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繁复蕾丝点缀袖口与领口的白色衬衣,黑色头发整齐地梳到耳后,手里夹着一只褐色的粗雪茄,不像在抽,倒像等着雪茄散发气味。 他漫不经心地朝这边看了一眼,然后准确地对上了约翰。 约翰:“……” 然后他看到了盖密尔。 这次不是一个阿拉伯灵媒了,而是一个穿着夫拉克外套的男人。 赤红色的长发披在肩上,浅色衬衫让发色更加显眼了,黑色的双交叉领结,再往上—— 约翰眼皮抽搐,他看到了一张精美的银质威尼斯面具。 就是可以覆盖整张脸,从额头到下巴都不会露出来的面具。 盖密尔脸上面具的特殊之处在于眼睛部位根本没有留空。 “完成我的委托。” 詹森对着约翰说话。 侦探会读唇语。 侦探默默放下了望远镜。 ---- 作者有话要说: 注:咖啡馆最早不是我们印象里的小资情调,因为它是一个所有阶级的人都可以坐下来交谈的地方(是的,以前不同阶级的人是不能交谈的),所以成为传播思想的主要场所,很多人会在那里发表自己的看法与讲解,也会讨论文学 同时,十九世纪也很流行在沙龙上当众朗诵文学段落,从莎士比亚到爱情小说都有,也有人会念诵自己的作品与诗歌 ↑这里算是双关的,时代浪漫吧 —————— 约翰:好气啊 好气单身狗啊
第32章 歌剧院 林德·布兰登眼珠发红,整个人瘦了一圈。 虽然刮过胡须,还精心打理了仪表,但看起来还是疲倦又颓废。 他用烟斗通条戳了两下烟斗,然后烦躁地将它们扔在了地上。 林德的仆人都不敢去捡。 这些天发生了很多事,就连布兰登家的仆人都隐隐察觉到外面的风声不对了。 苏格兰场警方在码头范围进行了一次大规模的搜捕,布兰登航运公司也没躲过,好几家仓库都被检查了。这在以前是不可能的,像林德·布兰登这样颇有身份地位的人完全可以用面子与金钱解决这些麻烦。 苏格兰场的警员一向被报纸评论家蔑称为贵族的走狗,现在狗不认布兰登家,开始张嘴撕咬了,这可是一个很糟糕的信号。 消息传出之后,很多合作的商行都转变了态度。 虽然布兰登家还有土地与传统的产业,但是航运是他们发家的根本,如果在这一行失去话语权,很快就会被其他有背景的航运公司撕碎、吞掉。 林德很愤怒。 最开始他想不明白,只是一个男仆死在酒馆里,为什么苏格兰场警方会咬着他不放? 即使林德后来听说那几个去追杀蹩脚侦探的码头木仓手也死了,他也没放在心里,他很清楚,像这样的“危险分子”苏格兰场巴不得全部死光,更别提追查死因,随便登记成无赖闹事、黑0帮火拼就结案了。 按照林德的计划,当苏格兰场警方上门询问那个被解雇的男仆死亡内情时,他会矢口否认,并且对警方施压,要求搜捕那个出现在案发现场酒馆,用金钱收买男仆的侦探。 这个侦探因为一直使用假名,没人知道他真正的来历,所以在苏格兰场的档案记载里是可疑人物。 本来很顺利的计划,却出了意外。 ——苏格兰场根本不在意约翰·多伊这个蹩脚侦探,他们直接冲向了码头,好像要从布兰登家身上咬下一口肉。 林德花了一笔钱,才知道原因。 事情居然是大法官的侄子死在女支院,林德隐约听说过,死得很不体面,这是一桩非常麻烦可是一定要找出凶手的案子。不知道怎么着,查来查去结果怀疑是码头走私犯的女儿,据说那群恶徒还冲进女支院救走了凶手,血洗了那栋房子。 大法官暴怒,如果不找到凶手,整个苏格兰场都别想安稳地度过这个圣诞节。 就在这个关键时刻,竟然又发生了码头木仓手在酒馆杀人,在小巷里火拼的案件。 简直是在火上浇一桶油。 听说国会都准备起草提案,要彻底地“清理”码头呢! 布兰登航运公司就这样倒霉了。 林德手里的灰色势力也急剧缩水,他还被海关盯上了,通过法国走私路线运来的一批苦艾酒在仓库里被查抄。 除了巨额罚款,还惹上了官司,短短几天,林德的眼睛里就布满了血丝。 他的梦境也变得混沌起来。 那座狭窄的阁楼成了一个漆黑幽深的巨大洞窟,那个孩子的肢体变得细长而怪异,就像一个长了蓝眼睛的人形蜘蛛。 林德在梦境里拼命狂奔,却怎么也跑不出那座阁楼,脚下的楼梯无穷无尽,他每次都会从楼梯上失足滚落,然后从噩梦里惊醒。 无论林德什么时候入睡,三个小时后肯定惊醒。 这还是他服用了镇定剂的结果。 按理说,强力的安眠药物可以让人一夜无梦,直到天明时分被仆人唤醒。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在林德这里就失效了,他已经换了两种药物,噩梦症状不仅没有减轻,还加重了。 林德开始幻听。 那个孩子在说话,问他是谁,问他为什么会出现在布兰登家。 伴随着幻听出现的还有头痛,林德更加暴躁了。 医生建议他使用吗啡,林德在走私航路上做过这个生意,他当然知道这玩意的害处,尽管很多医生都把它当做良药,但是吗啡偶尔止痛或者做镇定剂还行,如果天天用,就会像那些从战场上回来的军官一样,变得像一个疯子。 包厢外面的垂幔没有拉起来,林德不是真的来听歌剧,他只是借剧院这个地方见一些他的身份不方便见的人。 这在欧洲上流社会是很普遍的现象,包括贿赂、私会情人…… 歌剧唱完第一幕之后,林德立刻示意自己的秘书带上一个棕黑色的文件包,他要去拜访大法官。 这场会面并不顺利。 大法官神情轻蔑,而担任介绍人的某位侯爵,也有些厌倦了布兰登家。 遗产官司能持续两年,主要还是因为林德舍得花钱,而这份钱来自布兰登航运公司,如果扛不过这一次的麻烦,这个钱袋子就成了破袋子,没有榨取的价值了。 林德忍着怒火,离开了包厢。 他走了几步,脑袋忽然剧痛,只能扶住了墙。 一直到被秘书扶着走出头等包厢的走廊,林德的头痛才开始好转。 “回去。” 林德阴沉着脸说。 他必须做最坏的打算,比如考虑变卖产业、离开英国。 秘书的脸色也很难看,他意识到自己即将失业,就在他思考着未来的时候,眼前忽然一黑,他撞上了林德的肩背。 秘书纳闷地抬头,发现他服务的主人浑身颤抖,用一种恐怖而扭曲的表情盯着远处的头等包厢。 “布,布兰登先生?”秘书吓了一跳,他以为林德想要铤而走险,报复大法官。 “你看到那个包厢里的人了吗?” 林德一只手拎起秘书的衣领,嘶声问。 “什么?” 秘书看着林德发红的眼睛,心惊胆战。 “查理公爵的包厢。”林德死死地盯着那个方向,那个拥有一双淡蓝色眼睛的人。 秘书艰难地说:“那里,没有人啊!” “帷幔是拉开的!”林德低吼,表情像是要吃人,“你再仔细看看!” “呃,确实是拉开的,很奇怪。不过……也有可能是剧院的清洁人员忘了整理。”秘书根本没有注意到那个黑漆漆的包厢,即使他认真去看了,也没有发现林德说的人影。 “……黑色头发,他往这边望过来了。该死,他在盯着我。”林德不停地念叨。 秘书满脸恐惧,他确认林德真的疯了:“先生,这边楼梯距离包厢有半个大厅那么宽,您手里没有望远镜,怎么看得到……那边包厢里的人?” 林德突然僵住。 他以一种要拧断脖子的架势再次转过头,直直地盯着这漆黑一片的歌剧院。 这个开阔高大,看不到天花板的庞大空间,忽然与梦境重合。 细长扭曲的怪物缓慢爬动,幽幽地盯着他,伸出狰狞的利爪向他抓来…… 林德本能地后退,他要逃跑。 “啪!” 他从楼梯那里摔了下去。 *** 詹森继续看着那边发生的混乱,林德秘书好像叫来了剧院里的人帮忙,他们把昏迷受伤的林德抬了出去。 这一点混乱不会打断演出的进行,实际上注意到那边楼梯出事的观众都很少。 今晚的剧目是《费加罗的婚礼》,女高音是伦敦最著名的演员瓦妮莎小姐。 “……她的声音怎么样?”詹森问坐在自己身边的盖密尔。 “在人类当中,很不错。” 盖密尔显然是一个很在意声音的古神,他“收集”过许多声音,不过大部分是人类与海洋哺乳生物的痛苦哀嚎与惨叫,而像歌剧女演员这样富有感情的高音是很少见的。 “你喜欢高音?” “人类发不出的声音。” 所以比起人类,盖密尔更喜欢鲸类。 “这个人类的房子非常有意思。” 盖密尔观察着这座歌剧院的构造,他敏锐地察觉到声音被放大了,声波均匀地回荡在整个大厅。 很久之前,盖密尔在希腊爱琴海附近找到过差不多结构的海岩洞窟,他很喜爱地在那里居住过几百年,然后爱琴海上就有了人鱼恶礁的恐怖传说。 如果有水手听到人鱼的美妙歌声,就会情不自禁地驾驶船只撞向一座沐浴在银色月光下的礁石。 礁石附近漂浮着沉船、尸体。 跟传说不一样的是,人鱼并不是在捕猎,只是在家里唱唱歌。 没想到海岩洞窟的构造太优秀,把歌声传得太远了。 “收敛一下你的欣赏,力量会产生‘联系’,那位瓦妮莎小姐会看见我们的。”詹森提醒。 盖密尔打量着那位女高音,发现对方的意志力只有侦探的一半。 算了。 看见两位邪神,可能会让她陷入混乱,这场歌剧还没唱完呢。 每一个认真听歌剧的观众都希望这场演出顺利结束——没买票的邪神也不例外。 “对了这出歌剧是说什么的?”盖密尔打开剧院提供的红绸封面单,看剧情介绍。 《费加罗的婚礼》,婚礼应该是人类爱情的美满阶段吧! “这个是意大利语。” 詹森毫不心虚地承认,他也听不懂。 不过他猜海神会喜欢这个的,果然没错。 人鱼化身的音域就很广。 “咚咚。” 包厢门被轻轻扣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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