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镜举起望远镜,找到了目标,训练场中,巨大的铁笼困住了那些即将要登台演出的人和动物。 在粗大成堆的森森白骨旁,一只巨大的铁笼里,那里有一条巨大的蛇,每一片尖形凸起的鳞片相互重叠着,外皮灰暗粗糙,纵向椭圆形的眼珠中间一条垂直的瞳孔,黯淡无光,细长而分叉的舌尖吞吐频率很慢,它似乎很老了,一动也不动。它的体型庞大到笼子都装下不它的身体,笼子外露出一大截粗壮的蛇尾。
驯兽师挥舞着带刺的兽鞭,向这边走过来,他身后跟着两个工作人员,他们拖着一个上半身是人,下半身是一条长长鱼尾的“人鱼”。 她有一头极为漂亮的长发,上半身裸露的皮肤雪白,更看得出到处伤痕累累,她半死不活地,被扔进了关着大蛇的那只笼子。
华丽的鱼尾狠狠拍在地上,她两只细长的胳膊费力地支撑起自己,望着同一只笼子里的另一个生物,那只巨大的蛇也正在看着她。 要被蛇吃掉了吗?言镜心慌地道了一声:“啊。”
大蛇扭动着身子,慢慢地向她靠近。 出乎意料的,人鱼并没有感到害怕,她用两只手向大蛇攀爬,蛇的尾巴包裹她,缠住了她细细的腰肢,送到自己身边。
人鱼靠在蛇的身体,像找到了依靠,支撑不住地昏睡过去,大蛇瞳孔放大,吐着信子,湿答答地抚过她的脸。 保持着相互依偎的姿态。
肖搁在言镜身边,看他表情不对,问:“怎么了?看到了吗?” 言镜放下望远镜,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没找到肖鹤雨。”
肖搁点头:“走,下去,我们去监控室。”
他穿着马戏团的工作服,戴方正的粗框眼镜,来之前言镜还给他套上一顶防风针织帽,把脸遮了个七七八八,好像个来这假期兼职的大学生。 不对,不是“好像”,他本来就是个大学生。太久没回学校上过课,肖搁快忘了自己是个大四预备毕业生。
言镜低头看手机,拉住肖搁道:“章哥那边埋伏好了,等会控制监控室之后,我们再混进内场。” 肖搁拿出个背包,里面是进入内场要求的着装,他比了个手势:“OK。”
进入马戏团大厅,正中央有一个巨型展示架,一只96条腿的活体章鱼标本作为最具观赏性的展示物。不少还未入场的客人滞留在大厅与其合影。 除此之外,不少奇珍物种也吸引了他们的视线。
讲解员身边的大屏幕上有一只九尾白狐的影像,奇异的火红瞳色,瘦长柔美的身躯在尾端翘起九条雪绒绒的大尾巴,却没有实物。 讲解员说:“内场表演结束以后,会有一场‘新品’拍卖会,望各位大老板多多捧场!”
员工通道口,保安手里握着通报器,支着下巴眯眼打瞌睡。 肖搁扫了一眼,尽力埋下脸,抢来的员工牌在机器感应处“滴”一声,成功通过。
他走过时,保安晃了晃脑袋,边打哈欠边要抬起头,忽然手里的通报器不翼而飞,他面前出现一个学生模样的人,长得像极了对面币安大厦的新董事,肖家的那位纨绔少爷,此时正朝他善意地微笑。 保安一怔,紧接着一管针从他脖子狠狠扎了下去,不消片刻,他陷入一片昏迷。 肖搁收起不要钱的笑,再收了针管,呢喃:“感谢提供新思路。”
一墙之隔,讲解员仍在滔滔不绝,这里还有不少人走过,肖搁等没人路过时,取下工作牌往外一扔,然后给保安摆了个舒服的姿势,套上眼罩。 监控室外装着厚厚的防弹门,有个工作人员过来敲了三下门,说是哪家的先生丢了贵重物品,要把哪一个场次哪个地点的监控调出来,里面的监控人员出来呸了一声,说:“没听过,想得美,叫他滚。”
肖搁等了一会儿,言镜抱着背包从外面偷偷摸摸地冲了进来,工作牌已经到了他身上,冲锋枪露了一角在外面。 肖搁点了点头,把他往身后一藏,深吸了口气,再抬手敲门,照着那人的样子敲了三声。
监控室里有人讲话的声音传出:“去开门,看看是谁。” “你妈的,又是我。”
门一开,里面那人眉间不耐烦地顶起川字,和他们打了照面,瞳孔一震,分明把他们认了出来,惊愕地张了张嘴,还来不及说话,肖搁提起他的脖子往里一推,闯了进去。 言镜提起冲锋枪跟进去,顺便带上了门。
十分钟后。 两个监控人员被包成粽子一样,嘴里塞团布,蒙着眼,扔到墙角,靠着墙让肖搁一个个注射麻醉剂。 言镜出去给监控室外的牌子翻了个面,变成“正在维修”。
他们快找瞎了,在上千个密密麻麻的监控视频里只找到了那只将要被拍卖出去的九尾狐,屏幕放大,它被关在金丝笼子里,打了焉,任旁人拍打,恐吓,都不为所动。 工作人员拿来一针药剂,注射时一直死气沉沉的白狐开始奋力挣扎,抽搐,视频里传出阵阵撞击金属的闷响。
言镜蹙起眉,肖搁看了眼腕表:“表演要开始了。”
内场提前落座,肖搁和言镜从监控室出来,已经换了截然不同的装扮,穿西装,一人戴一个特质面具,在这种场合遮脸是很常见的事情。 他们的位置靠后,观众席这边很暗,已经满员了,没留一个空座。肖搁扫了一眼,发现来的大多是男人,年纪偏大,他们俩还好在最后面,不然就显得极为格格不入。
幕布缓缓拉开。 那不是自动开幕的,有两位少女穿着……肖搁费力辨认,应该是泳装,但是裙子的样式,衣料很薄,显露少女姣好的身材。这个天气虽冷,场内暖气还是很足的。
舞台上是一座玻璃水池,玻璃之后是蔚蓝色的画布,挂满晶晶闪闪的的小灯,水箱里有礁石,珊瑚,和海藻。 一些会发光的小鱼从一侧成群结队地游过来,紧接着,出现了一只接近透明的大水母,它的身体轻盈柔软,触手如同细长飘逸的金色长发,随着水流舞动身姿。
一束光照在它的身体,它水滴一般的薄膜闪烁出光彩,荧荧金色,缓缓靠近那群游动的小鱼,细长的触手沾满粘液,等待小鱼附着,再被触手分泌出的毒液迷晕。 接下来水母将会开始进食,也许它的胃部也会发光。
肖搁转头和言镜说:“我好像在看动物世界。” 肖搁想到小时候误入马戏团,那一场人间马戏团历久弥新的经典剧目“巴蛇食象”,这么久了,简直毫无新意。
言镜点了点头:“水母吃播。” 肖搁简单扫了一眼报幕单,最后一个表演会在两个小时之后,也就是说,拍卖会也会在差不多两个小时之后,那时候肖鹤雨肯定会来。
“……”肖搁左右看了看,两边的人几乎都昏昏欲睡,没什么人盯着台上,果然都是为了最后的拍卖会来的。 这种演出模式下,肖搁接下来见到了形如婴儿,会在水面发出啼哭的鱼类。还有一只长着翅膀的鱼,鱼身像鲤鱼,白头红嘴,长着青色的斑纹,在水里游着游着就飞走了,飞起的一瞬间溅起水花落在前几排。
肖搁心道好险。 言镜愣愣地望着那只满会场乱扑腾的“鱼鸟”,或者是“鸟鱼”,说:“虽然不是真的,但他能做到这种地步,也是奇迹了。”
肖鹤雨手下的动物没有来自境外的,包括肖摇的那只双头鹦鹉,那是自然界难得天生的特别产物。只有肖鹤雨管控的那些境外孩子,父母辈遭受过强烈辐射但仍然不会导致疾病使身体素质剧烈下降的,这种特性更容易承接住诱导药剂的负面影响。 肖鹤雨擅长使用自然生长的肉.体进行巧妙缝合,或者是一种类似魔术的骗术。可以将发光器置放鱼体内,也可以安置机械骨架控制生物来作出任何不可理解的行为。
在一系列生物展示结束以后,场内忽然音效一响,灯光一暗,一束光打在黑礁石上,场内回响起悠长悠长的低靡歌声,如海上美人鱼的低声鸣唱。
“哗。” 有东西在水里游动,昏暗的水面不时闪过尾部如纱一般的长鳍,卷起水花。
在礁石旁,一个脑袋探出水面,侧身对着观众席,她有如同海藻一般的长发,戴一顶晶莹剔透的水晶王冠,雪白嫩肤,锁骨下包裹着浅薄的纱。 睁着一双杏眼,拥有又黑又大的瞳仁,那眼神惊惧又空洞。
她端坐于礁石之上,下身拖着一条深蓝晶莹的鱼尾,布满剔透的鳞片,两侧和尾端延伸出叉开的如薄纱一般的鱼鳍,在水面起起落落,化开一圈圈涟漪。 像是专门来看她的,白粥一上场,现场观众的困意都消散了,一个个整理领带,抚平西装的褶皱,坐直了身子。
言镜想起演出前看到的那一幕,浑身是伤接近昏迷的白粥,现在又完好了。利用基因的可治愈性,一次次施以伤害又一次次治疗恢复原状,再进入下一场演出。 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双手,被章沅赫带走之后,和京山的弟兄们同样的训练强度,手上却没有像他们一样的厚厚枪茧,也曾有帮派矛盾导致意外受伤,但他的皮肤永远细白无暇。
一只手搭在他的手腕,言镜一愣,肖搁看着舞台,说:“别伤心,她很快就会恢复自由了。”
上空悬挂起一轮圆弧形的物体,那是铁丝包裹着炭火发出的黯然光泽。 一只五彩斑斓的蝴蝶顶着细细的火苗,在观众席里流连,飞向人鱼,在她的指尖停驻,与人鱼的双眸对望。
宛如童话世界的场景不过眨眼之间,蝴蝶重新扇动翅膀,猝不及防地一头撞向炭木。 那瞬间烧起熊熊火焰,将蝴蝶烧得渣都不剩,人鱼仰头望着那剧烈燃烧的圆弧,像在望着一轮海上赤红的明月。
跃火圈。 肖搁一瞬间想明白了。
人鱼跳下水面,在水里快速游动着,光束跟随人鱼摆动的大尾巴,在水下闪耀出绚烂的光彩。那是在积蓄力量,预备着向空中跳跃。
一次,两次。 人鱼从水里跃起,每一次都比上一次跃起的弧度更高,漂亮的鱼尾在空中一个翻身,极具有观赏性。 她在表演人鱼的进步。
接下来的一次,她将要触碰到“月亮”了,可惜月亮的光辉发烫,她再一次落入水中,烈火在水面映射斑驳的倒影。 人鱼长久地潜伏在水底,她的漆黑发丝在水里随水流耸动着缠绕着,一张干净漂亮的脸,让人联想到校园时期班级里高挑文静的优等生,而不是一个马戏团的压轴表演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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