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咳咳......” 微风爽朗,空气清晰,天色澄明。 将近两个小时的步行路程让陈岁安脱力的靠在高达两米的木屋桩基上,在微风几许下,他猝然呛咳出一股血沫。 宛如蓝宝石般近在咫尺的沉寂湖面倒映在他眼底。 亦如这12年来,不曾有过丝毫改变。 等到陈岁安彻底平复了气息,他才登阶而上掏出黄铜钥匙,经过岁月打磨这把钥匙微微润亮。他慢慢踱步至木屋门口,无声环视一圈,指尖抚上把手——咔哒,轻轻关上房门,眉眼微压。 这件木屋仅50个平方,一眼便能尽收眼底。 右边是开放式厨房,中间是个小沙发,左侧摆放着唯一一架大床,洗手间则是被隔了出来。 他脱下外套进洗手间洗手,然后走到厨房拉开绿色打底的小碎花窗帘,在烧热水空闲里,拿起抹布仔仔细细打扫整个房间。 等到全屋焕然一新,空气中都泛着好闻的味道之时,他才端起冒着袅袅热气的马克杯走出木屋,随意在屋前木阶落座,小口小口啜着热水,泰然自若眺望湖面。 看一棵树摇动另一棵树,看一朵云推动另一朵云,看一片雪花覆盖另一片雪花。 他在这种超越肤浅平静,触及灵魂深处的安宁中栖息。 看浮云朝露,日轮当午,落日融金,时节如流无差别交替变换,不会为任何人停留的同时流转着时光奔赴渺远他方。 晚风习习。 一整天,自由峰掠过的风吹不动陈岁安冷静的眉眼,那屹然不动的背影刻画在无穷无尽的天幕之下木屋之前。 所以。 当赵渡穷尽人力苦寻一天,面上波澜不惊怀揣着失而复得的庆幸心情终于赶到自由峰,瞧见陈岁安端着早已冷透的水杯,在逐渐浓郁暮色里,孤零零坐在布满青苔的木阶上,半边肩膀靠在腐朽虫蛀的栏杆旁时。 这一幕。 无论他内心如何波涛汹涌,脚下却不敢发出半分惊扰。 苛责的话堵在嘴边,怎么也都说不出口了。 作者有话说: 让小赵看到这一幕,=剜他的心
第36章 铜柱地狱 最后温柔的拥抱 “裁决官?”彭钰童轻手轻脚追了上来, 小心翼翼避开树林里灌木,在背后轻声唤。 经过整整两天沉淀天空硝烟彻底散尽,夜色冷清, 皎洁银霜穿透木屋后的树林, 飘渺地挂在赵渡一动不动的背脊上。 彭钰童望着一远一近两道背影,心生凄切。 寸碧摇岑,万顷琉璃。 遥相呼应的孤独化成无形天堑,嵌入在天地间。 他屏住呼吸对着耳麦:“找到了,你们派人把药送来。” 少顷, 一名外勤部部员带着护心药,踩着静步来了。 随后,彭钰童缓缓靠近赵渡,把药稳稳放在地上:“裁决官,我们等候在山脚——” “别说话。” 赵渡抬起手掌,那是个不容拒绝的手势。 彭钰童心领神会, 挥退众人悄声离开。 自由峰这片山间只剩下两人。 陈岁安依旧眺望远方,赵渡站在他身后树林里。 如果不是陈岁安突然起身迈着平稳的步子走进湖面, 赵渡大概永远也不会现身。 平静湖面在他脚步踏入那刻荡开涟漪,勾月破碎, 人影随波划开。 澄明湖水底部漫起褐色泥沙,絮状萦绕在陈岁安脚下, 他乘着满天寂色缓缓淌步而下, 刺骨寒意没过小腿, 爬上腰侧,漫至头顶。 最后将他彻底包裹。 其实这是非常恐怖的一幕。 晦暗深蓝湖下, 一个提线木偶人形缓缓行在进布满水草泥沙的湖床, 月色水波折射让湖下人形模糊不清, 前方是断崖式深不见底的黑渊,那底下似乎有某种未知摄人心魄的怪物,不然为什么陈岁安脚步没有丝毫懈怠,他仿佛没看见似的跨出水底断崖。 下一秒,他缓缓向下黑暗自由坠落。 黑暗、寂静。 这里是另一个世界。 长而密集水草从深处生长缠绕,随流微漾,小小气泡附着在碧绿草叶上,咕噜噜连成串往上冒头。 陈岁安双开手臂,擦过这些水草,它们轻柔抚摸过他脸颊、手脚,隐藏在记忆深处联觉被唤醒,这像是来自母亲温柔的爱抚。 继续下坠。 灰黄色泥沙下埋藏这莹白金属碎片,它们大部分埋藏在湖床上,12年来肆意生长的青藻也没能掩盖那幽光闪闪。 冷水鱼群察觉到外生物入侵,一溜烟游远了,不一会儿又呼朋引伴的折返回来,好奇地围绕在陈岁安身侧,打量着这个一年一归的老熟人。 这里仅有0度,异常寒冷。 陈岁安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湖水里,成大字型浮动,他睁着空洞的眼睛,水草如他的伴侣,亲昵地卷水而绕着他乌黑发丝。 忘记一个人,是先忘记她的声音还是她的眼睛? 要是完全忘不掉呢? “妈妈......” 曾经幸福画面入走马观花般在脑海中放映。 零度水温导致热量快速流失,陈岁安已经在湖底足足待了一刻钟,虽然这不是他闭气的极限,但他明显出现了颤抖的症状。 几分钟后。 他体温下降到了30度,神情恍惚、颤抖明显减少甚至消失,同时心律开始不齐瞳孔放大。 再不离开将会进入严重失温阶段。 他动了动,想上游之际却发现自己肌肉完全麻痹了!思维宛如被寒冷湖水冻住,视线模糊,心律已经达到无法承受的极限。 “咕噜噜噜。” 一连串水泡从口中不受控制地喷涌而出,翻滚着消失在视野尽头。 赵渡这边快疯了! 在湖里找人先不说可不可行,就是那长达几十米密密麻麻漾动的水草就足以阻挡视线。 忽地,黑暗水中白光一闪而过。 他敏锐回头,仔细辨认这那团东西,接着毫不迟疑地纵身跃下断崖。 陈岁安蜷缩在湖底,意识涣散模模糊糊地想着,没被机制弄死自己先作死,报不了血仇接不回小斐,尸体永远沉寂在湖底,或许很多年才会被人阴差阳错地发现。 或许......也很壮丽? 肺泡再度被压缩,他不受控制地吐出最后一丝空气,缓缓阖上眼眸。 ! 突然,昏暗深沉的冰冷湖水中陡然伸出一双强有力的手臂,紧紧抓住了他! 尘封在血腥记忆里的下意识反击几乎让陈岁安迸发出最后挣扎,他应激综合征那般将来人手腕一拧,失去知觉的腿胡乱猛蹬。 逃走,快点逃走。 不能让他们抓住我,不能他们抽我的血,研究我的身体。 水地泥沙四起,染浑了这一隅之地。 陈岁安毫无章法地挥拳,混乱中不知打中了什么地方,那人硬生生抗下,接着将他往怀里一揽,紧紧地扣着他肩膀。 接着,一双冰凉的唇覆了上来。 陈岁安倏地睁大眼睛。 新鲜空气涌入肺部让意识短暂回笼,他在黑暗中摸索中,摸到了那人的脸。 ——赵渡。 为什么我躲在这里你也能找到,为什么你总是在我无助时抱紧我? 陈岁安几乎瞬间崩溃,意识和身体同时放松,被迫承受这这个带来生机的吻。 两人胸膛紧紧挨在一起,赵渡明显感受到陈岁安与湖水融为一体的体温,终于,那孱弱无比的心跳一点点恢复。 突然,同时也感受到,一只冰凉的手正在努力攀上他肩,五根手指紧紧抓住衣料,随后又松弛力道,轻轻搭着。 一股沉重悲伤情绪瞬间席卷了他脑海。 赵渡完全被陈岁安这一行为惊愕住。 ——因为陈岁安在用“察”对他敞开心扉。 两人静静悬浮在湖下30米处,在无人之境里,赵渡源源不断地给陈岁安渡入空气。 同时,来自12年前真实经历如同画卷般在他脑海徐徐展开。 - “我就是死也不会让你们用我的血创造怪物!”女人双臂被两名白色制服死死架住跪在黑石板上,杂乱发丝遮住她布满血痕的半张脸,下一秒,她豁然抬头,一张脸清晰暴露而出。 赵渡几乎在顷刻断定。 这是陈岁安的母亲。 因为陈岁安有着跟她如出一辙的眉眼、嘴唇、下巴。 那位在多年前以美貌震世的女人,如果没记错,她的名字叫郁旋,来自宇宙岛人类第一大族的郁家。 光洁饱满的额头,狭长上挑的眼眸,倘若此时她是开心的,那么眼睛笑起来就像弯弯的月亮。小巧挺巧的鼻梁,嘴唇薄而红润,说起话来一张一合会露出一点转瞬即逝的舌尖。 像陈岁安,又不是陈岁安。 但她此刻是愤怒的。 “放开我,放开我!!我儿子在哪里!!”郁旋拼命挣扎中环顾四周,殷红的血从她嘴角滴落,她愤怒地嘶吼着:“小安!!你在哪里!!” 这光线并不明朗的地方上不达苍穹,左右不见边界。 忽地,一阵浅淡脚步声从正前方传来。 赵渡抬眼望去。 “嘘......”一名黑袍从头罩到脚的男子从灰暗中慢慢踱步而出。 两名白色制服见到他立刻放开郁旋,恭恭敬敬地躬身问好。 “您来了,机制。” 赵渡瞳孔微缩。 “小安在哪,你把他藏到那里去了!陈正这个畜生亲儿子也利用!!”郁旋从地上爬起,跌跌撞撞冲向机制。 可惜她撞在了一堵无形的墙上。 “保持冷静,研究对象情绪不能太过激动。” 赵渡看不清黑袍男子的脸,但能清楚地感知到,他在笑。 “你这个怪物,你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野兽!” “把小安还给我!” ...... “太吵了。”黑袍男子踱步上前,那堵看不见的墙不知从何时消失,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郁旋,慢慢弯下身,苍白枯瘦的手指擒住郁旋下巴,“他是陈正带给我的见面礼,怎么能轻易还回。” 郁旋瞬间停止反抗,难以置信地转动眼珠,紧接着胸膛急促起伏。 这才明白过来,原来......如此。 “畜生!!!!”她爆发出一声凄厉咒骂。 讥讽藐视的笑声从黑袍男子胸膛浅浅逸出。 “血脉是这个世界上联系最深的东西,无论使用任何科技也无法剔除,传承就是传承,刻在基因里的续接。”他松开彻底绝望的郁旋,绕着她走圈,观察猎物那般:“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 “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你一个普通人能够与陈正生出天赋极高的陈岁安。” “其实起初我只是想分析你,陈正居然一口回绝了我?”他停下淡淡道,“可能他当时爱你?真是愚蠢的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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