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一眨眼的动作,徐爱梅着急地扯住脖子上的锁链,惊呼:“鬼差大人我还不能死!你不能带我走!” 两人起身,霍文俯视道:“冤有头债有主,阎王殿里说清楚。时辰一到生死由命,容不得你讨价还价,跟我们走吧。” 徐爱梅自知已毫无商量余地,心中顿生憋屈,立即涌起一股含恨怨艾之气,刹那间房中阴风大作,徐爱梅魂魄飘起死脸煞白散发乱飞,欲要和霍文反抗争斗。 桑槐京见势,从怀中取出一支通透林润夹杂零星黄点的翡翠毫锥,一挥手便化成了一根四尺来长纹路繁复的铜棍,只身挡在霍文面前,持棍与徐爱梅对峙。 霍文攥着锁魂链,毫不把这种类似鬼片五毛特效的操作放在眼里,只淡淡问了一句:“徐爱梅,你累不累?” 徐爱梅略显愕然,“你、什么意思?” 霍文稍稍与桑槐京错开,直视她道:“生前哪怕一次,你为自己活过吗?” 徐爱梅微张嘴,陷入沉思的表情彻底在满是怨恨的脸上扩充开来,她很诧异,惊讶无比。 十八九岁的时候家里人就急不可耐催她结婚,告诉她要找个男人才能有依靠有未来,那时候她在厂里上班没什么概念,况且她还得供弟弟读书,自是没多在意。一直到二十岁出头,弟弟考上了大学,家里人从催促变成了臭骂,骂她没出息比不上隔壁已经生了好几个的谁女儿,她连对象都没有,让家里蒙羞被别人指手画脚。还骂她忘恩负义,不结婚没彩礼连弟弟的生活费都没着落。那段时间家里天天对她没有好脸色,渐渐的她自己都觉得是自己对不起家里面。后来没多久经亲戚介绍,认识了一个男的,比她大好多岁,谈了没两个月,双方家长见面合计好彩礼嫁妆,就找人算了个吉日让她出嫁了。 结婚以后的日子并没有像他们说的那样,有依靠有未来。她怀了孕却依然要上班还得操持家务照顾公婆、丈夫,即使生产那天,自己痛得半死从死亡边缘回来生了一个儿子,丈夫、公婆也只顾着去看孩子,把她一个人丢在产床上无人料理。 或许是因为自己生了儿子,坐月子的时候公婆、丈夫对她稍微好了一点,她看着襁褓中的婴儿就感到无比幸福,觉得自己真正的有了个完整的家庭,以至于后来有了第二个儿子以后,丈夫背着她在外面找小姐赌钱欠债也能原谅他,甚至替他还钱遮丑收拾烂摊子。 再后来,随着两个儿子慢慢长大毕业工作,给父母公婆送终,自己的丈夫得病住院,去世出殡,再到两个儿子结婚,有了孙子,所有事情她都能处理的有条不紊得心应手。 可一晃眼,看着镜中逐步衰老的自己,才发觉自己已是花甲之年。 仔细想来,她这大半辈子照顾这个照顾那个,好像占据了她的全部人生,让她没有时间去认真思考自己。 不,她思考过的,她一直想和老姐妹出去玩,出去看看走走,只是,只是没有时间,她还要照顾儿子,照顾孙子,照顾这个,家……? 风止怨消,徐爱梅的魂魄如羽毛轻飘落地,她的脸上泪痕交错,无奈而悲凉。 “鬼差大人。”徐爱梅忽然叫住霍文。 “何事?” “我,还能再投胎吗?” 霍文看了她一眼,回想了一下,道:“你此生阳寿已尽,也不必入冥城耗未尽阴寿,可以再投胎。” 徐爱梅抹了抹眼泪,露出了一个遂意的笑容。 桑槐京收起幻化成铜棍的毫锥,他十分意外地目睹霍文三言两语就搞定了怨灵,甚至还注意到了最为出人意表的一点,霍文的耳朵里竟然根本没有塞上他给的耳塞,这令他更为加深了老大很反常的这个念头。 霍文将徐爱梅的锁魂链交到桑槐京手中,掏出裤兜里卷成轴的本子,他抖开那本薄薄的本子,松手一顶,本子轻盈浮上了空中,霍文小幅度动了动食指,章页神奇地跟随指头摇摆的频率自动翻页,最终止于标注着昨日日期的那一面。 霍文认真阅读了两遍本子上的笔墨文字,托腮瞥向塌墙下方的那具腐尸,面露疑色道:“嗯?还真有两个人的魂魄要收,一个是收租吓死,一个是谋杀致死,可……” 桑槐京伸长脖子也大致看了一通,指着腐尸问道:“老大,生死簿不会出错了吧?这尸体看上去最起码像死了有一个多月了吧?而且我一点都感应不到这里除了徐爱梅还有其他魂魄在呀?” “鬼差大人,这就是生死簿啊?怎么上面写的字我都看不懂?”徐爱梅挤到两人中间,稀奇地打量悬浮空中的生死簿。 霍文眼皮随即抽了抽,“哗”地合本收书,当着徐爱梅的面卷好塞进裤兜道:“废话,人人都能看懂还不得坏事。” 桑槐京把徐爱梅重新拱到身后,科普道:“拜某位大圣多年前地府一日游惹的祸,生死簿早八百年就进行加密处理了,非冥官者皆不得见。” “噢是这样啊。”满足了她老年八卦之心的徐爱梅点了点头。 “诶我说这位大妈,您已经死了,能没事别瞎掺和问东问西嘛?”桑槐京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貌似说多了。 徐爱梅讨好笑道:“鬼差大人,我这不是年纪大了忍不住嘴碎吗,其实我也没瞎掺和。”徐爱梅朝塌墙那示意,“你们应该是想找她的魂魄吧,我知道在哪。” 霍文和桑槐京一听齐刷刷望向徐爱梅,霍文问:“你知道?” 徐爱梅应道:“嗯对,我死了以后一直在房子里转悠,她的魂魄就在阳台,只不过她不爱理人,光坐那发呆。” 卧室与阳台相连,中间隔着堵带门和窗的墙,独家更新文在要务尔耳起舞二爸已两人急忙走向阳台,霍文推开老式的铁制单门,便见一抹比徐爱梅还要淡薄的白影蜷缩在阳台另一头的角落,白影长发及腰,虽然浑身上下都扎着不计其数的刀眼,脸上也伤痕累累,但仍能看得出她生前是一位十分年轻漂亮的姑娘。 “陈瑾?”霍文试探性地问。 姑娘对霍文的话置若罔闻,只一味抱腿低头,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霍文走上前,俯身左右观察陈瑾,她除了表情麻木呆滞,单纯盯着地上看,不理人,其他再多的信息霍文也感应不出来,这倒是奇了怪了头回碰见。 “老大,那个,她要怎么处理?”陈瑾的怪异桑槐京看在眼里,但也无计可施,心中更是忽生出一种随波逐流感,便不确定地询问霍文意见。 霍文困扰地瞄了眼手机时间,他好像是觉得有点不对,但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不知为何心中朦胧只莫名驱使他尽快带走,就道:“先按流程带回去再说吧。” 于是霍文拽出锁魂链,套上陈瑾的脖子,期间陈瑾既不反抗也没反应。 生而为人固有七情六欲,死后成魂这些情感更易被放大,所以才会有怨灵。可这陈瑾的表现却空白一片,活像个没什么感情的叠纸。 桑槐京帮着把陈瑾拉了起来,霍文牵了牵链子要离开,没想到陈瑾自己跟着挪脚动了。 两人对视一眼,都瞧不出是何缘故。 最后,霍文臂肘一挥,开了道暗光裂口,两人带着徐爱梅和陈瑾跨入裂口,前往冥界。 王映迷迷糊糊睁开眼睛,房内白炽灯掺杂窗外初阳很是晃眼,因为趴在地上的睡姿太差,他捏着酸疼的脖子爬了起来。 他有些迷茫地看了眼墙上的挂钟,才刚六点,但他怎么会倒在自家地上睡觉的?他明明记得…… 王映抬眼看向客厅冰箱上方栽种假花的花盆,原本是考虑到老小区人多杂乱,他特意在塑料花叶间藏了一架防贼用的伪装监控。 王映拿出手机打开APP,调出缓存的视频,将进度条徐徐推向了凌晨时分,他一瞬不瞬地紧盯着屏幕,心如鼓擂惶惶不安。 随着进度条的缓移,王映专注的双眼渐渐瞪大……
第7章 Who are you?6. 早晨八点,上班族陆续出门的时间段里,桑槐京开着破捷达载着霍文驶入了一个高层小区的地下车库,随后双双进了其中一栋楼的电梯,桑槐京在中途一层出了电梯,霍文则上了顶楼。 冥界在南城买下了这个小区的一整栋楼,专门用于办公和解决南城外勤员工的住宿问题,判官科和无常部的同事们皆于此齐聚一堂。 本来南城判官科不算上后补职位,东南西北四区分别应由四个司使负责的,但介于这两年人手短缺,负责南区的判官司使前阵子被人事调动到其他地方支援去了,而霍文手下又刚好领着一个后补的桑槐京做助手,于是领导索性就把南区交给霍文暂先代管了,并且言语中不无透露着等桑槐京转正后,将南区交职给他的意思。 判官司使被安排在最顶层,和无常部几个小领导对门。霍文在密码锁上输入了一串数字便推门进屋,径直去了厨房,打开冰箱拿了盒速食便当丢到微波炉加热,随着“叮”一声,他取出便当又捞了罐冰饮,踱步上楼回房间。 顶层的房屋面积不仅宽敞,而且带复式阁楼,上下各两间同等大小的卧房。判官科人丁稀少,几个司使又是非同期且拼调来南城的,关系都不太亲近,平日在宿舍公共区碰见点个头转身就各自回房,楚河汉界泾渭分明,所以屋子里常年保持清冷。 而无常部门就完全颠倒了,毕竟他们人多势众,有事没事还要搞搞聚会,偶尔也一块拉判官科入个伙。 霍文吃饱喝足正想洗个澡好滚床上休息,衣服才脱到一半,恼人的铃声就急促地来了,拿起手机一看,是黑叔打来的。 霍文按下接听键还来不及说一个“喂?”,电话那头已经噼里啪啦劈头盖脸一顿臭骂怒吼下来,就连平日一向自诩反应快的他除了适当把手机远离耳朵外,一句辩解的词都没能插进去。 骂到最后估计是口干舌燥累了,黑叔语气缓和道:“今晚子时之前,你俩要是不把陈瑾的魂魄带回来,哼,十殿阎罗随便挑,恶鬼刑狱工想当哪家的都满足你们!就这样!” “啪——” “嘟嘟嘟嘟……” 黑叔电话刚挂断,桑槐京的电话就接踵而来。 “喂喂喂???老大!!!不好了出大事啦!!!”桑槐京惊慌失措的声音,大致都能猜到他在电话那端火烧眉毛兵临城下的模样。 “行了,我已经知道了,陈瑾的魂魄被人做了障眼法,我们带回去的那个是假的。”霍文平静地说。 “卧槽老大!刚才打你电话一直占线,是黑叔吗?这么说来他是先打给我的?”桑槐京不明就里。 “先不说这个,你马上去四楼等我,我们先去趟‘冥志阁’,查因果册。”霍文指示道。 “好,明白。”桑槐京挂了电话。 霍文疲惫地掐了掐眉心,套上衣服,推门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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