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为门派中人,说的好像你和你爹从来没把别人灭门似的。”霓盛阳助金爰君铲除各派统一中原,镇守高渝威慑西部疆土,强势之力也是建立在杀伐之上。 金以恒掀起的大地震颤逐渐停止,杜若花被连根拔起,残花败蕊四散皆是。 霓承岳终于现身,他脸色黧黑,面容愁苦,穿着破败不堪的衣服,厉刃山和残存黑衣人纷纷聚拢到他身后。 金以恒端详着那个身影,霓承岳虽在行走,但不似常人迈步而是仿佛鬼魂飘荡。 若在五年前大战时,霓承岳不堪对手,但这五年间他隐身匿迹,直到今年才在中原为祸,难道是真的得了纯钧剑精进百年功力?还是另有缘由? 霓承岳不理会金以恒,径直飘来,他身后以厉刃山为首,涌出越来越多的黑衣人,午后晴空已被乌云笼罩,犹如黑夜,高渝的门人就像极夜时来自地狱的一群鬼魅。 金以恒立定身形,不退一步,攥紧手中长剑。他不知霓承岳会使出什么招式,选择暂收攻势与其博弈。 两人相隔十步,半朵杜若花风中打旋,穿透了霓承岳膝盖旁破烂的衣角,金以恒惊觉,这是个虚影! 他用尽全力挥剑砍向霓承岳的影子,那影子如泥土入水般坍塌,与此同时,厉刃山和无数的黑衣人也化为万千虚影,像烟气一样,将金以恒围在中央,形成一个巨大的包围圈。 金以恒挥动长剑进攻这些人影,烟气散开后又重新聚拢,它们毫无受损,而自己进退两难,被困其中。 这是天罗地网阵!他认出了这个阵型,当年霓盛阳也利用此阵困住自己。 “呵,霓承岳,天罗地网阵你觉得有用?”金以恒吐出胸口浊气,声音回响在山间。 “金以恒,今日你好好领教是否有用。”霓承岳终于现出了真身,他站在瑾晖琼楼的废墟高台上,俯视被层层黑气和布阵黑衣人环绕的燕齐明霞之主。 金以恒向后退了一步,回头看着身后高处的霓承岳,这才闻到了鼻尖若有若无的香味。 这是“魔音”?!天下闻名的毒液之花。 霓承岳脚下大片大片的花朵次第开放,而后快速枯萎。 此间所有都不是杜若花,是魔音!花开之时,毒液弥漫四周,夺人灵识,一朵即能是修炼之人走火入魔而死。但此花有异香,极易辩识,一旦闻见这浓烈到刺鼻的味道就会封闭嗅觉,免受侵袭。 但霓承岳载种的已是无味的魔音,自金以恒踏足废墟起,已吸入了大量的魔音毒液,何况他还触摸过花瓣和绿叶。 真是个毒窟,人毒血毒花也毒!金以恒心中骂道。他看了一眼掌心,伤痕尚未凝合,双指抵在纯边,又一次念动了咒语。 以血为引,是金以恒催动长剑战力的绝招,他很久未曾使用这招数,独自前来高渝,就想速战速决。 以主人鲜血沾染剑身,长剑能够迸发出另人胆寒的力量,瞬间足以毁灭寻常城池。不同于刚才重击高渝地面的一剑,金以恒此刻以剑尖在空中划出一个符纹,符纹闪耀金色光芒,在空中越升越高,范围逐渐扩大。眼见数名黑衣人和数道黑气朝着自己全身要害袭来,金以恒立刻冲向高空,他咒语念动不停,手中长剑越来越亮,仿佛昏暗天地间破开天幕的一道裂痕。 金以恒人与剑的力量已到极致,他一手持剑,一手托起千钧之重的金色符纹,大呵道,“破!” 符纹燃烧如烈焰冲向地面,一声轰鸣,砂土漫天。 随后又是剧烈的山崩地裂般的巨响,如同天地咆哮,高渝全境尘土飞扬。 即使远在逍遥京也感受到了一瞬间的颤动,赵孞正陪着赵元旭商议政事,因白麟苑一晚,殒命的都城官吏空位需重新委派,桌案上的笔架一动,几支毛笔掉落,混了砚台中的黑墨,弄脏了铺展陈前的白纸。 “叔父,地震了?”赵元旭问道。 “或许。我派人去看看,尊上不用在意。”赵孞抽走了染了墨汁的白纸,对着守在门前的雷霆卫一个眼神。
瑾晖琼楼所在的高台连同坐落的山峰被生生劈出了几道纵深的狭长裂痕,无数巨石掉落四周的悬崖深渊。 方才围困金以恒的那处群山间塬地,已经消失不见。 尘埃飘荡,草木深土的泥腥味和尸体毒液的臭味到处流动。 金以恒撤了防身结界,坠落在一处山头,他一手撑地,掌心鲜血渗出,沾湿了几抔黑土,他擦了擦脸颊边流下的冷汗,调整了气息,才站了起来,几步来到了倒地不起奄奄一息的霓承岳身边。 长剑即将刺穿霓承岳的咽喉,将死之人不能动弹,面带狂笑,丧心病狂吼道,“你以为你赢了?你中计了!” 金以恒咳了一声,刚想嘲笑他不自量力的谎言,就发现众多黑衣人的尸体变幻了位置,全部浮在半空,织起了一个黑色的法阵,整个场景诡异而恐怖。 “死了才好,用死人布成的天罗地网阵才最强。”霓承岳全身剧痛,本能蜷缩身体,笑到癫狂,“你看看你,把他们都杀了,就是自寻死路,一切都按照我的计划来,金以恒啊,你死期就在今天。”笑声飘荡四周,金以恒视线已经模糊,他被困阵中,五感受制于法阵,快速减弱,身体也变得绵软无力,唯有霓承岳的声音炸响在耳边,“用剑把自己一寸寸剁了,这个死法如何?” 鲜血喷溅,金以恒右臂被黑气割裂,长剑脱手掉落,消失在阵中不见。霓承岳炼成了天罗地网这个绝阵,费尽心机步步为营,才把自己诱来,他知道自己一定痛下杀手,又利用手下人的尸体,为布阵提供养料,真是报仇心切啊。 虽然天不假年,要死也不能死在这种荒郊野岭,金以恒还未来得及自嘲,右臂的痛楚无限放大,左臂又受了攻击,他眼前一片鲜红,浓稠似血。 痛到承受不起,感官麻木,霓承岳的声音已然听不清,只嗡嗡作响。胸腔内的心就快要跳出身体,下一刻身体就会四分五裂。 一声微弱的剑鸣入耳,是不是佩剑在响应自己求生的意识? 来自地心深处的振动越来越强,旁观者不再隐匿行踪,野利蒙尘踏在悬崖边缘,直面万丈深渊,其下一定藏有乾坤,此间金以恒生命垂危,难道? 野利蒙尘手中蓄力,一记掌风隔空袭向数里开外的霓承岳,霓承岳本就倒地不起,这攻击无法躲避,滚了数圈才被一方巨石拦住。“野利蒙尘,你果然在这里!”霓承岳在地上爬了几步,望着远处高俊的人,徒劳得想要去抓野利蒙尘。 “纯钧剑就在崖底?”野利蒙尘瞬间来到了霓承岳近处,他双眼一凛,霓承岳的身体被他的力量无形操控,像吊死鬼一样悬在半空。 “呵呵……”霓承岳发出破败的声音,不做回答。 野利蒙尘溢出冷笑,霓承岳想的仍是取阵中金以恒性命,他被野利蒙尘的“力拓千斤”重压在身,费尽气力艰难地念出最后的一句咒语,要将阵中人困死。 “少主!”厉刃山始终在为霓承岳压阵,他身在阵眼,以肉身供养天罗地网阵的毒气来源,阵法已成,厉刃山毒血耗尽,干缩成一具骷髅样。他自知再无用处,忠心使然,他也念动了一句咒语,高渝善使毒药,厉刃山更是其中高手,他终年炼毒淬毒,身体每一寸就是世间无解之毒,他选择自断筋脉,将残存的躯体骨骼化为毒烟齑粉,朝着野利蒙尘的面目袭去,“野利蒙尘,一起死吧!” 野利蒙尘抛下霓承岳,抬手结成一个圆形罩壁,轻松避开了无处不在的烟雾。与此同时,没有了布阵者和压阵人,天罗地网阵再不能维持,天幕黯淡之色消失,恢复了原本的天空,时值黄昏,晚霞醉人,红橙金黄的云朵如天界的层峦叠嶂山峰,倒扣人间。 金以恒的身形从远处浓黑的气旋中显现,他意识全无,不知生死,直直坠落万丈悬崖。 金以恒性命垂危时,纯钧剑发出剑鸣!野利蒙尘脑中闪过这一线索。纯净无染的笑靥浮现眼前,千钧一发时,他撤了阻碍行动的护身屏障,飞身去截金以恒。 两人一起跌落深渊,急速下坠风声鹤唳,野利蒙尘半空中终于接住了金以恒,抱着他刚想稳住身形回到上方,毫无征兆得眼前一黑意识涣散,野利蒙尘勉力将屏障重新结成,避免坠崖粉身碎骨而亡,他紧抱住金以恒,再维持不了神志清明。
夜幕低垂,山中寂静,吕风林打坐在地,将身体内的灵力运转顺畅。他跟随金以恒来到高渝,靠着赵孞为他准备的隐身符,一直掩藏在后不被发现。他亲眼见到了金以恒骇人的力量,被他第二次震动天地的攻击波及失去了意识,直到天罗地网阵溃散,他才恍惚而醒,眼见金以恒坠落而无力援手,只在眨眼间,他又看见一道身形追逐着金以恒而去,那人功力强悍,从远处瞬间就到了山巅跳崖而下。吕风林根本看不清那人长相,只有锗红衣角在霞光中鲜艳如血色。 那是漠狄王族专属的颜色? “跟着金以恒去高渝,或许就可知道谁一直在暗处。”得益于隐身符的掩护,吕风林已无大碍,他谨记赵孞的嘱咐,立刻动身返回逍遥京。 临走时,他命令百里之外待命的雷霆卫前来接应,带走了一息尚存的霓承岳一同返程。 旧时高渝门派林立,修炼成风,英才辈出,霓盛阳更是金爰君统一中原的第一股肱之臣。他降伏各派,统一此处,又将族中女子联姻金爰君,率众归服效忠中原,开拓疆土。 高渝高山连绵,山势险峻,易守难攻。如今没有重臣镇守,也没有新修城防,只余群山寂寥。
笔直山峰高耸入云,其下悬崖万丈,经年累月不受阳光照耀。 野利蒙尘为救金以恒撇下护身屏障,后背沾染了厉刃山自尽时弥散在空中的剧毒烟雾。两人同坠崖底,此时毒物渗入肌肤游走周身血脉,他视线模糊,看不清具体所处,只依稀辨别四周山石嶙峋。 野利蒙尘背靠一块巨大石头盘腿而坐,他双手维持怀抱的姿势,始终没有松开怀中人,他一手捧住了金以恒的脸,手指摸索着拂过嘴唇,触及鼻尖,金以恒气息尚存。野利蒙尘心中稍安,他调息运气,要将体内剧毒逼出。
万丈之下,崖底昏暗,是隔绝了尘世的茕茕之地。 时光不辨,金以恒觉得灵魂游离了几生几世,身处在尘世间世人无法理清明辨的悲欢离合漩涡泥淖,混沌迷乱了现实与幻觉,不知是生还是死,而内心却十分惶惧。 陡然间,感觉身体从万丈悬崖直坠而下,烈风作响。犹如深睡之人乍然惊醒,他猛地睁开了眼睛,一时不知今夕何年身在何地。 四周寂静,一团漆黑。 四肢剧痛,鼻腔中残留的魔音味道使他回忆起激烈的厮杀,本想挣扎而起,但浑身使不出一丝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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