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然嘴唇微动,接着下颌紧绷,脑海里翻涌过之前深深刻在心中的画面,想说些什么,但最终什么都没说。 他好像知道为什么偏偏是风晏做成了修真界第一大疗养院了。 开疗养院的人,或为名为利、或为钱财,或为自己不可告人的阴暗目的,只有风晏这般,一心放在病患身上、宁可舍去一切也想他们痊愈的人,才是真正继承了疗养院这个产业开创初衷的人。 也许是因为他自身也常年受病痛磋磨,还有个身有心魔、一着不慎就会重演千年前悲剧的兄长,才更能感同身受,理解景明院中的病患,知道他们所思所想,所经历的痛苦折磨。 凌然长长地舒了口气,故作轻松地笑道:“那便祝院长早日得偿所愿。” 月光之下,两人的身影被拉得无限长。 一阵微风拂过,凌然的红色发带飘起来,落在了风晏发间的青色竹簪上,难舍难分。
第28章 荒山 第二日早晨,三人告别宋院长和李婶后,乘着马车下山,还未进入永州城内,风晏便收到了何岫的信件。 信件上说,他们在离永州城五十里外的一处荒山,发现了一月等人最后留下的痕迹。 目前对三号黑衣人踪迹的调查,依旧没有什么进展,风晏便决定先去那边,找寻一月他们。 半日后,风晏三人根据何岫留下的痕迹来到荒山脚下。 此处位置偏移,位于两州交界,群山环绕,四周没有人居住,山势又异常险峻,所以连上山的路都难寻。 凌然下车远望半晌,连一条小路都没看见,更遑论能让马车和四轮车通行的山路。 他正要回头问问风晏该怎么办,远处天空突然出现几道人影,定睛一看,正是何岫和他带领的暗卫们。 五人瞬息之间飞至马车前落地,何岫在前向车内喊道:“院长。” “嗯。”风晏掀开车帘。 赶来的这半月内,天气经常阴沉下雨,这几日倒晴朗起来,完完全全进入了盛夏。 刚过晌午,日光毒辣,强烈的光线晃得风晏眼睛不大舒服,便稍稍后退,让双眼避免日光直射:“有何发现?” 何岫颔首道:“我们在荒山北面一处山洞中发现一月最后留下的痕迹,但遍寻山洞后,并未发现任何更多线索。” 风晏思索片刻,从储物戒中取出龙纱,抬手系于脑后,安排道:“留些人与小裴在附近等候,我去看看。” “是。” “院长?” 风晏回头,隔着龙纱看到小裴满目担忧,许是小书童听到自己不带他,觉得不安,便安抚道:“仅是探查,应当无碍,等我回来。” 小裴收好的那些飞刀,在寒症发作过后,他便重新装回身上,还是袖中藏满暗器,才觉心安。 “那我呢院长?” 凌然的声音在车外响起,风晏起身走下马车,看着他道:“你随我同去。” 能让一月他们失踪在此,此等险境,若是带着小裴,他恐难带着他一起脱身,但凌然不同,他身负大乘期修为,不仅足够自保,遇到突发情况也许还能搭把手。 凌然点点头,回头看了一眼面前的荒山,这高度只能御剑,不知风晏会选何种方式,他正等着院长大人说话,余光却瞥见一抹青色的身影倏然远去。 他眼睁睁看着风晏远去,对方脚下正踩着一把陌生的佩剑。 “……你有剑啊!” 凌然赶忙御剑跟上,来到风晏的侧面,毫不掩饰地打量他脚下的佩剑。 此剑剑身清亮,剑柄刻有细微的竹纹,整体泛着养眼的青绿色,很符合风晏本人的气质,只是剑柄尾端垂落在空中摇曳的剑穗,淡淡的青绿色中竟掺杂了一丝红。 他以为自己眼花看错了,定定地盯着剑穗片刻,那抹红隐隐约约,藏在剑穗的最深处,若非晃动得厉害,还真看不出。 他真的没有看走眼。 通体淡雅之色的长剑,怎么剑穗里藏了一抹红,这颜色搭配也不和谐啊? 不过看得久了便慢慢顺眼了。 风晏怎会察觉不到凌然看自己的佩剑看了很久,他正要发问,便听凌然先说:“这是院长的佩剑?” “是。”风晏心下忖度,认为凌然是见自己佩剑眼熟,才打量了那么久:“只是常年放在储物戒里,不常见光。” 这倒是不奇怪,他身上的东西,大抵每一样凌然都觉得熟稔。 如果他们千年前当真相识,为何只有凌然单方面觉得他的东西眼熟,而他除去初次见面心脏有片刻的不舒服之外,再无其他更多的反应,看凌然的长剑也不眼熟? 凌然没再说话。 这佩剑看着也不是经常使用的样子,而且很明显风晏使用折扇最为顺手,他应当是风灵根,用折扇这样常人看来花里胡哨的武器,才最能发挥出实力。 那这佩剑是什么时候打造的,可就说不准了。 若是千年前打造,一直没用,放在储物戒内,即便日日拿出来擦拭,也会失去光泽,这剑状态这么好,该不会也是十年前谈珩打造的吧? 身为修真界目前的第一仙君,谈珩究竟有多闲,怎么天天闲得没事给风晏做东西?他都不需要闭关的么? 都老大不小的人了…… 等等! 凌然脑海中闪过一个疑问,他愣愣地想:谈珩贵庚,他有一千岁么? 谈珩这样的实力,肯定一开始修仙便能展露出天赋,在修真界闻名,可他不记得千年前有什么了不得的天才啊?难道是那个时期天才太多,谈珩看起来并不显眼,所以自己没有听说过他?还是说自己失忆了,才不记得? 如果谈珩没满千岁,风晏身为千年前出生的人,为何要喊一个比自己小的人兄长? 凌然强压下满脑子的问题,心道回去一定得问问谈珩到底多大。 总该不会风晏也失忆过,所以年龄没算上失忆那段年岁? 这也太巧了吧? 他隐隐觉得自己又知道了什么天大的秘密,满肚子震惊无处诉说,都快憋死了,身边唯一能说话的风晏,还是秘密的主人。 御剑越过山头时,风晏快速地看了一眼凌然,见他垂下那双桃花眼,浓眉不自觉地微微皱起,好像在思虑重要之事。 不知又在瞎想什么。 须臾风晏和凌然跟着何岫落在一处险峻的石壁上,面前是百尺高的陡峭山坡,四处长满杂草,几乎没有可以落脚的地方。极目远眺,不远处有一条宽阔的河道,不知流向何方。 凌然看了一圈,问道:“洞呢?” 何岫带着的人一头扎进杂草里,拨开身旁山壁一侧的杂草,露出一个洞口:“在这里。” 实在不怪凌然没看到,这洞口不到成年男子身量的一半高,四周皆是半人高的杂草,把洞口挡得严严实实。 凌然跳到洞前,把脚旁的杂草踩下去,往黑漆漆的山洞内望了一眼,什么东西都没看到,他望向何岫问:“你确定这不是什么山里动物的巢穴?” 何岫解释道:“虽洞口窄小,但其中宽阔,另有天地。” 风晏相信自己的暗卫,没有犹豫:“带路。” 何岫在前,风晏与凌然一前一后地弯腰进洞,蹲着身体挪动不到十步,洞内便豁然开朗。 凌然直起身体,环视四周,目测这洞有一丈高,宽度能容纳三个成年男子并肩而行,他回头看那仅容一人通过的窄小山穴,啧啧道:“藏得够深的,这七拐八绕的心思,执法盟才有吧?” 进入山洞内部后,不同于暑热天的凉意扑面而来。 风晏听了凌然的话只是笑笑,他走了几步,在外面的光线彻底照不到洞内时,脚下突然一顿。 他的视线猛然全黑一片,什么都看不见,连头脑都开始发昏发胀,强烈的眩晕感席卷了他,险些没站住脚。 风晏心脏立时狂跳起来,他直直地望向前方,视野内还是一片漆黑,不自觉攥紧了宽大衣袖之下的手。 就在这时,后心忽然贴上来一只温热的手。 他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微微一颤,才发觉自己后背已然全是冷汗。 “院长?” 是凌然的声音。 风晏眨眨眼,转头看向侧面,一片黑暗之中,凌然的脸从模糊变得清晰,隔着半透明的龙纱,能看到他桃花眼中隐藏的关切。 他又转向别处,洞内一切都清清楚楚地倒映在眼眸中,脚下地面的裂痕、山洞石壁上年岁长久的水痕,角落处爬行的蜘蛛,都清晰可见。 方才应该是从剧烈的日光乍然进入昏暗的山洞,双目一时没缓过来导致的。 他提着的那口气终于放松下来,缓慢地放开袖中攥到酸痛的手。 难怪何穆急于寻药,此前他说这副药再过一年便会失去现在一半的效用,到那时它对眼疾的作用微乎其微,已然可以弃之不用。 可寻药哪有如此简单轻易,风晏该派人便派人,也没有过于着急此事,谁成想他刚出院门,就体会到这药逐渐失去效用的后果。 光线急剧变化时,双目会短暂失明这件事,很久之前经常发生,他服药后倒是许多年不曾经历,方才事发突然,竟忘记了。 他想了这许多,于凌然何岫他们而言只是一霎那的事,听到凌然的声音,走在前面的何岫不知发生了何事,也转身询问:“院长?” 风晏摇摇头:“没事。” 他主动离开支撑身体的那只手,继续前行,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凌然看着他恢复淡然的背影,想起他刚才看向自己时那空洞的眼神。 可以断定的是,那一小段时间内院长是看不见的,估计是眼疾的问题,但是他常年喝药,还会有这样的问题么? 普通人是会因为光线变化暂时眼前一黑,但也并非看不见任何事物吧? 难道是因为这次在执法盟,第一次发作的时候没有及时喝药? 他默不作声地跟上去,走在风晏身侧。 山洞道路崎岖,多有分叉,越走越安静、越走越黑。 何岫留下两人看顾小裴,带了两人一同进洞,三个暗卫取出长明珠照亮一方山洞。 四周只剩下他们五人的脚步声,偶尔能听到水滴在岩石上的滴答声。 越深入山腹,周围的气温越低,带着潮湿的冷意如附骨之蛆,侵袭着每一寸肌肤和骨血,风晏在这方面并不是爱逞强的人,感受到冷便取出许久不用的狐裘披在肩上,顿时暖和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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