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时清听到身后传来了一声叹息。 那是谢司珩,他正被谢司珩抱在怀里。 “当时不应该那么欺负你的。”谢司珩低下头在他耳边小声道歉,“时清原谅我吧,以后再也不会了。” 有谁道歉是笑着道歉的?有谁承认错误时语调带着满盈的恶劣餮足,仿佛还想再重现当日场景? 他根本就是一只彻头彻尾的恶鬼,胜券在握,在宋时清面前毫不掩饰自己肮脏下作的本性。蛇一样盘绕在自己已经完全掌控住的猎物身周,盘算着怎么才能将宋时清全然吞入腹中才好。 我为什么会相信这样一个东西。 宋时清满脸都是冰凉的眼泪,意识不断在梦中和现实拉扯。 空气中带着腥气的香味愈发浓烈,一点一点,柔软地覆盖在了宋时清的眼皮上。再一次地,他被拖进了梦境中。 他看见爱丽丝一行人焦急闯入了杰里原先的房间,在他们来之前,法医就已经将管道中形态几近肉糜的尸体掏出来摆放在了地上,还没有拼出完整形状的手脚旁是勉强能连接在一起的内脏。 被他们强行拖过来的菲雅抱着头缩在墙角,不断呢喃着“离开”之类的词。 “我他妈知道要走!如果能离开这里我早就离开了!你他妈能不能闭上嘴!”梅隆暴躁地大吼。 爱丽丝厌烦地看了他一眼,带上一副旧羊皮手套翻找杰里和伊莱昂娜的尸体。 “……烦死了,我们就不能直接烧了他们的尸体吗?”爱丽丝自言自语,“这里根本就没有线索,全是碎肉。” 谁都能看出来,她是害怕了。所有人都害怕,随着时间的流逝,房间里的阴冷感越来越重。 他们看不见的东西挤挤挨挨地占满了目之所及的所有空间,没有人知道它们想干什么,能干什么。 “……把伊莱昂娜的尸体烧了。”梅隆说道。 里世界终究也只是一种能量覆盖,只要解决源头,覆盖就会消失或者出现。 宋时清看着他们。 在梅隆下命令的那一刻,他所在的身体就阴冷地转向了这个人。 爱丽丝放松了一些,快速拿出一瓶没有标记的水,撒在伊莱昂娜的尸体上,一股带着淡淡花香的精油味扩散开来,接着,爱丽丝划燃一根火柴,扔了上去。 火舌立刻顺着精油升腾起来,很快,花香中就带上了一股令人不适的烤肉味。 宋时清想,他已经能猜到后面会发生什么了。 不要这样,别这样……谢司珩,求你别这样。 浓郁的肉香味让好几个人都忍不住咽了口口水,别过头走出房间。爱丽丝也跟了出来,背靠着门框,不时向里偷觑。 “到底是怎么回事?之前用圣水烧这些东西都是一股臭味,艹。”她捂住饥饿的腹部,骂了一句。 最后从房间里走出来的,是被安排照顾菲雅的女人。她一手拿着菲雅的包,一手拉开拉链,从其中拿出两只三明治,先递给梅隆,再递给爱丽丝。 梅隆犹疑地看她。 女人低声说道,“部门负责菲雅的是个素食主义者。” 爱丽丝不屑地嗤笑一声,但手上急切地接过了三明治,扒开外包得牛皮纸,大口吃了起来。 梅隆闻言也放下心来,所有人都围拢到女人身边,从小姑娘的包里找能吃的食物。 这一幕落在了远处的菲雅眼中。 她惊惧地抱住自己。 “不……不……对不起……不……”她不断喃喃,某一刻,突然尖叫着哭了起来。 梅隆以为她是为自己的零食闹脾气,骂了一句,转过身走远了几步。技术部到底是怎么分类的,居然将这样一个毫无用处的智障分进了“高级”作用中? 他恼火想道,目光不断检查看起来号无异常的走廊。 但梅隆没注意到,手中的三明治的果酱似乎过于鲜红了。 【赔命……赔命……嘻嘻】 伊莱昂娜小声呢喃着朝他爬去。一命换一命,一报还一报,她能再活一次了。 只要啃干净这个害死自己的人,她就能再活一次了,嘻嘻,真好。 她命真好。 宋时清一步一步后退,这一次,梦中没有力量再将他桎梏在原地。但他又能逃到哪里去呢? 他和谢司珩之间的缘结已经完完全全地捆死了,这世间还有他能逃跑的地方吗? 谢司珩小声哼着带点戏腔的唱调,低头亲吻宋时清汗湿的额头。窗外海浪拍打沙滩的声音几不可闻,在暖色灯光下,时间仿佛回到了百余年前,彼时,他就是在这样颜色的烛光下注视熟睡的宋时清。 谢司珩哼着哼着就兀自笑了起来。 他贴在宋时清的脸侧,灯光将两人的影子映在旁边的墙上,处于主导地位的青年完完全全地将宋时清的半身笼罩在了自己的身躯下,一只手放在爱人微微鼓起的小腹上,怎么看怎么美满温馨。 远处海滩上,女孩背着手在海水里走来走去。 如果今晚海面上能出现蓝眼泪,她就能借着叫那两人出来的机会……干什么呢?她真的要告诉那个叫宋时清的青年,他男朋友是怪物吗? 我真的要管这件事情吗? 正纠结着,她抬头看向自己家的方向,不想却看到个人拎着一盏灯,慢悠悠地朝她奶奶所在的地下室入口走去。 女孩愣了下,随即跑了过去。 女巫是有很多姐妹的,只是她们的见面总是发生在夜晚,就算是她,也只撞上过两次别的女巫。 但这一次,来的似乎不是女巫。 陌生的老妇人穿着藏蓝布衣,眉毛细细的,白发很仔细地梳着。她下楼的样子像是腿不好一样,女孩仔细观察,才惊讶地发现她的脚小得吓人,只有小孩手掌大一样。 她敲了两下地下室的木门,只听吱呀一声,木门从里面打开,老女巫一头起床气地露出了半张脸。 老妇人赔笑似的,“哎呀,我家奶奶腹中有喜,这些天吃东西得仔细着来,您多担待。” 说着,将手中用麻布裹着的盒子递了过去,又从袖子里摸出一串又黄又脏的老珍珠串搭上。 女巫脖子上戴的珍珠又白又圆,每一颗都有指头大小,但她明显贪婪地盯着不起眼的老珍珠串,脸色好看了起来。 她咕哝了一段人听不懂的声音,老妇人也不在意,转身似乎是要上楼。 就在这一刻,她笑眯眯地抬头,好整以暇地锁定住了女孩藏在楼梯后阴影中的身影。 那双碧莹莹的狐狸眼睛笑得弯弯。 【这就是您家的孩子吧,真是个讨人喜欢的姑娘,见着就有福气哩。】 女孩被吓了一跳,本能地,她尴尬地从藏身处走了出来。而同一时间,她奶奶的第一反应是快走两步,挡在了那个老妇人面前,沙哑地叫了一声。 即使普通人听不懂女巫的言语,女孩也从这声中感受到了威胁的意思。 老妇人依旧笑眯眯地,“那可惜了,唉,您不知道,家里今年才解禁,那灰哦,积的得有人腿厚了,主家的衣服也要洗,库房也要重新列单子,哪哪都缺人手。眼看着大小姐就要出来了,家里连奶娘都不知道去哪找,我是忙得脚不沾地呀。要是您家这丫头能过来帮忙就好了。” 女巫死死挡在她的视线上。 【我可没欠你们的了。】 老妇人似是有些遗憾,“家里那么多狗腿子来求我,我都没允它们卖进来。你呀,耽误小辈前程哦。” 温暖的阳光透过窗户的玻璃洒进房间,宋时清皱了皱眉,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 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 ……谢司珩…… 宋时清突然打了个寒噤,仿佛在本能中,他恐惧着这三个字背后的含义一样。 宋时清没在意身体的反应,只是觉得自己好像睡得太久了,身体很沉。 他从床上坐起来,看了眼床头的手机。 11:23 我一觉睡到了中午? 谢司珩怎么不叫我? 宋时清又好气又好笑,站起身,下意识地捂了下小腹,目光随即被台子上的一张纸条吸引。 【我回去拿行李~】 宋时清都能想象到今天早晨,谢司珩一大早起来,看着自己熟睡的侧脸,慢不腾腾地等待了十几分钟半个小时的样子。那人估计是没舍得叫醒他,索性下床穿衣服,轻手轻脚地留下字条,独自回了酒店。 ……我怎么这么能睡啊?昨天晚上都不知道给自己定个闹钟吗? 宋时清没忍住在心底唾弃自己。 他将字条放回原处,视线突然被旁边一个盛满灰烬的圆盘吸引,用手沾了一点。 好香,这是什么? “你在干嘛?” 宋时清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手一抖,直接打翻了整盘灰烬。他回头,才发现站门口的人是女孩。 “是你。”宋时清朝她笑了下,“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他指了指那盘灰。这香气很难形容,宋时清还挺喜欢的。 在宋时清的注视下,女孩似乎想说什么,但张了张嘴,最终闭上了。她紧张地走到宋时清面前,飞快将一个东西塞进宋时清的手里,“这个送你。” 宋时清在捏到那个硬物的形状时,心中就有了答案。低头一看,果然是那块原型的鱼骨。 女孩的声音压得极低,“你——” “你俩背着我说什么呢?” 宋时清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透过开门露出的空,只见谢司珩站在楼下,脚边还放了两个行李箱,抱臂要笑不笑地看着他俩,一副被绿了兴师问罪的模样。 谢司珩;这是什么?姻缘线。捆死! 被打了一身死结的宋时清:……
第八十章 m国,伊利诺伊州,普斯顿山下。 付英兰坐在副驾驶,开车的是她的大儿子,后座丈夫正拿着果汁果冻耐心地哄两个小女儿。山路两侧绿草如茵,枫树成林。 这一片是伊利诺伊州知名的富人区,有些家庭在内战之前就已经来到这里买地建房了,如今还留在这里。 付英兰一家要去的地方是她小时候住的老房子。 当年,她爷爷奶奶是最早漂洋过海来北美这边打工的那一批华人。温州人擅长做生意,十几年下来攒够了买房的钱,几个孩子娶妻生子,一家人在当地越来越稳,后来就在这边建了第一间自己的房子。 这么多年过去了,包括付英兰在内的家里人都搬去了别的州,职业各有不同。以前大家回来的还勤一些,等爷爷奶奶接连去世以后,山上的老房子就清冷了起来。各家只有在度假或者工作需要的时候才回来几天。 这些年,更是只有她家会回来看看了。 车顺着山道蜿蜒行驶,山下的公园人工湖和鳞次栉比的公寓楼挤在一起,共同构成了阳光下令人愉悦的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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