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答: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三章 孽缘绳(二) 萍水相逢,素未谋面。 江浮白不知为何突然被那个少年缠上了。 “这位公子不知出身何门何派?”少年跟在他身后一路到了客栈,路上打探着他的出身门第。说话间神采飞扬的,客气和亲近的度把握得也极好,瞧着是个人精。 师门不好作答,江浮白顿了一瞬看他,刚想开口含糊一二,那少年又话头一转问起姓名和年岁。 江浮白根本跟不上他跳脱的性子,只好答:“我刚过弱冠。” 少年一个踉跄,满脸不可置信:“弱冠?” 他这吃惊的模样和“小”字一样伤人,但对着生人江浮白半分脾气也没法发作,只得闭了嘴继续向前。少年极有眼力见,即刻察觉到江浮白在意什么,小跑几步追上来。 少年笑道:“我没想到你比我大,我今年十八,那我可是该称一声兄长了。” 江浮白觉得奇怪:“这位小公子,难不成所有比你大的你都会对着人家称一声兄长吗?” 说着话,两人顿下脚步,少年走到江浮白身前,转身细细瞧他。在山上的时候,师父的眼神总是漫不经心,像在看他,也像在看众生。三七虽也活泼,但在他面前还是有几分拘谨。活了二十年,少有人会想面前这个少年一般靠得这样近地来看他眼睛,专注又认真,毫无闪躲。 “你在看什么?” “看你,家里老人说人的眼睛不会骗人,我瞧瞧你在想什么。” 这话江浮白也这样认为。 等他看完,江浮白问:“看出什么了?” 少年摇头:“我看不透你。” 那双桃花眼里满是认真,因为那双眼睛很好看,所以他看不透人反倒像是江浮白的错了。 江浮白垂了眼眸,心想:彼此彼此。 “哦,对了,你刚才的话。”少年站直了身子,收了嬉皮笑脸的模样,“我性子其实一般,说话客气只对我瞧得上的人,若是瞧不上便是连看一眼都嫌多的。” 江浮白觉得这不能说是“性子一般”,应当是“颇为倨傲”。 客栈小二见江浮白从外面进来还觉得奇怪,正想关怀两句便发现了他身后跟着的少年。来了客自然要招呼,他听小二说江浮白已经住下,即刻爽快地掏了银子要了江浮白隔壁的屋子。 上楼,进门。 进门前那少年又扬起笑容:“我来这镇上也不少时日了,若是出门游玩我可为兄长指引一二。” 江浮白觉得“兄长”这个称呼也让他不大自在,想了想还是报出了自己的名字。得了这么个名,少年笑意加深,露出一颗虎牙,眉眼弯弯,看起来十分无害。江浮白不喜以相貌来断人心性,他却觉得这少年人或许不坏,只是,深不可测,和“无害”二字也是不沾边的。 少年品了品这个名字:“‘饮不釂者,浮以大白。’这个名字倒是很有韵致,听着便是个洒脱性子,很配你。” “我的名字是季沉,四季之季,浮沉之沉。” 说完这话,季沉推门进去,只留下江浮白还站在原地想:名字哪来的配不配之说? 日落月升,镇上宵禁不甚严苛,但日头落下后街上也冷清下去。戌时后,连巡查的人都不大走动,客栈里也静了下来,堂中只剩下两个小二上下跑腿送东西。 江浮白耳力超群,一半是天生,一半是住在山里练出来的。隔壁的屋子里,除去最开始开了半扇窗,又喝了两杯茶水之外,季沉便靠在榻上不曾动弹过。这人瞧着比跟在三七身后的那群孩子还跳脱,不成想是这么安静的人,这倒是出乎他意料。 直到店小二敲门送热水,敲了半天却不见人来开门,江浮白这才察觉不对。 “公子,这······您这朋友这是睡着了?”小二双手提着一个大大的水壶,正满脸为难,见了江浮白开门出来宛若见了救星一般。 之前在街上江浮白便看出季沉身上是有些功夫的,又是行走江湖之人,不至于这般没有戒心。小二方才的敲门声只怕连楼下的人都能吵醒,但屋里却一点动静也没有。 不对劲。 江浮白没有再等,抬腿踹开了门。 屋内灯烛未燃,一片昏暗中,只见季沉睡在窗边的小榻上,面色如常。但屋里显然有些凌乱,倒像是遭了贼的样子。进屋后,小二也被吓了一跳,放下水壶就掏出火折子点起桌上的灯。火舌舔舐烛芯,很快屋内便亮了起来,但只一瞬,那烛芯上的火跳了一跳眨眼间变了颜色。火焰发青,屋中散开一阵烟气,江浮白察觉不对时桌边的店小二已经倒地不起。 “季······”话未说完,江浮白只觉浑身力气都被抽离,眼前一黑,再无知觉。 倒地前,他看见季沉无力垂着的手动了一下。 片刻之后,烛芯被一道掌风熄灭,榻上的人缓缓起身,打量了一下倒在地上的两人。店小二直接提溜着扔出门外,季沉从床榻边拿来另外的蜡烛点燃,蹲在地上细细地看着江浮白的脸。 白日里,江浮白端的是一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气度。不论是恶霸手中救孤女,还会后来看着自己对那女子说谎,江浮白面上愣是半分痕迹都不露。 后来他追到客栈,互通姓名,江浮白对他也是半句多余的话也没有。不害怕,不好奇,甚至连常人闯江湖该有的一点戒备心在他这里都稀薄的可怜。 这样的人,实在是特别,特别奇怪。 弱冠之龄,脸却似十五六的少年,可瞧着通身气派却和深山里修行打坐的老秃驴一个样。最难得的是这一身筋骨,放在哪门哪派都是能被捧在手心里的天才,还是这样看不出深浅的性子。 季沉今日将差不多的名号都想了一遍,却怎么也没法往江浮白头上套。年轻一辈的翘楚,正道名门的心尖,和面前的人一比竟还是差一大截。 手指上一阵刺痛,季沉抬手在烛火下看了一眼。 起效了。 烛火一落,季沉的目光跟着落到江浮白的手上。手背上那道伤只剩下淡淡一道,瞧不大出来了。但他的手指上多了一圈殷红线痕,就像是七夕男女缠在手上的红绳一般,正好是在被划伤的那只手的尾指上。 江浮白醒来时已是次日清晨。 他睁开眼便看见那半扇开着的窗,原本倒在小榻上的季沉已不知所踪,而他合衣卧在床上,盖着薄被。江浮白坐起来,发现小二昨日点的那蜡烛还在桌上。他起身下床,走到桌边去细看那蜡烛的古怪,瞧着不过是寻常灯烛,只是那烛芯的颜色比寻常烛芯浅一些。 正打算拿起那蜡烛,有人推门进来——季沉。 “你醒了。”季沉手中拿着两三个纸包,放在桌上后,自怀里取出一个小瓶子。随手拿了一个茶杯,在里面倒了些粉末,又拿水化开。 他将杯子递给江浮白:“喝了这个头晕会好些。” 江浮白看着那杯子却没有接,季沉了然,又倒了一杯底自己饮下。 江浮白:“我并不是这个意思。” 季沉挑眉轻笑:“哦,那是我性急了。” 接过杯子,一饮而尽,这带着药粉的水带着些苦涩,但喝下去之后确实好受不少。 季沉见他喝得痛快,又扬起了笑:“浮白兄,你就这般信任一个才认识一日的人,是不是太没有防备心了?” 江浮白不明白他这话的意思。 季沉将那空杯子拿回来看了看,果真都喝完了,他道:“若是我下毒了呢?” 什么也没问,什么也没说,他喝了,江浮白就跟着喝了。但江湖上这种手段一抓一大把,“以身试毒”四个字早就成了一个笑话,江浮白竟然就这么喝了,也不知是不怕还是心大。 听他这样说,江浮白反倒是有些疑惑:“你下毒了?” 喝都喝了,现在才问这个。季沉还没见过这种马后炮的路数,一时被问愣了,迟疑两息才摇摇头。 江浮白安了心,又难得解释了一下:“我幼年曾吃过一些药,寻常毒药对我没什么用处,所以倒也没有那么担忧。况且······ “况且什么?”不等江浮白说完,季沉便凑了上来,一脸兴致勃勃。 靠得太近,江浮白的话险些被噎回去,他不动声色地往边上挪了半步,板着脸继续:“况且,我觉得以你的性子,若是真要对我下毒,昨晚有的是更周全的机会。可你醒来后也没有动手,应当是不打算给我下毒的。” 这人一本正经,一字一句冷静到和庙里和尚念经似的。 实在是奇怪,奇怪里又有那么一丝有趣。 季沉算是得了一句不咸不淡的夸奖,笑着放下手中的茶杯,随后伸手拽着江浮白的衣袖将他的左手一并提了起来。江浮白没看懂他在做什么,正要开口,季沉将自己的左手也举了起来,两只手并排在江浮白眼前。 江浮白的手是一双未沾阳春水的手,因为常年握笔,两处指节上有不起眼的薄茧。季沉的手则显然是自小习武的一双手,虎口处的茧最明显,手背上也有几处细小到看不大分明的浅淡疤痕。还有掌心昨日他自己弄出来的伤口,虽止了血,但看起来还是有些骇人。 两只手截然不同,但此时,两只左手的小指上都有一圈细细红痕。那红痕红得有些发黑,不似刀口,反倒是像是从皮肉里长出来的,诡异中透着妖冶。 江浮白没见过:“这是什么?” 季沉勾住了江浮白的小指,灿然一笑:“浮白兄,你不怕毒,不知你怕不怕蛊啊?” 作者有话说: 答案揭晓(微剧透):季沉前一章是为了帮江浮白解围,孽缘绳这个蛊是通过那块帕子下的。 —— 前三章更新结束!后面恢复更一休一啦~ 我们后天再见!
第四章 温柔乡(一) 蛊名孽缘绳,是天香门秘技,据传只有天分极高的弟子才能修成此蛊。 用的乃是自身药血为引,佐以特制的药液,蛊成后,只需沾染两人的血气,联通二蛊,这蛊便算是成了。孽缘绳会在两人尾指上圈起一道红绳,取的乃是月老红绳的风雅名堂,但行的却是吸人功力的勾当。 江浮白听完这些之后便知道是在哪儿中的招。 他看向笑意吟吟的季沉:“昨日,你抢那女子的帕子,是不是早就知道此事?” 季沉老实交代:“那时只是疑心,现下却是证据确凿。” “你——不等江浮白问完,季沉抬手止住了他想说的话。 “蛊和毒不一样,只有下蛊的人才能解开,想要解这孽缘绳只能去找昨日那女子。” 江湖上像平安镇这样的小镇子不知多少,街角的姑娘不是卖身葬父就是卖身葬母,实在是大海捞针。江浮白不知为何自己才下山就遇到这种事情,只是眼下比起追究这些,找人却成了最大的难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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