迅速飞回,子弹一般钻进了管子里。 收起竹管,两人步入觅魂蜂锁定的那栋楼。 进了楼,霍文不忙按电梯,他四周看了看,发现电梯后面有一间信箱室,便领着桑槐京走了过去。 信箱室的一角安了部探头,霍文倒不以为意,他沿着楼层号找到了十七楼所属的三个信箱门,接着回忆了下觅魂蜂方才停留的位置,将目光投向了标注着“1701”的箱门上。 霍文打了个响指,“咔”一声,“1701”的信箱门弹开了,霍文旁若无人地抽出了里面的信件翻查。 “周旭天?”桑槐京看到一封信用卡账单上赫然印着的名字。 “还有陈瑾。”霍文找到一叠装在大号信封中的厚重广告宣传册,封面上印着“周旭天、陈瑾夫妇收”几个大字。 “是夫妻?”桑槐京惊讶。 “看来,这里是陈瑾自己的家。”霍文道。 还不等两人把信件归位,电梯的机械女声响了起来—— “诶,旭天啊,又去上晚班啊?”正巧,楼里某位住户也刚好从外面回来。 “嗯,今天也是夜班。”从电梯里出来的周旭天,说话声有些轻。 “你家小陈身体好点了吗?都一个多月没瞧见这孩子了,我们家啊明天打算炖只老母鸡,明个儿我让我老婆盛些给你!”似乎是邻居,而且很热心。 “已经好多了,不用麻烦啦,这两天我自己也钝了鸡汤。”周旭天赶时间道:“谢谢张叔,我先走啦。” “诶好,路上慢点!”邻居进了电梯。 霍文低头,对了眼信封上的名字,和桑槐京快步踱出信箱室,可惜,只捕捉到了一个远去的背影。 周旭天这个大活人的离开反倒让霍文和桑槐京更加放心大胆起来,两人踏入另一架电梯,按下了十七楼的按钮。 站在1701的门口,霍文朝桑槐京睇了一眼,接着,桑槐京上前扣了扣门。 “哆哆——” 不一会,从门内传出了一个女人的声音:“谁啊?” 桑槐京清了清嗓,字正腔圆道:“1701的业主您好,这么晚的冒昧打扰您了,我是咱们物业工程部的小桑,是这样的,刚才楼下1601的业主跟咱们物业反应,他们家卫生间发生了漏水情况,我和我同事在现场排查了几个问题后,认为有可能与您家的卫生间管道有关系,不知现在能否方便我们进来查看一下?” 门内的女人稍作犹豫,为难道:“这个,现在时间也不早了……” “实在抱歉,我们也知道这个时间打扰您很不妥,但是楼下的漏水问题比较严重,1601的业主也是因为这个事儿特别急,催得我们、我们……哎……”桑槐京一副有苦难言的语气,“对此我们真的很抱歉,若非事出紧急我们也不愿打扰您,也希望您可以谅解我们,您放心,我们都是非常专业的员工,如果您方便,我们就进去看一眼,绝对不会耽误到您!” 或许是桑槐京表现出的真诚打动了门内的女人,解锁声依次响起,门把手耸动下,1701的门打开了。 “那好吧,进来吧,大晚上的你们也不容易。”露出面目的女人,似乎是个防备心不高的好脾气。 职业微笑的桑槐京和站在他身旁的霍文,在见到女人的那刻,共同愣了愣。 “嗳哟谢谢您,我们看一眼您的卫生间,马上就走!”桑槐京边说边准备脱鞋。 “不用脱鞋了,家里也好久没打扫了,算了。”女人不拘小节道。 “行,那真是不好意思了。”桑槐京在女人的指引下,一起迈向卫生间。 霍文刻意慢了一拍进屋,随手关上了门,他左右环视着,眉头越发紧锁。 桑槐京弯腰伏地装模作样的在卫生间里摸爬检修,而女人则担心真就在自家查到什么问题,导致了楼下的漏水。 “我大体都检查了一遍,应该不是您家卫生间的问题。”桑槐京起身,下了结论。 “那就好。”女人放心道。 就在女人刚要转身出去时,桑槐京突然问起:“对了,我能问您一个问题吗?” 女人回头:“怎么了?” “您为什么要把卫生间的镜子拆了?”桑槐京指着洗手池上方,瓷砖面残留的痕迹和四个角上暗留的螺丝孔。 “噢,镜子碎了,我先生怕伤到人,就拆下来处理掉了。”女人没有一丝犹疑道。 “什么时候碎的?你亲眼目睹的吗?”靠在门外走廊的霍文忽地插话。 女人走出卫生间,说:“大概一个多月前,我不记得了,反正有一天我回家,我先生就告诉我镜子坏了拆掉了。” 霍文和桑槐京随女人来到了客厅,女人对霍文的提问有些莫名其妙,便道:“卫生间的镜子和楼下漏水有什么关系吗?” 霍文无视了女人的话,望向屋内陈设,继续追问:“那么,你能告诉我,为什么要把电视柜上的电视搬走?还有,为什么要给所有门窗都贴上报纸?” “我先生说电视坏了,就扔掉了啊,门窗贴上报纸,自然是因为白天太阳太刺眼了,你们家难道不是这样的吗?”女人理所当然道。 “我们家当然不是这样的,没有一家会是这样的。”霍文平静地说。 “什、什么?你们、你们究竟是谁?”女人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劲,与两人拉开距离,慌忙拿起边几上的固定电话,警告道:“你们立刻离开我家!否则我就要报警了!” 桑槐京移步阳台,撕开了贴在移门上的报纸。 霍文退开一步,让女人的身影足够映入移门的玻璃中—— “好好地看清楚自己,这是你吗?陈瑾。” 霍文的话仿佛一剂药剂,将女人彻底定在了原地,女人瞪大双眼目光投射,表情从最初的困惑到恍惚的记忆,继而难以置信,最后转变为恐惧战栗…… 伴随着混乱的电流声,屋内的灯开始明灭闪烁,移门玻璃中,则照出了一具毫不对称,拼接缝合的身体,鲜血沿着脖子上不规则的线边渗下,而那张白到发青的脸,陌生又阴森。 “这不是我,不是我的脸……”女人抚上双颊,眼神空洞,她“咯噔咯噔”扭转脖子,呆滞地看向一旁的霍文,开口问道:“我是谁?”
第9章 Who are you?8. 蓝天、白云、阳光,天气好的不像话。 “小陈,谢谢你啊!”上了年纪的阿婆接过陈瑾手上的礼盒,笑出了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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