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岁安张口继续沙哑:“滚开。” “不说话了,喝完粥好好睡一觉。” 赵渡将毛巾放在床头,半坐上床,双手轻而易举地就将陈岁安抱在自己怀里,紧了紧床单。 如此一来,陈岁安只有巴掌大的苍白小脸露在外面。 浓香热粥被轻轻吹冷,嘴唇试了下温度,白瓷勺递在嘴边。 陈岁安也不拒绝,看起来很乖地一勺勺吃,其实胃里翻江倒海。 他什么都吃不下,也什么都吃不了,ERV病毒副作用在普通人身上很快就能奏效,但当面临极其强大的身体素质和极其优秀的基因时,两相拉锯直到此时才真正侵蚀身体。 他麻木又乱糟糟的想。 再在他怀里待一会儿吧,这一幕不会有人发现,机制不在,裴瑎不在。 自己现在手无缚鸡之力,伤害他的几率很小很小。 他明白,第一次失控其实是因为裴瑎检测到自己强烈波动的情绪,自己给过教训裴瑎不敢再试,再说自己现在情绪也很稳定。 再待一会儿吧,内心渴求如同疯涨藤蔓,肆意伸出触手,将他那悲观欲望缠住。 还有,他发现了么? 好像并没有发现自己异样,不然怎么还能好好待在怀里喝粥呢? 如果发现了,自己会被惩罚吗? 他会怎么想? 是厌恶自己彻底被机制死而复生的能力诱惑,还是清晰洞察到背后暗机? 他内心深处倾向于后者。 你知道了是不是就不会怪我?可是你现在也没有怪我,那是不是意味着我做了什么事你都会原谅我? 我靠你身上不会疼么? 伤口好了么? 那一刀我真的已经很努力很努力很努力......控制自己改变角度。 对不起,我爱你。 可理智叫嚣。 不要被发现,死去的人怎么办?陈家犯下的罪孽该怎么办,自己又该怎么才能再次接近机制?获取他的信任? 如果正义得不到伸张,那就只剩复仇这条纯粹的路。 陈岁安,这是你的宿命,你的责任,这条路你注定要孤身前行! 小半碗粥见了底,赵渡抽出纸巾给陈岁安擦拭嘴角。 他微微偏头,垂眸看着陈岁安透亮的眼珠,看着瞳孔中盛下的万千沟壑,拂过他脸颊,像对待珍宝那样一点重话都舍不得,提也不提前几日的故意受伤,好像经过一次暴力的性.事,那晚在地下室的一句句、一幕幕都烟消云散。 碗勺在床头笃出闷闷响动。 赵渡隔着被子把陈岁安抱在怀里,双臂用了力箍了箍,淡淡鼻息和湿吻同时落在陈岁安耳尖,他用下巴贴着试探温度。 “温度降下了,再睡一觉好吗?” 他无限温情让心绪波动愈发剧烈!反而逼得陈岁安忍不住想吐,不是恶心这句话,而是身体机能已濒临崩溃! 赵渡含住他耳尖,轻轻问:“要这样睡么?” 陈岁安下意识攥紧了身下床单! 一波又一波的呕吐和疼痛让他冷汗唰唰往外涌!身体每个毛孔都在收缩! 异物已经顶在喉咙! 见他不答话,赵渡将下巴搁在他发顶,箍住他轻轻晃了晃。 “以后听话好不好,宝宝?” 就是这一晃!胃部和食管同时剧烈收缩起来!呕意劈头盖脸猛然砸出喉咙。 陈岁安再也忍不住。 ——呕! 刚吃下的粥直接从他鼻腔口腔喷溅而出! 赵渡愣住一瞬,接着迅速扶住他,顺着他背脊拍,免得呛进气管。 进食本不多,呕吐过程却持续了好几分钟。 陈岁安断断续续的吐,吐了满床。 赵渡也不嫌脏拖着他下巴给他擦,又腾出一只手来摁亮手环。 “现在立刻派医生过来。” 说完他直接将急促喘息的陈岁安打横抱起往楼下客房走,期间陈岁安还在吐,胃里没有东西就吐水,吐不出水就吐苦涩的胆汁,在一阵阵干呕中浑身发抖。 同时刚刚才降下去的体温急速攀升,很快来到一个可怕阈值。 彭钰童领着义务团队紧急赶到客房时陈岁安已经吐得昏迷,而赵渡抱着他坐在床上,也是浑身脏污。 赵渡厉声道:“愣着干什么!快点检查!” 众人如梦初醒,手提各式仪器和药物围住了上来,生死关头医生眼里只有救命,哪里还有什么裁决官陈部长。 “麻烦您让开。” 赵渡刚将陈岁安平放于床就被手忙脚乱的医务团队们挤到边缘。 短短十几秒,这间客房俨然变成了一间特护病房,床头阅读灯直接被扫落在地毯,墙上壁灯挂着吊瓶,便携式的氧气罐占据整个床头。 生命检测仪滴滴一扫,身体状况迅速反应在平板上。 院长脸色凝重,用最原始的方法撑开陈岁安眼皮,检查瞳孔涣散情况。 “插口管,抽吸鼻腔气管呕吐物。” 年轻的主治医师推开护士直接自己上手,急急说道。 “拔开衣物监听心音。” 小护士心有余悸地瞟了眼侧边赵渡,接着凑上前一颗颗解陈岁安睡衣纽扣。 年轻医师催促道:“动作快点!” 小护士一抖,手指飞快,唰地一下将睡衣拉开。 这一刻,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僵了瞬,低呼和惊骇在人群爆开。 只见陈岁安静静躺在床上,像是睡着了,他胸膛微弱地起伏着,白颈上沁着涔涔冷汗,而锁骨之下,整个胸膛、肋骨、腰腹全是密密麻麻的暧昧红斑。 越往下越密集。 有些只露出半截,悉数隐秘在裤腰之下。 难以想象,又非常容易想象。 多么激烈...... 这一刻,两人之间最为秘辛的床事暴露在每个人眼底。 直白得令人颤抖。 饶是院长见多识广也有霎时空白......一声喝令,检测才得以继续。 彭钰童瞧着情形不好,赶紧上前:“裁决官,您先去换件衣服吧。” 赵渡动也不动,透过憧憧肩头偶尔瞥见陈岁安下巴,一股强烈不安的预感攫住心脏。 总感觉,看一眼就少一眼。 彭钰童再次小声说,“陈部长要是醒来看到您满身这样,肯定会愧疚的。” 其实任凭怎么劝都不会改变结果,可如果在里面加上陈岁安那么这句话的含金量就不言而喻了。 须臾,赵渡快步走出房间。 彭钰童长长呼了口气。 很快赵渡折返下来,短短五分钟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 不过这次客房门不知被谁关上了,他没有进去,而是靠在墙边凝深细听门后动静。 十几分钟后所有检查完毕,结果显示陈岁安身体状况并无大碍。但就是不醒,这让所有医生束手无策,他们尝试了许多办法均无法刺激陈岁安,联想到浑身上下的红痕,院长主动走出房门。 “请问陈部长在呕吐前.......经历了什么。” 赵渡眉眼微动,事无巨细地阐述起来。 说的越多越详细,院长脸色越难看,他尴尬地将头埋得很低。 你们年轻人做.爱都是这么不要命的吗? 这哪是快乐?这是杀人...... 当然赵渡着意省略了发疯原因。 良久后,院长说了句:“陈部长身体状况良好。” “那他为什么不醒?” “考虑到陈部长对您......某些□□过敏,再加上整夜体能巨大消耗,当然如果8小时不醒来,我们将不得不考虑他大脑方面是否受刺激或者心理抵触,从而导致陈部长潜意识不愿醒来。”院长斟字酌句,冒着生命危险劝告,“希望您......咳咳......注意节制,脱敏过程需要循序渐进,急于一时可能会造成身体免疫风暴。” 赵渡垂着薄薄的眼皮,“谢谢院长提醒。” “呃......您言重。” 医生团队足足在家里待了一整天,足足等到陈岁安苏醒过来再三检查身体无恙后才离开,总之这一整天的气氛无比沉默和尴尬。 赵渡守在床边片刻不离,医务团队也要时时刻刻检测陈岁安各项生命指标,十几个人团坐着,面面相觑。 当时所有人脑海都冒出一个可怕念头。 这位看起来冷漠无情的裁决官应该......爱惨了陈部长吧? 从一开始的掌掴事件,送花事件,后来的下跪侧影,再到现在陈岁安遍布满身的爱痕,更加坐实两人流传于整个宇宙岛的亲密关系。 小护士怅然若失地想。 要是也有人这样爱着我,病一场或是永久病痛,那又怎么样呢? 我也甘之如饴呀。 现实就是这样,大家表面都光鲜亮丽,现于世人眼前的爱情受到无数人称颂艳羡,可谁知道,其实里子早就烂透了呢? 屋内冷冷清清。 赵渡在厨房熬粥,陈岁安睁着眼睛,身体、内心都不得片刻安宁。 只有他自己清楚,倘若一周之内不续注ERV,那么自己很有可能变得人不人鬼不鬼。 恐惧如影随形,每分每秒都在倒计时。 第一天他始终冷脸,不停赶赵渡离开。 赵渡偶尔看他发脾气的浑样还会笑,会说对不起,说那晚没有控制住自己,问他疼不疼。 陈岁安强忍身体内时时刻刻都在激荡的痛感,让他滚,不知道重复多少遍。 深夜赵渡抱着他,拍他肩膀哄他,说该睡觉了。 可他彻夜难寐。 第二天陈岁安以沉默抵抗。 不吃早餐不吃午餐也不吃晚餐,三餐都将碗摔得遍地都是,赵渡半跪在碎渣里给他穿鞋,抱起他把他放在沙发上,仔细地拉过小毛毯将他拢住,问他想吃什么让人送来。 陈岁安以绝食抵抗6小时,很快就败下阵来。 因为只要赵渡一道指令强行闯入脑海,他便会主动拾起筷箸。 不容拒绝的冷硬命令隐藏在他温柔的笑意之下。 期间裴瑎曾打过一次电话来,没有被赵渡发现,因为那时他正在给陈岁安洗换洗的衣物。 陈岁安悄悄挂断了。 第三天,陈岁安明显感觉体内正在急速发生变化,血液流动的很快,敲击着心脏清晰可闻,就像大锤不断在试探身体承受底线。 晚上睡前赵渡问他为什么心跳得这么快,是不是不舒服,陈岁安只是说你抱着我让我很难受,搭在腰间的手僵了一瞬,最终缓缓撤走,两人背对而眠直至天亮。 第四天,急速涌动的血液骤然降速。 陈岁安动也不不想动,连话都懒得讲。 第五天,噬心的烧灼感遍布全身。 赵渡给陈岁安洗完澡,半跪在床头,捏着他指尖给他剪手指甲,似有若无地说能为我把头发留起来吗? 陈岁安让他滚。 第六天,已经第六天了。 裴瑎留言过无数消息,甚至赵渡看到来电显示或者信息备注,他会主动提醒一直假装沉睡的陈岁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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