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医用CT灯照了一遍骨头,确定没有骨折或骨裂,万幸只有皮外伤。 贺安清从医疗箱里掰了一块冷敷贴,看着他横贯后背的青紫,心疼道: “我身上有护具,又不是第一次挨揍,你干嘛替我挡这一拳?万一受伤参加不了成人式怎么办?” 丰东宁背对着他,说道:“我看你心不在焉,今天不该让你上场。” 贺安清的手划过他的背肌,搪塞道:“昨晚失眠了。” 丰东宁以为是自己越线的行为给他带来了困扰,自责道:“是我不好。” “不,不是。”贺安清语塞道,“我就是、我……” “安清,我不是一时冲动,我想了很久。”丰东宁背对着他,看不到表情,语气却无比沉稳,说道,“如果不能跟你在一起,多长的寿命对我来说都是没有意义的。我不需要向导,我只需要你。” 即便知道总有一天,自己要跟丰东宁走到一起,但这样的爱还是让贺安清感到沉重。他如何能负担得起一个人的一百年呢? 在登基之后,他要对千千万万的人负责,他真的准备好了吗? 面对丰东宁动情的告白,他也只能硬着头皮迎合道:“成人式之后,我们就订婚。” 他感到丰东宁的肌肉一紧,他也毫不吝惜地从后面抱住了那宽厚的脊背。 丰东宁反客为主,回身搂他在怀里,像是捧着无价之宝,轻轻触碰贺安清的脸蛋,说道:“求婚本来应该由我来说……” 贺安清用食指堵住他的嘴,说道:“都一样。” 说完,他放下手,闭上眼睛,等待一个顺理成章的吻。 丰东宁用力揉搓着他的肩膀,倾身向前,两人越靠越近,就在这时,医务室的门开了。 “胳膊能动吗?”校医的声音从隔间外面传出来。 贺安清赶紧起身,理了一下衣服,丰东宁撒开手,脸颊通红。 校医拿着一个手持探测仪,指了指丰东宁旁边的病床,说道:“躺这,我检查一下。” 从门口进来一个高壮青年,贺安清回头,立刻倒吸一口气,睁大了眼睛。 “能动,有点疼。”郑惑装成不认识他,躺在了病床上。 校医去拿CT灯了,贺安清坐在两张病床中间,背对丰东宁,瞪着郑惑,比划口型道:「你怎么在这?!」 郑惑冷淡地看了他一眼,没理他。 贺安清要气死了,这王八蛋怎么找这来了?! 校医回来后,给躺在床上的郑惑照了一下胳膊,检查他手臂的活动情况,说道:“没事,可能就是肌肉疲劳。校委会那边怎么让海岸的学生来参与赛场修建?” “算勤工俭学。”郑惑坐了起来。 校医本想喷几句校委会,一想到师出同门,还是忍住了,摇了摇头,道:“我给你开点保健精油,你记得让他们报销。” 郑惑点点头。 他开完单子又招呼丰东宁:“正好你跟我去检验科,测试一下药物过敏的情况。” 丰东宁给了贺安清一个安心的眼神,便跟着校医出去了。 门一关,贺安清起身抓了一支急救包里的麻醉针,甩开针帽,一手掐住郑惑的脖子,针头直指郑惑左眼眼球,低声道: “你来干嘛?” 郑惑倒是没反抗,说道:“我想跟你说,晚上去黄钦家,你得跟我一起。” “你可以用通讯器联络我。”他俩这种互相挟持的关系,突然出现在面前,带有着威胁的意味,这让他很不爽。 “我的通话和信息记录被监控了。”郑惑看着他说道,“给我纹了那么蠢的纹身,不就是让我们随时都能找到对方吗?” “你说你是搭建赛场的志愿者?” 本年度成人式的赛场选在离军校不远的岛心公园——落园,他确实听闻赛场已经开始搭建了。 “我本来就是。”郑惑理直气壮。 贺安清与那双细长眼对视了一会儿,看表情不像撒谎,松开手扔了针头,问道:“伤是真的假的?” “假的,”郑惑声音明显小了不少,嘟囔道,“也是真的。” 贺安清提起他那只受伤的胳膊,皮肤有一块青紫,是拉伤的痕迹,他用力一掐,郑惑疼得条件反射缩了一下,看来伤是真的。 “来医务室找你,总得有点毛病,”郑惑解释。 “所以你急中生智把自己胳膊拉断了?”贺安清哭笑不得,有这必要吗?门口等着就得了。 郑惑甩开他的手,说道:“不是拉的,是在墙上撞的。” 归根结底都是自残,贺安清问道:“你什么时候来的?” “‘成人式之后,我们就订婚’,‘求婚本来应该由我来说’,‘都一样’。”郑惑一本正经地复述,道,“就从这会儿在门口的。” 贺安清此时此刻只想把他的手真给折断,眯起眼睛道: “你有意见?” “你跟丰东宁是情侣?”郑惑问道。 “是。”贺安清用最简短的回答让对方闭嘴。 这招很奏效,郑惑果然不再说话,「那你为什么还要吻我?」这种问题是如何都问不出口的了。 丰东宁回来后,校医给开了一些药,王管家派车来接他先回家。贺安清借口留下看别人的训练,被丰东宁婆婆妈妈叮嘱了很久,让他别再逞强。 贺安清打发丰东宁赶紧回家,你来我往耽误了很长时间,每一句话都像是情侣间的打情骂俏。 郑惑躺在病床上,听着门外拉拉扯扯的声音,脸越来越黑。丰东宁前脚走,他后脚连校医开的药都没拿,就拽着贺安清从后门溜了。 “这么着急干嘛?”贺安清甩开了他的大手。 郑惑像抓小鸡子一样,拎起他一只胳膊,说道:“待会儿黄钦要下课了。” “你急你就自己去啊,干嘛非叫我陪你?”贺安清纳了闷了。 “给我放哨。” 这不是理由,在外面放个感应器,比放哨管用。 特意从赛场那边跑过来,还故意把手臂撞伤,肯定还有其他理由。 “你是不是看我定位在医务室,以为我怎么了?”贺安清故意逗他,问道,“担心我?” 话音刚落,郑惑脚下就拌了蒜,但他装什么事都没有,也没说话。 好家伙,还真猜对了。 贺安清倒是无所谓,喜欢他的人能绕风罩三圈,不多他一个,也不少他一个。只是揭穿之后很有快感,毕竟这小子一直“圣地”“正义”挂嘴边,牛得不得了。 “可惜我刚跟别人求婚了。”贺安清装作遗憾的模样。 郑惑转过头看他,想寻求一丝安慰。他便含情脉脉地看回去,隔了几秒钟,笑意窜上了眼角,眼睛的弧度弯了,终于憋不住哈哈大笑。 气得郑惑别过头,再也不理人了。 两人装作不认识,搭乘环岛公交车,到海岸高中那站,一前一后走出了车站。 他们计划由郑惑先潜入黄钦公寓,找找黄父有没有留下有价值的遗物;他则在外面放哨,碰上突发状况也好随机应变。 郑惑穿了毫无辨识度的卫衣,棒球帽檐压得很低,从运垃圾的通道潜入,如果溜边走,就是监控死角。 他与贺安清分别在太阳穴处贴了个无线电骨传声耳机,这样两人就能在私密的独立频道互相联络。 贺安清站在公寓门口,看着通讯器里从学校网站上下载的照片,正是黄钦。这是一张略显秀气的脸。据郑惑说,他是一名向导,精神体是麋鹿。 「我进去了。」郑惑的声音通过骨传声进入贺安清的耳道。 黄钦住在这栋学生公寓的二层,看着应该是从中间往右数的第二个窗户。门口有保安,贺安清躲在公寓大门前的树荫下,偷偷观察。 果然,他看到那扇窗户变成了雾面,看来郑惑确实是进去了。 黄钦有晚自习,预计是八点结束,到公寓怎么要八点半,他们有充裕的时间。 天气很闷,空中的云压得很低,像是憋着一场大雨。 他躲在大门前一棵繁茂的松树后,闲来无事,用通讯器搜了一下海岸高中,果不其然看到很多推送,而且大部分都是关于11年级的那名无口校草。 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不知为何,贺安清就是笃定这说的是郑惑。 而且很多信息也确实能对上,比如说他是圣地送来的委培生,又比如说他是海错系哨兵等等。 只是没有人提到鲲,而且同学们都在猜测他的精神体是什么,看来是从没有偷偷放过,这让他给人的感觉更神秘了。 其中居然还有推送问,到底怎么样才跟无口校草说三句话以上,下面的答案都是:在梦里。 贺安清差点儿噗嗤笑出声,郑惑原来这么有名,他心里默念:我跟他说过不止三十句话了,而且不是在梦里。 紧接着下面有人爆料,说郑惑被普元军校邀请去“成人式”做临时支援,对外宣称是勤工俭学,实际上有可能是配合测试的监考官,到时候就能一睹他精神体的芳容了。 贺安清关掉通讯器,发现有雨点落在了屏幕上,他抬头看天,又一滴雨点落在他脑门上,下雨了。 他抹掉雨滴若有所思,说不定郑惑是“成人式”的彩蛋,所以才会去落园。 正想着,校车到站提示路人的音乐从后面传来,闻声回头看,车门打开,下来一个穿着海岸高中学生制服的人,他背着双肩背,拎了个快餐店的纸袋子,低头向公寓走来。 这人身量不高,又白又瘦,贺安清心想,不能是黄钦吧,这个点儿自习课还没开始呢啊,怎么可能回来。 由于他头过于低,贺安清根本看不清脸。 男学生越走越近,贺安清被公寓景观路两旁的松树完全遮挡住,那人毫无所觉地路过了他。 他矮下身眯起眼,隐约看到男学生身后若隐若现的精神体,静静观察了一会儿,突然心里咯噔一下。 糟了! 是形似麋鹿的轮廓,那这一定是黄钦,只是不知什么原因回来得这么早。得马上通知郑惑! 他赶忙低声说道:“快出来,黄钦回来了,快。” 结果“呲啦”一声,他赶紧捂住太阳穴,这破玩意儿怎么关键时刻掉链子! 贺安清在树后徘徊,得想办法拖住黄钦,可就在这时,保安大叔从岗亭出来,打招呼道:“今天这么早啊!” 听到声音,麋鹿消失不见,黄钦抬起头,道:“我联系不上我爸了,回来看看。” “是不是回坛城了?”保安大叔跑出来,撑了一把黑色的雨伞打在他头顶,说道,“前两天我倒是看见他出去了。” “他没说他去哪了?”黄钦赶忙问道。 保安大叔摇了摇头,黄钦又低下头进了公寓。 这边,贺安清心急如焚,不断低声让郑惑快撤,只可惜那边一点回应都没有,他朝二层那扇窗户望去,还是雾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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