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有研究,还不精通,但我相信我是个天赋异禀的好苗子。”凝露抓到了时机,毛遂自荐,“夫人考不考虑收个弟子,传承一下你的魅惑之术?” “收你?”穆离渊扔了布条,招招手示意凝露跟上自己继续前行,“你有喜欢的人了?” “没有!”凝露摇头,“我眼光很高的。” “那你学来魅惑谁。”穆离渊问。 “魅惑全山的男弟子呀!”凝露满怀憧憬。 “你不喜欢他们,”穆离渊说,“到时候他们缠着你,你会很苦恼的。” 凝露兴奋地说:“不会!我就喜欢众星捧月的感觉!他们都倾倒在我的裙下,而我呢,就挨个玩一玩啦,不走心的,和阁主一样......” “你们阁主怎么这么坏呢。”穆离渊叹了口气。 “嘘——”凝露忙蹦起来给他比噤声的手势,左右看看,悄声道,“阁主耳力很好,离很远都能听到别人说话。” 一大一小两人都不再说话,继续前行。 凝露紧抿着唇,眼睛却睁得大,整个人兴奋得微微发抖。 周围有跑来跑去帮忙的小弟子路过,打招呼:“凝露师姐好!” “好!”凝露应道。 今夜老师亲身示范给她上第一课,自然心情大好。 步子都蹦跳了起来。 前路拥堵的弟子们散开,露出了后面的人。 凝露的蹦跳卡了一下,差点崴了脚。 “看来是今晚这场打高兴了。”江月白瞧着她,“路都不会走了。” “啊......是、是啊!”凝露磕磕巴巴回答,“今晚、晚的诛邪阵威、威力大增,弟子们大获全胜......” “好事啊。”江月白淡淡说。 他目光看向凝露旁边的人。 穆离渊干脆利落跪了下去,没有一个多余动作。 “弟子知错,”穆离渊垂着头,发丝向下滴血,“请师尊责罚。” 周围混乱的人群瞬间安静了。 每个人动作停下,好似画面静止,都向此处看。 凝露有点反应不过来,但莫名心虚,腿一软,也跟着跪下了。 “你跪什么。”江月白说。 “我......”凝露又“腾”得站了起来。 继而又缓缓蹲下捂着膝盖。 “我腿有点酸......” 江月白背着手走近几步。 “儿子都被别人拐走了,”江月白垂眼,“不去找找,有空跑到这儿添乱。” 穆离渊抬起头,发丝流淌的血进了眼睛,模样很是狼狈:“小圆不听话,我管不住他,他不知受了谁的蛊惑,要去行侠仗义,道理讲得头头是道,说得我也哑口无言......” “哑口无言。”江月白伸手捏住了他的侧脸,偏了个角度,让旁边的火把光亮正照着他的脸,“我看你这张嘴,明明挺会说。” 穆离渊低头想躲。 江月白对身后道:“去提桶水来。” 身后两个弟子忙去道边收容帐旁抬了桶水过来。 江月白示意了一眼面前:“给他冲冲身上的血。” 两个弟子领命,一个提把手一个托捅底。 “不可以!”凝露鼓足勇气站了起来,站起来之后对上江月白冷若冰霜的眼神,又想蹲回去了,“这水太凉了......会冻坏人的......” 一大桶水很沉,桶倾斜了就收不住。 水流兜头而下!冲干净了穆离渊脸上和颈肩的污血。 湿透的长发贴着脸侧轮廓,眼睫错落地粘在一起,眼尾淌出了淡粉的水。 穆离渊闭着眼没说话。 凝露紧紧捏着手指,心道:大事不妙,苦肉计被识破了! 一桶水倒干净,穆离渊身上的血也冲干净了。 除了眼睛。 左眼一道深红狰狞的血痕,在苍白的皮肤上刺目。 水流洗刷,反而更加殷|红。 在渗新的血。 凝露紧攥的手指松开了,轻呼了口气。 老师果然是老师,竟留有后手,谨慎周全! 沉默了许久,江月白对穆离渊道:“起来,跟我走。” 走了两步又回过头:“你不用跟。” “啊?”凝露站住脚步,略有闷闷,“哦!” ...... 山下不比山上,住所只有简易的木房和大帐。 江月白进屋点了灯。 “晚上估计还要下雨,”他解了披风搭在椅背,对站在门口的人道,“你准备给我演一出‘夜雨独立’是么。” 穆离渊小心翼翼迈步进了屋:“我是怕师尊还在生我的气......” 江月白坐下,收了桌上的地图:“近点。” 穆离渊又向前挪了几步。 江月白抬头看了眼他眼角的血口子,低头铺纸:“不是你自己划的吧。” “血尸指甲挠的。”穆离渊半跪在江月白腿边,“不信师尊可以仔细看看。” 江月白没看他,提笔蘸墨:“疼么。” “疼。”穆离渊试着将手放在了江月白膝上,靠得近了些,小声说,“特别疼。” “别担心,”江月白腾出左手摸了摸他头发,“很快就不疼了。” 穆离渊顺势伏在了江月白膝上:“师尊要给我疗伤吗。” “嗯,”江月白放下笔,揭起纸交给他,“追踪符,拿着去追萧玉洺,当世医仙,保证给你治得妥帖。” 穆离渊怔了一下。 江月白松手,追踪符落在了穆离渊身前。 “你们一唱一和,商量好了要去做逆天之事,”江月白转回身低头翻阅记录书卷,没再看腿边人,淡淡说,“我准了,去吧。” “师尊......”穆离渊跪直了身子,“我错了,我不去......” 江月白没抬头,嗓音冷淡:“那也别留在这里,把诛邪阵变作杀戮阵,缥缈阁容不下这样能耐的英豪。” “师尊......你......”穆离渊去拉江月白的衣袖,声音逐渐弱下去,“别这样对我......” “你也别这么说话。”江月白翻了一页记录,“像我虐待你了似的。” “没有,是我做错了,是我又犯错了。”穆离渊说,“我不该擅自去调整诛邪阵、我不该同意萧玉洺带走小圆,我只是想......” “想试试在我心里你的分量有多重,”江月白接过话,“看我会不会为了你们去破天劫。” 穆离渊连忙否认:“不是的!我没有那......” “我不会。”江月白翻页的手停下了,“世人生死有命,劫后或有新生,我没必要为此与天抗衡。” 穆离渊不再说话了。 “对这个答案很失望?”江月白侧眸看向他。 穆离渊缓缓抬起眼睫,摇了摇头:“如果师尊真的这么想......” 他反倒就放心了。 他心里很清楚,江月白绝对不忍心看苍生受苦人间覆灭。 如果江月白真能自私一回,他会很开心。 “萧玉洺答应我带小圆去寻找山河器,那方小天地里也许能躲避天劫,”穆离渊说,“我只是想小圆能活下去。” “那你怎么不跟着一起去?”江月白冷笑,“你不想活吗。” “我不能离开师尊......”穆离渊声音低了些,“师尊也许......会需要我。” 若江月白到最后一刻心软改了主意,要与天劫一战,他作为江月白的剑,当然要陪伴江月白身边共进退。 他怕江月白用剑的时候自己这把剑不在身边,更怕江月白不舍得毁剑挡天罚。 天劫不能力扛,不是人亡就是剑毁,他是生是死无所谓,此后江月白总会忘记,只是小圆没人照顾。 他只能奢求萧玉洺那个看起来不太靠谱的人能靠一回谱。 “需要你做什么。”江月白上下扫他一眼,“要你去教那些小弟子大开杀戒?” “血尸是死身,”穆离渊小声说,“杀它们不算‘大开杀戒’......” 江月白未置可否,不再说话,似乎懒得再听狡辩,无视脚边人继续做自己的事。 穆离渊跪了很久,见江月白似乎不准备再搭理他,试探着开口:“不会再有下次了......我会很听话的,绝对不会再给师尊添乱了。” 江月白没什么表情:“你昨晚也是这么保证的。” “我只是想找个机会证明自己不是一无所长,”穆离渊一直悄悄挪着膝盖,跪得近了些,“我有点用处,师尊就不会抛弃我了。” “嗯,用心良苦。”江月白转过头,看着他挪膝盖的动作,“要我夸你么。” “师尊不生我气就好了。”穆离渊说,“只守不击反而引得那些东西嚣张,这次解决干净了附近的血尸,能安宁好多天......” “我看你是——”江月白忽然捏住了他的下巴,“想杀人了。” 穆离渊心弦一抖,抿住了嘴。 他的确是, 想杀人了。 想撕咬、想发泄..... 想要饮血啖肉。 从听到那些江月白与旁人的爱恨恩怨时他就想爆发,想把那些人通通杀了!想把江月白狠狠揉压碾碎在怀里,想不顾一切地宣誓主权! 可他偏偏什么都不能做。 近在咫尺的诱惑勾起了他埋在血脉深处的恶劣欲念,却要强行忍着,一次又一次,只能每晚咬着自己的嘴唇在齿间磨。 磨得满嘴是血。 尤其是昨夜。 他尝到了一点点味道,却仅那一点而已。 野兽生来就是要捕猎杀伐的,恶欲无处发泄,只能借着杀血尸止渴。 穆离渊被掐着脸没法躲避,紧抿的唇缝间渗着细微的血迹,缓缓漫开,给双唇涂满了绯色。 “这才多久就藏不住了。”江月白捏开了他的嘴,拇指极慢地滑过,停在牙尖,留下了一点鲜红,“我从前怎么会收一个这样嗜血的恶徒。” 穆离渊不敢动,但身体却在微颤。 这滴血像是火星落进了丛林,火热顺着经络灵脉疯狂地蔓延汇聚,烧进心脏。 可施舍者只给了这一滴。 江月白要收回手。 穆离渊捉住了这只手。 “别得寸进尺。”江月白说,“太贪食,我就不养了。” 江月白的手沾满了穆离渊脸侧的污渍与脏血。 穆离渊捧起江月白的手,低头一点一点细细轻吻,从手背、到手指、到指|尖、再翻过来吻掌心,小心翼翼,却一寸不落。 直到这手重新变得干干净净。 夜深复雨,窗外风吹林动,水声绵绵。 江月白深吸口气,向后靠进椅背,闭了眼:“我倦了。” 穆离渊跪在椅边低声问:“师尊要休息,还是要沐浴,还是要......” 他的声音刻意断在这里。 江月白睁眼瞥他。 “要我。”穆离渊伏在椅子扶手上,手指点了点自己唇缝之间。 烛苗被窗子透进的风吹得摇晃,跳跃的光落进眸里,显得眼睛亮晶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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