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司珩的心脏漏跳了一拍。 它一字一顿,【他和哥哥——】 谢司珩猛地抱住宋时清,将他的头按在自己怀里。 宋时清猝不及防,“唔!” 别听……别听…… 谢司珩将手中的刀尖狠狠剁入一只鬼的胸口,恶鬼的哀嚎和最后那句【是同一个东西啊】一起响起,成功被遮掩住。 它放肆地笑。 看,你也在怕。 怕什么呢? 反正时清是我们的爱人,不如告诉他真相。你得让宋时清面对最真实的“我们”。 对吧? 恶鬼就是这样,自己不好,也绝不让别人好。如果不能独占爱人,那就让爱人厌恶所有人。 ——去死。 谢司珩在脑中冷冰冰地回道。 宋时清被谢司珩牵扯着,脚下踉跄了好几步。 得去供桌前拿油灯,点引路香。 他想这么跟谢司珩说,但努力了好几次,颤抖的声带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他失语了。 “啊……啊……”宋时清握着引路香的手抵在谢司珩胸口,他慌乱地发出现在唯一能说出来的字,让谢司珩看他。 谢司珩低头,在短暂的愣神后,明白了宋时清的意思。 “我知道。” 【嘻嘻……】 它笑得不行,笑出了眼泪。 谢司珩,你在装什么啊?你是什么东西,你自己不清楚吗? 它突然不急着上前了,【时清,时清,看哥哥这里。】 扭曲的人形弯折着身躯,笑意怨毒。 ……看什么? 宋时清的脑子只能处理这些简单的问题,他下意识朝出声的方向看去。 它拉开了供桌下抽屉。 那是存放家族历代族人,所获得的功绩的地方。 整个木盒子直接砸在地上,里面黄黄白白的纸页散落一地,十几张黑白面朝上的老照片夹在其中,向众人展示着那个年代的故事。 最靠近宋时清谢司珩两人的那张上,记录着的是一站一坐,在假背景前浅浅笑着的两个青年人。 谢司珩一眼收入,脑中那根弦嘭地一声崩断,瞳孔倏然扩张。 他硬生生用刀架住面前的一个头颅,顷刻间冲到供桌前掀翻整张木桌子。 油灯落地,唰一声点燃地上的纸页。 谢司珩! 宋时清发不出声。 他全部心神都放在了谢司珩身上,殊不知,这正是谢司珩的目的。 宋时清什么都不知道。 他想上前,电光石火间有东西反应比他更快。 那东西转过头,森白的鬼脸纷纷晃动,像是发觉了腐肉的秃鹫。它直接扑上前,单手再次扼上谢司珩的脖颈。 先前抓住谢司珩的,是融在它身体里的恶鬼,到底动不了谢司珩。 但这一次,是它的本体。 “咔。” 宋时清听见了这一声。 大谢:给我死! 小谢:嘿嘿嘿,时清爱我。 众所周知,脖子断了不代表会死对吧(胡言乱语) 后面那章我改改,明天一起发,今晚改不动了,这个情节,太费我心力了呜呜呜
第四十章 隔着数米的距离,宋时清眼睁睁地看着谢司珩面部的肌肉从紧绷到松弛,眼眶轻微扩大。 他身上所有代表活着的特征,在那一刻戛然而止。 ——宋时清从后脊到指尖一片冰凉,他的大脑在这一瞬间甚至无法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 谢司珩…… 它轻轻笑着,一颗一颗的头颅皆缓缓朝着宋时清所在的方向扭了过来,裂开了嘴,一颗颗黑洞洞的眼睛里,全是带着侵略意味的恶劣笑意。 听说自然界中,有些种族的雄性在争夺配偶的时候,会付出生命的代价,但它的本性要比那些只为生存才猎杀同类的动物更坏一点。 它站在供桌前,身后,是祠堂中足足垒放了十多层的死人排位,手下,是谢司珩已然没了生机的尸体。 看。 时清,看着。 它拿起了那把被谢司珩握在手里的刀。 ……不,不!不要! 陡然明白了他要做什么的宋时清扑上去,下一步却直接摔在了坚硬的地面上。 而它高高举起刀,行刑般重重落下。 刀锋破开皮肉穿刺过谢司珩的身体,却只让那具已经开始失温的尸体随着力道震了一下。 刀尖与下方木桌碰撞的声音传进宋时清的耳中,彷如雷霆。 宋时清眼前时而模糊时而清晰,脸上一片冰冷的濡湿。 他盯着谢司珩垂下的胳膊。 就在一个小时以前,这个人还活生生地站在自己面前,带着一身不知道从哪蹭到的灰,护着自己躲在柴堆后面。 属于活人温热的体温,温柔又不容置疑地将他从恐惧的泥沼中拉出来。 当时自己在想什么? 他在想,谢司珩,你怎么才来啊。 什么时候开始,自己默认谢司珩一定会来救他? 是在学校,他第一次从窗子里看见那只鬼影的时候,还是在涂山县的鱼府里,谢司珩毫不犹豫冲上来,将自己拉出它的影响范围的时候? 又或者是更早之前。 谢司珩笑他学不会游泳,只会刨水,却一步不离地跟在他后面,生怕他沉下去的时候。 是某次生病,他半夜靠在医院的椅子里半梦半醒,恍惚间听见声音,睁开眼睛和匆匆赶来的谢司珩对上目光的时候。 祠堂是全木质结构,连地面也用木头做了架高,保证供着的那些牌位不至于发霉。 这么多年过去,早就干朽得跟柴火一样。 那些点燃的照片将火引到了木头上,烧成一片。 大概是宋时清沉默的时间太长了,让它觉得有些无趣。它居然将刀送到了宋时清的眼下。 【时清,看。他的血。】 宋时清顷刻间暴起,劈手夺过刀,高高举起,用力扎进面前伸过来的鬼手中。 【哈……】它笑出了声。 黑红色肮脏的血液溅了宋时清一脸,可宋时清什么都感觉不到。 他几乎是半爬半挣扎地站起来,疯了一样扑到它的面前,一下一下狠狠地用手中的尖刀捅刺。 被破开的血肉先是粘稠地粘在他的手上,几秒后从断口中翻出人类扭曲的五官和肢体。 宋时清的眼泪因为恐惧再次溢了出来,可只要滴下,不等落入它的血肉之中,就被新翻出来的,或者旁边伸过来的头颅舔舐干净。 它们甚至在混乱中贴上了宋时清的肩颈。 【别哭啦】 【砍哥哥是没有用的,哥哥不会死,时清真是个小笨蛋】 【哈,时清在颤抖,是不是因为害怕啊?】 【肯定在怕,刚才刀砍在牙齿上的时候,时清呜咽出声了哈哈哈哈哈哈……】 宋时清不断举起手,疯狂地破开面扭搅在一起狂笑的脸。 火光渐高,将他们的影子映在地上。 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宋时清将它压在了地上,骑在那一群恶鬼之上,身上无数肢体交缠。 隐隐之中,那些身上全是刀伤的恶鬼圈立在他周围,形成了一个牢笼般的圆圈。 终于,它抬起已经见骨的手,轻易攥住了宋时清的手臂。 上百下的胡乱劈砍,让宋时清的肌肉力竭到麻木,生理性一下一下地痉挛着。 可宋时清还是立刻开始挣扎,尽管那些挣扎在他面前丝毫不起作用。 它笑着,毫不在意地用拇指擦了下宋时清脸上的血,胸口长出来的那些头颅,如饥似渴地含吮着宋时清压在那里的手指。 然后,它在宋时清面前,将那些杂乱的,从来都湿漉漉沾成一缕缕的黑发朝后压去,露出了带着血污和尸斑的,与谢司珩一模一样的脸。 警车在山下停成一圈,赶来的搜救队和刑侦队的人,两两凑在一起聊天。他们的身影被山上杂乱的原生植被枝干切割成数块,带着让人不安的距离感。 历允站在半山腰,闷着头一口一口地抽烟。 顾青忍了忍,终于没忍住,没好气地抬起头,“你能不能滚去那边抽?” 历允:…… 以他们现在所在的位置作为分隔线,往上往前,涂山皆被笼罩在一片可见度不到一米的浓雾中。 这也是顾青恼火的源头。 “你那罗盘,还要修多久?”历允忍气吞声。 顾青本身就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闻言直接冷笑一声,“我的罗盘要修多久不重要,毕竟就算重新调好,待会你的人再随便把隐匿符撕掉,我们还是会被这山里的东西赶出来。” 两个多小时前,历允申请来的救援到达了蒙村。 他坚持要带人一起进山,顾青无法,只能同意。 这点上,顾青承认自己也有失误,他平时相处的人当中,就算不相信他有真本事,也是遇上了一些事情的,自己给出去让这些人带在身上的符纸法器不会被丢掉。 但历允找来的这群人不行。 秉持着不宣传封建迷信的原则,顾青将隐匿符包在了餐巾纸里,每个人发了一张,也没说是什么,只让他们放在口袋里带着。 隐匿符这东西,可以遮盖活人的气息。如果山里有东西,一时半会察觉不到他带人进来了,也就不会使绊子。 顾青猜想,那东西在享受新婚,应该不会分神注意这里。 谁成想才进山,林子里就起了厚重的雾气。 顾青当时就觉得不好,果然,在兜了一个多小时的圈子以后,他们重新回到了出发的地方。 甚至于,顾青已经撤了炁,手上的罗盘还在胡乱指着方向。 一问,果然,几个搜救队的,全都将隐匿符放在了山下了车里。 “啊?我以为那是历队给咱们擦汗的,还要带啊?”他们这样回答。 但凡那几个人是历允自己手下的人,他都能冲上去给对方后脑勺来一巴掌。但不是同一个部门,他也管不到人家,反而还得好声好气地劝对方把隐匿符揣着,转身接着来受顾青的气。 “实在不行,咱们就把这件事跟他们说明白呗。”历允说道。 他都能想象得到,山下那些刑警和搜救在说什么。 无非是讨论他为什么神神秘秘地给大家一张包好的餐巾纸,还不让大家打开,跟搞邪术一样。 顾青黑白分明的眼珠不带感情地看过来。 历允烦躁,“你们不也是国家机关人员吗?正儿八经的公务员,有什么不能说的。” “因为见鬼很多时候不是一种能力,而是一种认知。”顾青凉丝丝地说道,“什么都和他们说,反而是在害他们。” 历允皱眉。 “你听说过商朝苏妲己和比干的故事吗?妲己命人挖了比干的心,比干却没有立刻死,直到走出大殿,苏妲己追上去问他,你既然已经没有了心,如何还能活呢?比干大恸,方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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