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沉心满意足。抚摸着小腹,想到几日后的科考,觉得未来一片光明。 乌云渐渐笼罩这片地域,远处似有雷声轰鸣,室内光线黯淡下去。 李峙轻手轻脚地起身,不吵醒睡过去的羽沉,自己披上外衣,坐在床边看着他的睡颜。 因为自己太不知节制,羽沉累得小脸红扑扑的,在梦里也偶尔呓语,李峙就伸手抚平他皱起的眉头,就那样看着,直到大雨降临,闪电铺满天空。 “要来了。”他面色淡然,如暴风雨前的海岸,宁静深邃。 … 让这届学子焦头烂额的科举考试,终于开始了。 科举是笔试在前,面试在后,所谓殿试,头百名方有机会得以面圣。最先举行的笔试,分文考和策论,文考又有写作和诗赋,学子们进入考场便不得而出,从早到晚,直到下午酉时最后一门策论完天清晨 这一日,无数亲友送自家学子赶考。李峙与羽沉再次携手来到太学府门口,不由地感叹时光飞逝,上一次刚入学的时候,可没想到这么快就要来考试了。 “别紧张,你肯定没问题的。” 见李峙一脸的满不在乎,羽沉狐疑地问: “你不会舞弊了吧?怎么从来不见你紧张。” “瞎说,本王是那种人吗?”李峙义正严词,“你可不要诬陷啊。” 羽沉摇摇头,也不理会他浮夸的表情,抬头看了眼太学的牌匾,有些感慨。 从十二岁那年母亲去世,一夜间长大的羽沉,便是为了这个目标而不断努力着。而今,终于近在咫尺。 “我进去了。”他转头对李峙笑着,十分灿烂。 “等我回来。” 李峙想给他一个拥吻,可这里人来人往的,不少还是没成年的小公子,也有些不好意思,终究只是挥了挥手,眼底带着浓浓的不舍。 “去吧。” 他又一次没有回答。 他已经无法再等待,这十年卧薪尝胆,只为今朝。 大将军,已经到了皇城外。 成败在此一举。 作者有话说: 第二更,明天结卷
第二十七章 孤雁南飞 【功名将何用】 午时,城门口的侍卫正要换岗。这天气,太阳毒辣地吓人,换岗那人早早便溜了,有人发现这里无人值守,禀报了上级。 突然间,喊杀声震天。无数卫兵从这处薄弱地攻杀进来,大将军骑于马上,挥手之间,两万亲兵堵住所有出口,包围皇城。 军阵中,一人披甲执锐,威不可当,信步走来,站在皇城门下。 “母妃,我来为你报仇了。”李峙邪邪笑着,抽出宝剑,遥指天子堂—— “杀!” … 大秦天定十年,西凉大举进攻,大将军率军击退铁骑,将边境线推进三十里,得胜归来。 科举考试当天,靖王起事。自称秦朝正统,并列举太后周氏篡改传位诏书,谋害先贵妃,刺杀亲王等数则罪状,举国震惊。 刚刚赶至皇城的大将军司鹄以两万亲卫军包围皇城,边防军遥遥相应,一时间,皇室岌岌可危。 靖王携数百靖龙卫攻入皇宫,见人就杀,斩太后,杀皇子,逼得帝后龟缩寝宫。 任谁都觉得,到这时,皇帝大势已去,皇位是板上钉钉的要换人了。 可就在此时,大将军却忽然声称自己被奸人所骗,立即发兵勤王。 两万刚从战场上下来的亲卫军,对付只有数百人的靖龙卫,竟也艰难战斗了许久,直到最后一人。 暗影挡在李峙身前,回头看他一眼,接着义无反顾冲入阵中。 靖王被围时犹自难以置信。 “你曾说,她是你此生最爱之人。”李峙眼中泣血,看着他最大的依仗,母亲青梅竹马的大将军。 “你最爱之人,便是被这周太后所杀,你却支持她的儿子?” “所以我杀了毒妇。”司鹄脸上有着作为军人的刚毅,被指控着依然面色镇定。 “嫣然过去在宫中时,便没少受这毒妇刁难。如今,也算恶有恶报。” 他有些沉痛,又有些遗憾地看着李峙。 “可是峙儿,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勾结西凉人。边境无数百姓遭他们屠戮欺辱,我为大秦守了一辈子江山,又怎能,让这样冷心肠的人做皇帝?” 这世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不是简单一个青梅就能抛下原则,为军者当然有自己的原则。李峙知道,自己还是被逼急了,那场刺杀就是为了逼他动手,因为他最大的底牌早已被掀翻。 何曾见李峙脸上有这等落寞。 “是我失算了,没料到西凉野心如此之大。” 他又自嘲一笑。 “有魔人邀我举事,我拒绝,称魔人祸乱人间伤天害理,可没想到,最终让百姓受难的是我自己。” 殿中,立着帝后并大将军,还有外围水泄不通包围他的军队,只是众人都沉默。 靖王,一代枭雄,而今将要落幕。他有资格留下遗言。 “二弟。”李峙又将目光转向皇帝。 “你很好,连自己母亲也可以献祭。若我料想得不错,刚刚那种危局,你已经看清朝堂中谁有二心,现在御林军正血染京城吧?” “即使没有,这些人,也会作为我的同党被杀的杀,贬的贬,对吗?” 这位心思深沉的皇帝面无表情,并不为他的话所干扰。 “我同样厌恶她,心胸狭窄善妒。若非她自作主张杀你母妃,你我也走不到这一步。” 李崇露出有些虚假的笑容。 “哥哥,若是没有那件事,你一定会是我的左膀右臂。可惜啊,朕少一良才。” 李峙冷冷看着他,哼笑一声。 “没有她你也会想办法杀了我吧?你这样谨慎的人,怎么会对我这个竞争对手委以重用?朝中至今还有支持我的阁老——当然,今夜过后,便没有了。” “你呀,小人之心,我自幼最快乐的时光,便是同长兄玩耍,是真的很希望同你亲近呢。”李崇依然笑意盈盈。 李峙不理他真真假假的话,又问: “到这时候,你能否告诉我,真正的传位诏书上究竟写的是谁?” 李崇的笑意缓慢收敛起来。 “……大哥,我会是比你更好的皇帝。” 他没有回答,又好像回答了。 “你太感情用事,可这个位子上,不需要感情。” 李峙看着这个小时候会跟在自己身后,叫哥哥的李崇。时间真是过得很快,转眼间,他都变得这般陌生了。 “你说得对,或许你才更适合这尊位。” 他抽出沾满鲜血的宝剑,当啷一声,抛下剑鞘,士兵们紧张地上前一步,又缩小了包围。 李峙环视四周,面色惨然。 “可我……生来就是长皇子,三岁学文,五岁习武,一切的一切……都是为那龙椅培养的啊!” 我这一生,又算什么? 身不由己地为了皇位勤苦,属于自己的位子却被夺走,就连母亲也被害身亡。他开始学着藏拙,做一个令人放心的闲散王爷,却从未有一日不在钻研政务。 老臣们串联,僵而不死的母族施压,他再次谋夺皇位,为了复仇,也是出于无奈。 这一生,唯一一次随心所欲,便是带回了一个人,为他做出许多前所未有之事。 李峙脸上浮起一丝笑意。 “我只有一个请求,放过他。别要他死,也别不要他,科举对他很重要。” “太师义子,与你何干?”李崇轻声道: “他会成为一名没有实权的文官,抄录书籍,在国学府——离靖王府很近。” 李峙的要求,他还记得。 于是,李峙发自内心地笑起来,手中宝剑上移。 “谢谢你,我无遗憾了。” 其实,还是有的。 李峙最后看向太学府的方向。 我曾想陪你走遍天涯海角,也曾想陪你看无数春花秋月。 抱歉,我好像做不到了。 … 大秦天定七年,靖王谋逆,自觉有愧,拔剑自刎。 暗中逼迫其谋反之前朝旧臣,被连根拔起。 包括太师,也是圣上本人的太傅,同样被抄家灭门。 无数京城豪门一夜之间轰然倒塌,京都一片混乱。 在这动乱之中,太师义子不翼而飞这等小事,也难有几人在意了。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太子失踪案上。 天子震怒,以寻找太子为借口出兵高丽,羸弱小国顷刻之间就陷于秦军马蹄之下,一时边境小国人人自危。 天下要乱了。 … 羽沉总觉自己陷进了最可怖的噩梦。 好像自从走进科举考场,事情便朝着最坏的地步发展。 在他终于圆梦科考的那一日,他爱的人,拔剑挥向皇权,孤独地死在冰冷的深宫。 对自己,对这世间,他可曾,有一丝一毫的不舍? 怎么能什么也不告诉他,就突然去做那样危险的事呢? “你说的爱,都是假的吗?把我丢在这里,可曾想过我怎么活?”羽沉已是哭睡过去又醒来,失魂落魄般喃喃自语。 “呵呵,凡人啊……就是如此。你也别放在心上,天下之大,何必在一棵树上吊死?” 一个声音突然从马车外面传来。 羽沉这才发现,自己伤心过度睡得头昏脑涨,居然被从太师府带出去了!他掀开帘子,看到一个一身黑袍,头戴兜帽的鬼祟男子,正坐在前面驾车。 “你是谁?要带我去哪?” “我是你的救命恩人。” “我的救命恩人只有一个。”羽沉忽然又流泪,“放我下来,我要跟王爷死在一处。” “哎?!不是,你别,别跳——”那人吓得赶紧扯紧缰绳,让马车停下,接着,不得不将遮面的布巾拉下来。 “是我。” 这张脸,就太眼熟了。羽沉惊地瞪大了双眼。 “太子?!” “是也不是……说来话长。”那人纠结道: “真正的太子早被我杀了,你见到的,是我替换的那个……不是,你怎么还跑啊?!” 羽沉半个身子已经搭在门边,缩着脖子。 “如此恶人,我怎敢同你共乘一车?!” ……很有道理。自己说的时候怎么没想到呢? “我也是身不由己……你信我,真的,我多喜欢你,你总知道吧?我就算杀尽天下人,也不可能杀你。” “……别跑,求你,现在回去也是死。我不会杀尽天下人,这只是比喻。” 神秘人,又或者说迦罗,也是真的心累了。他看着羽沉眼中依然警惕,哪怕刚刚大哭了一场,还是要去找那个凡人……都死透了的凡人…… “玉尘……你真的变了。”迦罗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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