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时清敏锐地怔了下,眼前景物还是模糊的,但脑子已经先一步翻出了相似的记忆片段。 【我们时清最乖了……】 【时清好聪明啊……】 【哥哥最爱时清了……】 不同的声音,同样的语气,宋时清产生了一瞬间的错乱。 他迟疑了一下,抬头,谢司珩的脸半明半暗,每一分都是他熟悉的样子。 谢司珩:“嗯?看我干嘛?” “……”宋时清小小生气,“你以后别再用这么恶心的态度跟我说话。” 谢司珩:…… 没道理,他明明这么哄宋时清十几年了。 宋时清知道自己是太敏感了,现在但凡有一点不对劲的风吹草动都能让他神经紧绷。 有点尴尬,但想了想,还是在谢司珩面前不讲道理了一把。 “我不喜欢。” 谢司珩本来还在笑,眼见宋时清神情不对,笑意僵了一瞬。 ——看样子【它】也用这种语气和时清说话了。 ……谢司珩觉得自己好像顿悟了那些偶像剧里,白月光在发现自己有个替身以后黑化的心情了。 谢司珩的头隐隐作痛。 这可怎么办。 虽然不清楚到底是怎么造成的,但本能知道自己和那东西是一个人。 以后,他要怎么减少和“自己”的相似度? 这就是小说里写的,白月光回国以后,发现替身处处和自己相似,气不过之下主动更改习惯吗! 他和宋时清之间,为什么会出现这种剧情? 气死了。 宋时清哪会知道谢司珩在想什么,从袖子里拿出了装着引路香的竹管,“我怕烟气被人看到,所以灭了它。要再点上吗?” “不用。”谢司珩推开柴堆跳下来,转身伸手,示意宋时清牵着他下来。 其实连谢司珩自己都没有发现,他以前照顾宋时清的那些小动作,绝大多数都是出于良好的家教和与宋时清之间的感情。 本质上,他还是在把宋时清当做一个兄弟,一个身体不那么好的朋友。 但现在,爱惜宋时清仿佛成为了他的天性。在他的大脑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身体就已经先一步做出了动作。 他在努力抑制自己脑中冒出的不属于自己的念头,可实际上,有些东西早就在多年前刻入了本能。 宋时清愣了下。酸痛的身体让他的怀疑连头都没有冒出来,就从善如流地搭上了谢司珩的手。 绣花鞋的千层底不常穿的人确实不太习惯,宋时清走得摇摇晃晃的。 下来以后,才发现谢司珩的目光有些直勾勾的。 他不解,“怎么了?” 谢司珩目光落在他衣服下摆的绣花上,又慢腾腾地沿着只露出一点的绣花鞋边缘勾勒了一圈。 ——他不知道为什么,有点喜欢宋时清每一步都端庄小心的样子,心底痒的不行。 就好像在很多年以前,他也曾经懒洋洋地站在某处,看着宋时清小心翼翼地适应高高的千层底的样子。 那个时候,他也许会上前拉一把,但更多的是让宋时清自己练习,等着他彻底累了以后,跑到他面前撒娇。 话语间全是心照不宣的隐秘亲昵。 “……你穿这双鞋,走不了山路,太滑了。运动鞋还在吗?” 宋时清无言。 谢司珩掩饰般推开一步,“不在就不在吧,大不了到时候我背你。” “你正常点,跑了一夜,你还剩下多少力气。”宋时清终于没忍住反驳了一句。 谢司珩笑而不语,只眼瞳微微眯了眯。 其实他也说不清楚。 他现在,好像已经感觉不到疲累了。 谢司珩:讨厌一些替身文学! 我尽力了,我就是卡文嗷嗷嗷呜呜呜呜
第三十八章 谢司珩在身边,宋时清终于分出了点心神打量起了这栋宅子。 看得出来,宅子曾经的主人极为毫奢。 铺路的青砖隔几步就有一块带着花纹的大砖,有些是五只蝙蝠,有些是梅兰竹菊。 宋时清踩着石板朝前走几步,渐渐地,他慢了下来,抬起头。 厨房的木门木窗上雕的似乎是灶神吃贡品的图,两边的对联已经看不清了,但隐约还残留着鎏金的痕迹。 宋时清微微蹙了下眉。 好奇怪。 他为什么会觉得这个地方有些眼熟? 他回头朝着自己来的方向看去。 正房所在的那一片全是二三层的高楼,窗户小而黑,对外的走廊狭窄,栏杆又高又密,光是看着,就让人从心底里生出压抑感来。 【放了我……放开我!】 被长布条紧紧裹小了一圈的脚凌乱地在木地板上踩着,发出空洞的砸响声。 七八个人拉着他,嘴里叫着【太太疯了】【快来人啊,太太要跳楼】之类的话。 可疯的明明是他们。 他们对着一个少年叫太太,说着脚要裹小了才矜贵。 他们让自己穿罗裙缎袄,给他的指甲带上护甲,说过几日等楼下的水仙花开了,刚好可以染上。 “谢司珩……” 谢司珩垂眼。 “我好像来过这里。” 谢司珩眸光闪动了一下。 他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问道,“梦里?” 宋时清迟疑,“好像不是……” 宋时清揉了揉额角,“刚才突然想起来的。” ——谢司珩从善如流地揽住他,手下稍稍用力,将宋时清朝宅子后门的方向抵,“那先别想了,回去再说。” 恶鬼这种东西,只能幻化出生前经历过的场景。 很明显,这地方是它生前待过的地方。时清说熟悉,是因为——也在这里生活过吗? 那它费尽心机地要和宋时清办这场冥婚,是因为宋时清曾是它的妻子,还是因为它当年没有娶到宋时清就死了,执念成魔,现在才偏得缠着人要个名分才算完? ……肯定是后一种。 谢司珩在心里冷冷想道。 就它那个偏执扭曲的性格和长相,时清能看上就有鬼了。 但事实上,谢司珩知道自己在有意逃避深入思考现实的真相。 恶鬼命的人,死后能成现在这个样子,身前的性格怕是阴鸷狠毒至极。 不管它生前遭遇过什么,这种性格的人,必然不会是宋时清喜欢的样子。 再回想那张婚契,什么情况下,活人才会被“契”给一个死人做妻子? 谢司珩一点都不想承认自己和那东西是同源同根的生灵。 他必须得捂好这件事情,不然……时清大概会立刻逃开吧。 这样想着,趁胭脂被姨婆打骂着拽出去的时候,两人快步绕到了厨房后面,朝小后门走去。 宋时清看着眼前掉漆的朱红色木门,不知道为什么,突兀地停了下来。 “你,你之前是从这扇门进来的?”宋时清问谢司珩。 谢司珩回神,下意识看了眼面前没什么变化的木门,上面还挂着断了半截的门栓,和他进来的时候没什么区别。 “对,怎么了。” 宋时清缓缓地,缓缓地后退了一步。 “不知道,但是谢司珩,我觉得不太对劲。” 宋时清有点不舒服。 从刚才开始,他意识到这座宅子有些眼熟那一刻开始,越来越多不甚清晰的画面开始翻涌。 它们就像是滚汤里翻涌的食材一样,时不时会被推到汤面上现身一瞬,但很快又不见了踪影。 这其实是很好理解的改变。 宋时清从来就没有轮回。 他上一次死亡时被某个东西强行留下了生魂,又在百余年后,被宋悦带走。 理论上说,他一直是“宋时清”。 他的记忆、性格、习惯,乃至于在人世间的羁绊一直都没有变。 只要有合适的环境催化,在引魂中损伤的那些部分很快就能恢复过来。 谢司珩看着宋时清难受的样子,陡然间明白了点什么。 ——那东西,就是要让宋时清恢复记忆。 或者说它确实想要和宋时清缔结阴缘,在世间万物所遵循的“道”上,困住宋时清。但同时,它也想借此,让宋时清的躯体一点一点接受鬼气,修养生魂,想起曾经的一切。 这才是它这么急切,要让宋时清收养鬼胎的最终目的。 可是为什么? 难道它和时清之前的记忆很美好? 要是自己,不仅不会让时清想起那些阴冷惊惧的可怖回忆,还会更改他现在的记忆。 直接让时清以为自己是他老公…… 谢司珩平心静气。 一方或者双方,在缔结婚姻时处于被胁迫或者被欺诈的状态,婚姻自始无效。 宋时清白着脸,全然没有注意到谢司珩的不对劲,“我总觉得后面应该是一个很可怕的地方,不是出去的路。” 如果是平时,谁都不会将这种感觉当一回事,但现在,谢司珩相信宋时清的判断。 “那我们去厨房找火,点引路香?” “好。”宋时清低声,拦着谢司珩朝回走。 冷不防身后谢司珩噗嗤一笑,宋时清茫然。 “你现在跟拉着老师去春游的小学生一样。”谢司珩抬起手,让宋时清看两人交握在一起的十指。 四下安安静静,没有恶鬼的影子,宋时清渐渐放松了下来,他看着自己明显比谢司珩细弱了一圈的手指,突然就有点脸红。 宋时清别过脸,看天看地就是不往谢司珩那里看。 谢司珩:…… “你别,哎、”他笑着把宋时清往厨房所在的方向带,心里毛茸茸的一片,某种冲动酝酿着钻了出来,摇摇摆摆。 谢司珩没忍住,几秒后直接问了出来,“刚才看到我的时候,是不是特别感动?” 他本以为宋时清不会回答这个问题,却没想到宋时清沉默了一会,小小地“嗯”了一声。 谢司珩挑眉。 宋时清默默尴尬了一小会。 最初的那股被吓到连理智都被碾压至粉碎的劲过去有,宋时清逐渐恢复了心神。 他本来就是那种性子比较稳比较清的,要不是之前经历的一切完全超出了理解和准备的范围,他根本不会被吓成那样。 现在冷静下来,想起谢司珩这几天为自己做的一切,宋时清很难形容自己心底升起的情绪。 “我没想到你会过来,我还以为得自己找出路。”宋时清没回头,脚步的方向一直是厨房的门。 谢司珩若有所思, 他斟酌了会,赶在宋时清走到厨房前时开了口,“有感动到打算当我男朋友——” 宋时清顿了下。 很轻微的一个动作,但谢司珩也随即停住了话头。 ——前面,宋时清后颈上的痕迹鲜明地印在谢司珩的瞳仁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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