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了许久终于找到了,怎能轻易折回——若黎,就在眼前。 “带路!”野利蒙尘厉声命令道。 “是。”荀苋应声而动,挥动手中锁链,将地面上的碎石打乱秩序,阵形被破,风雪停止,冰凌消失,恢复了山中景色。 她中了野利蒙尘的“离魂索命”,只要施招者心有所想,即使相隔百里,也能驱策他人按自己命令行动,即使那人有自己的意识,也敌不过“索命”之力,活生生是一具效忠的傀儡。 女子在前带路,于群山之间疾走如履平地。野利蒙尘抱着人紧跟其后,掠过数座山峰峡谷溪流,还有密林沼泽一闪而过。两人速度极快,飞速之间便穿过了常人几日才能步行的距离,不多时便来到了一处极为开阔的平地,一道落日残阳铺陈在平地天幕尽头。 平地之上绿草如茵,灌木横生,荀苋仔细观察了星辰和夕阳,估算了时辰,才踏上一条毫不起眼的绿荫小径,继续前行。 金以恒窝在野利蒙尘怀中,咳了一声,双眉紧簇,似乎忍受巨大的痛楚,野利蒙尘迈步一跃,来到荀苋面前挡住了行路,“这些草有毒?” “这些药草香毒只阻止走兽鱼虫进入鬼苦城,修炼之人都有灵力护体,对你们而言香毒微乎其微,同寻常花草没有区别。”荀苋不会隐瞒,把知道的一并告诉野利蒙尘。 金以恒经历过死战,灵力大损,才会抵御不了,野利蒙尘想到了缘由,他满目都是绿色灌木,无穷无尽的草木香根本无处抑制,“可有解药?” “不知。”荀苋木然回答。 野利蒙尘命她加快步伐,行进间,他又低头看了金以恒一眼,昔日风流宛转的人此刻脸色愈加孱白,毫无生气。他松了松衣襟,把金以恒的脸埋在自己胸膛,用外衣尽力帮他遮掩口鼻,金以恒的鼻梁贴到了那枚明霞花状的玉佩,让野利蒙尘心口一膈。 两人穿过平地来到山脚,眼前连绵的山峰拔地而起,直插云霄!山体没有植被,全是裸石,其间密开凿了无数山洞,远处望去,不能尽数,黑夜来临,暗色的云朵飘渺环绕山峰,说不尽道不明的诡异。这就是若黎的栖息地——鬼苦城。那些石头阵,绿地平原不过是他们奇门异阵中的千万之一,以此为掩,保护此城不被外族人攻占。 一名女子在山脚下亲自迎接,她身材娇小,长发挽成高髻,头披纱巾,一身素纱白色长裙裹身,露出手臂,通身配满璎珞铃铛,数十个若黎族人分为两排,站立在她身后。 荀苋见了她,单膝跪拜,“圣主。” 野利蒙尘早已猜定,她正是鬼苦城城主,也是若黎族首领——雪晴柔。 “请问来者是谁。”雪晴柔细长眉眼,脸上始终带着得体笑意,“威胁我族人带路来到我城中,有何指教?”她颔首问道。 “城主不必多礼,”野利蒙尘面色端然,“不慎迷路,误入奇阵。只得‘劳驾’你这位族人指路。” “哦?”雪晴柔笑意散去,眼神肆意逡巡,打量着野利蒙尘挺拔威风的身躯,一身锗红衣袍,天下谁人不知是独属于漠狄旖兰之主野利氏的衣着。 雪晴柔身后篝火连绵,连同山间每一个点亮火光的山洞,却是中原和漠狄难见的盛大景象。 野利蒙尘不准痕迹地收回了远眺视线,洞穿了近处雪晴柔的眼神,语气沉沉,“有人受伤了,想借城中休息落脚,不知城主是否愿意?” “贵客身份不明,你抱着的人也是不知来历,如何才能对其好好疗伤呢?”雪晴柔妖娆一挑眉。 “哼,城主猜的不错,本王就是漠狄旖兰野利蒙尘。”野利蒙尘闯入的是危险难测的异族领地,他打算先探虚实,步步推进,“至于他么,”野利蒙尘眼神一拐,金以恒气息微弱,“他是本王的下属。” “久仰珹王殿下大名,威震八方。”雪晴柔几个弱柳扶风般的步态上前,浅浅作揖,撩开了被风吹到嘴边的纱巾,“珹王殿下大驾降临,令我等不及迎接,备好厚礼,这是太有失待客之道了,真是可惜啊,只能改日再饮酒。珹王的‘下属’受伤了,这就为你们置办疗伤处。”雪晴柔对着身边一个男子点点头,那人会意,朝野利蒙尘做了一个相请的姿势。 “多谢。”野利蒙尘无意多费口舌和雪晴柔周旋,跟着男子跃上了山峰。 雪晴柔看着他挺拔的背影,心中不安翻腾,脸色阴冷,传言中原派出大军再次攻打高渝,不管哪方胜出,若黎族终是要仰他人鼻息才能换得苟安,如今胜负不定战事不明,居然又有漠狄人意外而来,来的不是漠狄寻常门派,而是野利蒙尘!他在漠狄杀伐果断,冷血无情,若有人不从,必定满门屠戮,若干年间将林立纷繁的门派收拾得服服帖帖,再不敢放肆内斗,只尊漠狄之主一人号令。 “圣主,”一路带着野利蒙尘来此处的荀苋得了雪晴柔的允许,从地上起身,她身体内的“离魂索命”自从来到鬼苦城,被野利蒙尘撤了干净,恢复了原先意识,她只知道是被威胁,才带两人闯入了鬼苦城,她向雪晴柔呈报要事,“几日前,高渝山川震动,我等奉圣主之命前去探查,那里山势尽毁,都是尸体。” “什么?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雪晴柔难以置信,一朝时间高渝竟被夷为平地!她内心记挂着高渝念念不安。 “我们翻遍了那处,也没有找到进攻人马留下的蛛丝马迹,实在不知道是谁。归来时遇见了这两人闯入了我们乾地绝阵,就被威胁着……”荀苋不免自责。 “不怪你,野利蒙尘灵力太强大,他要人生不如死,实在容易,他已经对你手下留情了,他想来我领地,一个阵法怎么可能困得住他。”雪晴柔有些忿忿,她抬眼,野利蒙尘在山间已不见身影,“不过,能入我绝阵不死,来者除了野利蒙尘,还有一人一定不平常。”雪晴柔望着山峰一角,那处山洞明灯刚刚点亮,正是那两人落脚处。 他们本就出现得蹊跷,野利蒙尘今日第一次谋面,以往听闻实在不少,他赫赫功绩,已然就是漠狄日后的铁血英主,能让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漠狄旖兰珹王亲自抱了一路挂心伤势的人,她更加好奇。雪晴柔对着夜空观看星象,丹蔻颜色的嘴唇浮现冷笑,既然来了鬼苦城,就好好款待。
以山为居是若黎的传统,山洞开凿得宽阔,后方依山还修建了一汪温泉,内里床榻卧室置办得齐整,于中原和漠狄习惯居住的屋舍并无区别。 野利蒙尘把人放在床榻上,握住他手腕探查,果然不出自己所料,金以恒灵力耗损巨大,气息紊乱微弱,性命垂危。不仅如此,他手臂和掌心布满伤痕,衣衫有损沾了污渍,脸颊也是灰扑扑的,哪有平日里玄门盟主万分之一的风采。野利蒙尘这才想起几日来水米未进,雪晴柔及时带来几个侍从,为他们送来食物和换洗的衣服,还有一个医者捧着药箱立在一旁,就是刚才跃上山峰,带路来此的男子。 雪晴柔始终一副笑脸,声音清脆,“我这里的医者可以为珹王殿下的下属略尽医术。” 野利蒙尘让出了床榻,对着雪晴柔,“城主有心了,今日之事一定会有重谢。” “珹王不必见外。”雪晴柔说着让医者上前为金以恒探查伤势。 医者看了看金以恒毫无血色的脸,抓起了他的手,拿随身佩戴的小刀在金以恒的食指上一划,取了指尖一点血,放在鼻子下闻了闻,又用舌头舔了舔,“这位公子多日劳累,受了寒气,体力不支,他现在身体发凉,先喂点水,等他发烧了,再喂点药。” “他身上的伤有无大碍?”野利蒙尘问道。 “这风寒很凶险,不知道能不能活,这伤等醒了再说。”医者给金以恒塞了一粒药丸,然后丝毫不顾及野利蒙尘的脸色,抱着药箱出门准备熬药。 “珹王不必过于担心,”雪晴柔连忙说道,“我族还有许多疗伤的珍奇药材,都给这位公子熬药。你有什么事,尽管吩咐他们,他们就候在门外。”她指了指那些侍从,然后在一阵香风中离开了。
若黎独有的火油照明极亮,房间如白昼,药丸服下后金以恒脸色恢复了甚多,应是没有了性命之忧,看来这若黎族药材的确有用,雪晴柔还算识趣,不敢妄动。野利蒙尘屈指一弹,将油灯熄灭,手中另结了一团柔和光亮浮在空中照明,助金以恒补眠,然后草草吃了些饭菜,去了后方山中温泉。 金以恒,燕齐明霞第二代掌门,五年前执掌燕齐后便受赵孞之命前往高渝对战霓盛阳。 霓盛阳战败,玄尊大患消除,亲封他为四大门派之盟主。 金以恒战力高强,与扶风漱玉凤华尹,平江乘龙尔朱颀,同为当今中原三大高手。他行商无数,中原盐业赌坊都为他所有,手握巨额钱财,被流传为天下首富。 这些人尽皆知,野利蒙尘自然也知道。金以恒虽是中原玄尊麾下要臣,却并不重用,只在重要节礼时,才出现在逍遥京玄尊座下,他平时在拂夜通晓城中恣意为乐,丝毫不在意赵孞对他是否会有微词。 水汽袅袅,野利蒙尘半身入水,靠着温泉石壁半阖着眼,几滴水珠沿着他的脖子,锁骨,胸膛流向腰腹,他正想着中原门派纷争琐事,被一阵入水声打断了思路。 水花四溅,入水人在水中胡乱扑腾,终于抓到了可供扶手的石壁,摇摇晃晃站了起来。金以恒浑身湿透,刚从水中脱困,便正对了一幅胸膛,他眨了眨眼,慢慢地抬头看了看,野利蒙尘未有动作,对视那双金珀色的眼睛。山中灯火朦胧,金以恒揉了揉眼,迷迷糊糊地问道,“珹王殿下?” “金盟主醒了,怎么不多睡会儿?”野利蒙尘扶住了金以恒的腰,帮他站稳。 “口渴了……”金以恒声音飘忽,盯着野利蒙尘的胸腹,咳了两声。 野利蒙尘看着他发丝滴水,脸上灰土还在的样子,觉得楚楚可怜另有风情,他随即离开了温泉,端来一杯水,微笑着柔声说道,“喝吧。” 金以恒靠着石壁,摸过了杯子一饮而尽,然后盯着野利蒙尘半露的身躯,舔了舔嘴唇,含糊说了句,“还要,不够。” “呵,”野利蒙尘笑了一声,套上了衣服,回到房中,盛了满满一杯水,再次来到温泉,递给池中的金以恒。 金以恒明显恢复了点清明,他洗干净了脸,正准备换衣服,看见了野利蒙尘,展颜一笑,笑容在水汽氤氲里有种幻境之美,“珹王殿下,我记得我们在赶路,怎么我一觉醒来,就在一起洗澡了?” “先喝水沐浴,吃了饭菜再说。”野利蒙尘将清水递了过去。 “唔。”金以恒赶了几天路,确实渴了,他乖乖听野利蒙尘的话,喝水沐浴后回到房中坐在床榻边,拿起了桌上的糕饼,咬了一口,“珹王殿下,我们在哪里?我好像记得有人在山里拦住了我们的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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