盖密尔最近多了这些小动作,詹森还不习惯。 “这个人有点奇怪。” 詹森说的别动,是让盖密尔别杀那个坐在沙发对面的银行家。 杀人对邪神来说太容易了,都不用动手,只要放开对力量的压制,去“看”一眼人类就行。 詹森如果反应不快,这只蚂蚁就被碾死了。 “他能看见我,却看不见你。”詹森松开手,盖密尔从阴影里走出来。 还是那件带着兜帽的阿拉伯灵媒衣服,金红色的穗子垂落着,盖住了整张脸。 后背贴着柔软的沙发,身体的重量压在右臂上,微微倚靠着,姿态放松而慵懒。 “确实,他的眼睛还停留在你身上,完全没看到我。”盖密尔凭借着经验说。 詹森:“……” 他是不是应该生气? 这条无差别诱惑猎物的人鱼,通过对人类城市的游览,好像学会了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秃顶银行家鲍尔正一边跟服务生说话,一边盯着詹森,忽然他精神涣散,眼前发黑。 “鲍尔先生?” 服务生吓了一跳。 房间里一团乱,有人借了女士的嗅盐瓶,银行家这才苏醒。 “我的头……噢,可能是没睡好,我真应该早点离开这个该死的地方。”银行家痛苦地呻吟着。 詹森静静地看着银行家被抬到远处休息。 酒店经理站在银行家面前不停地解释。 鲍尔还在嚷嚷:“不,我不需要医生,也不要镇定剂。” 银行家的秘书终于赶来了,他一边向大家道歉,一边挤进人群,然后拿出车票与电报,低声对鲍尔说了什么。 盖密尔盯着车票。 虽然距离很远,但他能看清上面的每个字母。 是法文。 盖密尔不能完全确认,他问詹森:“似乎是我们要去的那个车站?” “还是我们要搭乘的同一趟火车。” 詹森回答,“今晚九点出发,辛普伦东方快车,法国加来至意大利威尼斯。” ---- 作者有话要说: 注:东方快车是真实存在的欧洲豪华列车,一般是指横穿欧洲,抵达远东的路线 即法国巴黎至土耳其伊斯坦布尔。 后来路线逐渐增多,延长,也不一定是去远东。 东方快车不是专门特指的一趟班车,它是个代号或者统称,代表欧洲长途跨国豪华火车线 著名的侦探小说《东方快车谋杀案》是1934年出版的,就是发生在【伊斯坦布尔——加来】的这条线上,而本文的列车车次不一样,发生在【加来——威尼斯】这条南行线,而不是最经典的远东线。 那么【加来】是什么地方呢,为什么这里是火车的终点站或者起始站? 其实这是为了让英国人消费才开的延长线,本来站点在巴黎,后来扩到加来。 天气晴朗的时候,站在法国加来海滩上都可以看到对面的英国海滩。所以这条火车真正的长线应该叫做伦敦至伊斯坦布尔,从伦敦维多利亚火车站出发,然后抵达海边,乘渡轮过海,到加来再换乘真正的东方快车。
第35章 火车站 下午三点,雨停了。 风暴让这座城市面目全非,街道上就像废墟一样,堆满了各种垃圾。 餐厅里的气氛很糟糕,这里的玻璃全部碎了,客人们不愿意在酒窖里继续等待,他们打发仆人或者服务生去酒店前台打听情况。 詹森是唯一坐在窗边的人,他完全不介意那破掉的窗户与乱飞的窗帘,他身上的衣服已经换成了一件双排扣的黑色晨礼服,长到膝盖,里面是浅褐色的马甲与一件有蕾丝领巾的象牙白衬衣。 在繁复的蕾丝褶边下面,能看到马甲的两粒纽扣。 纽扣是浅粉色的海螺珠,波浪一般细腻柔和的纹路,在灯下闪烁着瑰丽的光芒。 打扮成阿拉伯灵媒的盖密尔坐在他对面,手里拿着一杯酒,酒液是浅淡的琥珀色。 邪神好像对这种人类气味剂产生了兴趣。 盖密尔抬头看詹森手里的书,通过封面确认这是他们在伦敦第一次碰面的时候詹森买的侦探小说。 “你还没看完?” “不,我在回顾其中一个故事。” 詹森把书摊开,放在桌子上。 在封面碰触到桌面的那瞬间,所有水渍、树叶、灰尘都消失了。 桌面清洁如新。 “狮鬃毛?”盖密尔低头,疑惑地轻声读出章节名。 这个短篇是以福尔摩斯的视角描述的,而不是最常见的华生医生。 “你想尝试做一位侦探,探究那位银行家的秘密?”盖密尔好奇地问。 詹森通过这个回答,确认了盖密尔同样读过自己手里的书。 一点都不意外呢。 “……不,我确认自己没有那种天赋。”詹森重新拿起书,无奈地说,“回到《狮鬃毛》这个故事,你不觉得它很让你失望吗?” “你是指人类碰触了水母会死这件事?” 《狮鬃毛》是一个发生在海边的奇案,扑朔迷离,死者留下了一句莫名其妙的遗言,“狮鬃毛”。 死者背部是一条条细长鞭子留下的恐怖伤痕,就在警方锁定了嫌疑犯想要逮捕他的时候,结果嫌疑犯也被袭击了,身上有同样的伤势。 最后福尔摩斯发现凶手是一种海里的剧毒水母,它长得很像狮鬃毛。 如果读者是人类,看到最后自然十分惊奇,据说伦敦的沙龙里还引发了一场关于剧毒水母的讨论。 很多人连水母是什么东西,长什么模样都不知道。 生物学在这年头是很时髦的话题。 读者们都很敬佩道尔爵士的学识,邪神也像人类读者那样,从这些侦探小说里学习到了很多人类知识。 唯一例外的就是《狮鬃毛》。 拿詹森的阅读体验来说,他兴致勃勃阅读到最后,发现真凶竟然是自己不屑一顾的水母? ——认真的吗? 詹森简直想要当场拎起一只水母,把它身体里的水都晃掉,然后给道尔爵士展示一下。 这脆了吧唧的东西,爵士你看看啊! 詹森找到伦敦大学的图书馆,翻了好几天书,终于确定水母确实有剧毒——对人类来说。 “我知道人类很容易死,但是没想到人类比水母还要脆。” 这就很离谱! 詹森过了好久才接受了这个知识,倒是盖密尔对这点接受良好,他慢悠悠地说:“不说毒性,有些狮鬃水母大得可以做毯子,足够闷死一个人类了。” 海神不会透露自己曾经翻了七本书才找到图片,以确定某些人类单词就是他认识的生物。 詹森沉思着说:“如果是体积小的狮鬃水母,它应该像一团毛绒球,而不是狮鬃毛,除非它有一头狮子那么大,不过这样的水母靠近陆地会搁浅的,人类不可能在海湾时游泳遇到它。” 盖密尔竖起两根手指说:“我怀疑作案那只水母是某个邪神的眷属,你看,它连续攻击了两个人类。” 詹森:“……” 盖密尔好像至今没有意识到侦探小说与现实的区别。 这也是福尔摩斯系列小说读者的常见症状,以为那位侦探是真实存在的,故事也都是真的。 只是根据小说描述的时间,判断福尔摩斯先生已经是七十多岁的老人,早就退休到乡间养蜜蜂去了,所以无法在伦敦遇到这位著名侦探。 詹森默默地收起侦探小说。 他原本只想说,他有种预感,那个怪异的银行家背后隐藏的秘密可能会让邪神失望。 ——就是那种投入了很多情绪,又费劲猜测,结果却匪夷所思的失望。 这时酒店经理马克激动地跑进来,他宣布了一个振奋人心的好消息,火车站那边没有遭受到严重破坏,等到轨道被清理完毕之后,列车就可以正常出发。 “我们已经联系了汽车……是的,路面情况太糟糕了,马车走不了。汽车会把各位需要搭乘火车的先生女士们送到火车站。” 酒店经理焦头烂额地念了一遍列车时间表。 “啊,鲍尔先生、詹森先生是今晚九点的东方快车。” “不用了,我联系了朋友来接我去火车站。” 詹森走到酒店经理马克面前,递过去一张千元面值的法郎纸币。 马克呆呆地接过钱,他仿佛记得这位先生在酒店里损失了昂贵的衣物。 詹森转身向外走去。 酒店经理晃了晃脑袋,他看着手里的钱,确认这是三楼那个出了事的房间客人支付的,数量足够,不过没有单独的小费。想到那个惨不忍睹的房间,马克又开始庆幸,那位先生没有向酒店索赔就是一件好事了,幸亏那位先生有事急着离开。 呃,应该是急着离开吧? 酒店经理忽然想不起詹森的名字,他手里的宾客名单上,在九点搭乘火车的名字也只剩下鲍尔先生一个人。 银行家因为身体不适正在休息,酒店经理连忙去找服务生通知鲍尔先生。 无人注意到,前台登记册上的某个名字正在褪色,变成了模糊不清的字母,不管是谁都辨认不出具体的单词。 *** 夜幕降临,加来火车站挤满了扛着行李的人群,他们正在争吵着,手里挥舞着车票,有一些人已经错过了班车。 巨大的喧哗声几乎掀翻了屋顶。 距离汹涌的人群不远处的一个单独站台,却空荡荡地几乎看不到人,周围是正在巡逻的车站警卫。 一列深色的蒸汽火车停在站台上,车厢上镶嵌着一个漂亮的金色浮雕,上面是国际卧铺车公司的徽章,还有“辛普伦东方快车”的法文环绕着。 空气微凉,站台上有多处积水洼,可以明显地看到之前风暴造成的一些小问题。 几十瓶昂贵的酒水装在箱子里,还有新鲜的水果、奶酪、腌制好的羊排混合着冰块等待着被抬上储藏室车厢。 “……抱歉,您来晚了,票在今天下午四点前就出售完了……都是像您这样错过了火车的先生,所以他们选择了辛普伦东方快车,明天早上就能抵达巴黎。” “上帝,这简直疯了,那么贵的票也会这么抢手?还是我搞错了,法兰西根本没有大量破产的商人?他们家里收藏的都是金子而不是法郎?”(注) 那个正在询问车票的男人正在发怒,忽然他不敢置信地望向一个从自己身边跑过去的家伙。 ——戴着工人阶级的灰色帽子,穿着一件不起眼的夹克外套,还有旧裤子与脏兮兮的皮鞋。 他掏出车票,给车站巡逻警卫查验过后,快步跑向站台。 “什么时候,这样的下等人也能买得起东方快车的票?”问车票的男人快要气疯了。 灰帽子听到身后的咆哮声,咧嘴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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