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在地上扭打,一拳一脚均下死手。 被碎块划伤的面部满是血腥,陈石从一片血意的视野中看清子爵的脸,他抵住对方握枪的手,堪堪往上一顶,子弹擦着他头顶击中地面,溅起石屑。 陈石扭身反踹,凭借与对方不相上下的近战技术使自己勉强获得喘息。 他手臂做绞杀状盘住子爵的下巴,双腿勒住对方脖颈,试图直接拧断对方的脖子。然而对方狠一曲肘,拔起腿边匕首,猛地扎进陈石小腿。 锐痛从肌肉处传来,陈石面色涨红,青筋暴起,手上力道却更稳更重。 匕首没入体内又抽出,子爵连戳几刀,没有防护装置的小腿俨然血肉模糊。陈石气喘如牛,他咬紧牙关,一手掐住子爵的脖子,手骨发出咯咯响声,令人牙酸。 差一点,还差一点! 陈石目眦欲裂,眼珠爬上细密红丝,失血导致的脱力感逐渐涌来,烙铁般的手指全靠嘴里的一口气强撑。 感受着对方颈骨在他掌下逐渐发出断裂的错位声,陈石又想起徐里在他面前倒下的模样、谢敏被对方击中的瞬间,无数人没入黄泉的惨状。 只差一点!陈石在心中怒吼。 子爵反握匕首,寒光在陈石眼珠上一刺,他紧急躲避,匕首却还是没入肩头,戳穿旧伤,令他发出一声隐忍的哀鸣,粗重沙哑。 忽然间,四周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凌乱无序,轻重不一,从地面、炉顶,重重包围,无处可逃。 陈石心下一沉,他知道自己可能走不出去了。 殊死之下爆发出绝处悲凉的勇气,伴随着目之所见的一切悲惨化作悍然决心。陈石突然松开子爵,双腿绞着对方的脖颈用力一掼,手撑地借力,整个人稳稳站在地上。 他手从腿侧一扫,手枪便从枪套转移到手中,直指后退的子爵。 殉道者的众多身影出现在四周,最先露面的是炉顶角落的狙击手,巴雷特枪管在室内冷光下黑得骇人。 距离很近,一定能打中! 陈石咬牙,手上的肩膀肌肉绷紧,尽力克制手臂的颤抖,他孤注一掷般向前开枪。 世界一刹寂静,如电影慢动作镜头般缓慢过渡。 一双眼睛在暗处注视着这一切,他按下腰间的钩爪,爪尖猛然扣住陈石的左腿,紧紧咬合后狠狠一拉。 砰! 砰! 两声枪响同时迸发开来。 陈石被脚上固定的钩爪猛地一拉,整个人以令人震惊的速度横飞至左侧狭窄通道中。 那么魁梧健壮的alpha,像玩具一样被轻易抓走,原地消失了。 随着他位置的转变,出膛的子弹擦着子爵的肩膀而过,与此同时,从高空狙击枪中射出的子弹失去目标,落在空无一人的地面。 众人讶然,同时看向侧方漆黑一片的通道口。 “去追!杀了他们!”子爵怒吼道。 殉道者成员恍然,一队人跳下楼去追,一队人将子爵团团围住,纳入保护范围内。 子爵心有余悸地急速喘息,脖颈险些被对方徒手扭断的恐惧感萦绕心头,他面色涨红,喉管被挤压产生的窒息使他猛烈咳嗽。 他抹掉嘴边涎水,视线幽深,死死盯住那一道缝隙。 银已经丧失行动能力,还有谁会来救先前的alpha,难道是执政官? 不,如果执政官在场一定不会出来阻止,一条下属的命换子爵的命,是最值当的选择。 现在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 子爵按下疑问,带人继续朝窄门赶去。 暗巷中,陈石被前方的兜帽人拉着向前跑,身后枪响不断,却没一个能真正对他们产生威胁。 兜帽人对此地极其熟悉,七拐八绕,上下奔逃,竟将身后大群追兵彻底甩脱。 他们停在一处楼内休息,房间狭小,光线暗淡。 陈石警惕地看向那人,对方浑不在意地将背后暴露给他,并且走到窗边,手指在满是烟灰污垢的玻璃上一抹,随后拿出望远镜向外观察。 “他们朝南去了,看见那栋有消防栓的白色观察房了吗,窄门应该在那,把位置标记过去发给执政官。”兜帽人说道。 陈石谨慎地看了一眼,没动。 “不用紧张,我不是你的敌人。”兜帽人叹息一声,揭下帽子,露出一张平平无奇的脸。 是溪崖。 “是你?”陈石松了一口气,这才走向窗边,就着溪崖抹出的干净区域确认位置,于通讯器上发送标记。 “你一直在这?”陈石和溪崖不算熟悉,只远远见过几面,知道对方是执政官安插在敌方的卧底。 “在路上拾到你们战友遗落的通讯器,得知情况后赶来的。这附近有很多伏兵,贸然接近就会和你一样下场。” “我有把握击杀子爵。”陈石蹙眉。 “我知道。”溪崖垂头看通讯器,语气平淡,又带着令人心下一沉的无情。 “你是想说你的死是有意义的对吗?的确,击杀首领是无上荣誉,但你可能是目前最接近子爵的人,甚至比执政官要快一步。子爵死了,还有无数人可以启动沉降装置,但你死了,没人能及时跟踪子爵并确定窄门的位置。要是你真的那么急着送死,现在才是最好的时机。” 溪崖指着远处:“在执政官到达前,只有我们有能力拖延了。” 陈石望着逐渐朝定位处汇集的殉道者,压迫感丛生,听清溪崖的话后,他又疑惑说:“但现实是你也在,等我杀了子爵你照样可以跟踪他们不是吗,说不定对方群龙无首更好击溃。” “我一个人拦不住他们,需要帮手,我可不是打架的料。”溪崖自嘲。 “……”陈石瞟了眼对方的体格,有点信了。 两人即刻动身,在溪崖的带领下逐渐向窄门靠近。 “谢敏为什么没跟你一起来?他在哪?”溪崖翻过低矮墙根,飞速扫视周围情况,低声问道。 陈石沉默片刻,溪崖当即懂了。 “怪不得执政官这么慢。”溪崖不着痕迹地啧了一声,“他不会死了吧?” “你才死了。”陈石瞪他。 “我也没打算活着回去。”溪崖贴靠墙壁,从腿侧抽出手枪,“他那个女性副官死了吗?” “你怎么总问这种问题。”陈石不悦地低声道。 “战场上不问生死问什么。” 陈石心情沉重,懒得反驳,只说:“没死,都没死。” “哦。”溪崖短促发声,又猛地一停,陈石险些撞在他身上,正要开口。溪崖回头,手指抵在唇上,让他噤声。 越过溪崖的肩膀,陈石蹲低,从百叶窗结构的通风口向外看去。 外侧是一片平坦空地,尽头是一个被防水布包裹的消防栓,后面有一堵墙,一群人在里面捣鼓着什么。周围高塔林立,各处均藏匿着狙击手,不断有子爵的亲兵四处排查,子爵站在人群中央,正不耐烦地数落他人。 ——看起来是出问题了,窄门无法立即打开。溪崖用唇语朝陈石道。 陈石屏住呼吸,从窄细的缝隙中向外窥探,视角所限,他无法立刻辨清狙击手的位置,对附近殉道者的人数也没有准确判断。 ——你能解决上面的狙击手吗?溪崖又问。 ——人数过多,我不行。 陈石嘴唇嗡动,溪崖眼中烦闷一闪而过,陈石默默抿嘴,心里想的却是如果来的是谢敏就好了。 正在犹豫时,有人踹开了一楼大门,脚步声透过铁楼梯向上,咚咚咚,越来越近。 两人交换眼神,溪崖犹豫片刻,手刀横在颈前一拉,眼神坚定,示意陈石。 交谈声越来越近。 “这门什么时候能打开?他们技术人员米吃狗肚子里,这点活都干不好,还要我们死守。” “是啊,这附近都是我们的人,来巡逻有什么意思,赶紧走完回去交差。” “你小声点……别让子爵听到,我听前线的人说子爵刚手刃了银和邮差,你别触霉头。” “开玩笑吧,子爵怎么可能杀邮差?” “听说是银策反了邮差,子爵盛怒下把两个人都杀了,不然你以为门为什么打不开,是邮差篡改控制权把主系统给了银,证据确凿。” “银这头白眼狼,我就知道他迟早要跟子爵翻脸……” 吱呀一声,走在最前头的亲兵早知如此道,他一脚迈入房间,正转头对身后的队员说话,突觉后脑勺一凉,有什么从颈后爆开,温热液体洒在肩上。 他眼珠直直向前,入目是队员满脸惊愕与恐惧。 噗。 匕首斩断颈骨,血从雪亮霜刃上砸下,身形魁梧的男性站在亲兵背后,神出鬼没,悄无声息,血溅了他半边脸。 “开,开枪!请求增……” 最前方的亲兵捧着自己落下的头颅软倒在地,其后的队员慌乱抬起枪,声嘶力竭地吼道。 陈石一脚当空将最近的人踹飞,劈手夺取步枪,对着人群开始扫射,血雾喷溅在白墙上,尸体一具具堆叠倒下。 枪声惊扰了外面巡逻的殉道者,一时间所有人都向他们逼近。 陈石捡起一把步枪扛在身前,从角落里抓起待机的溪崖,两人用力向尽头狂奔。空旷低矮的二层室内场地内无数承重柱默然屹立,俯视着这场生死时速的逃亡。 外部楼顶的狙击手不断向内*击,子弹打穿玻璃,光线从弹孔的裂纹处渗透进来,空中浮起尘埃,满地碎片,耳边炸鸣声尖锐,毫不停息。 前方传来谩骂声,陈石停住步子,猛地退后几步,拉着溪崖从通道往楼上跑。 “楼上有人!”矩形回转楼梯上方有破窗的声音,显然是楼顶的敌人找到了通路,溪崖急促道。 陈石将溪崖拉至楼道边,两脚踹开低矮的防尘窗,玻璃尽碎,哗啦啦往地上砸。他拽着溪崖的胳膊跳上窗框,看准位置,纵身一跃。 哒哒哒——! 窗框被从上扫射,整齐的子弹痕像打点计时器敲成的墨点,擦着陈石的衣角而过。 两人落地,从窄巷的另一头向外狂奔。 “我让你解决他们,没让你闹出这么大动静!”溪崖怒道,气都喘不匀。 “执政官来了,我们吸引火力,为他争取时间。”陈石神色亦凝重,又似下了极大决心,谁都不可动摇。 屡屡有人追上,陈石躲进掩体向后开枪,两拳难敌四手,在绝对的火力压制下逐渐落于下风。这样下去不行。 怎么办,我该怎么做? 如果是谢敏的话。 陈石心焦,迸发血液的肌理越发剧烈地跳动着,目之所及的一切变得清晰,许是肾上腺素飙升的结果,他竟从未有这般清醒。 清醒地认知自己的义务,清醒地面对自己的归宿。 “你先逃。” 溪崖绞尽脑汁地想办法,但他并不擅长枪战与械斗,实战经验不算丰富,更无法在瞬间想到足以改变局势的招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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