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正跑着,突然听身后陈石冷不丁出声,猛然回头,只见对方停在原地,腰间钩爪向上发射抓住炼制炉边沿,整个人忽地窜了上去。 溪崖仰头惊愕地看着对方在墙壁上攀爬,动作娴熟堪比壁虎,他心中讶异不解,刚要追问,只见巷中闪过人影,子弹比话语更懂待客之道。 一梭子子弹沿着巷道高速爬行,密集如雨,溪崖暗骂一声,转身狂奔。 谢敏的下属和他本人一样,都不是正常人! 陈石攀上炼制炉,脚步无声,身体蹲伏,处于标准的潜行状态。 他反握匕首,调整成最容易发力的姿势,摸到房顶一侧,绕过所有视野点,出现在一名狙击手身后。 狙击手趴在房顶端枪待命,他占据着一片从南边赶来最近路线的岔口,地势高视野好有掩体,能在发现敌人的第一时间击毙。 这条路是执政官的必经之地。 陈石放缓呼吸,某刻,视线猝然凌厉,腰间钩爪霎时探出,抓住狙击手的脚踝。 对方有所察觉,但还没来得及从腰间抽出手枪便受到巨大的后拽力,整个人被拖下楼顶。 陈石伏在房顶边缘,伸手用力钳制挣扎中的狙击手,奈何对方从体格和力量上就无法与之媲美,更遑论挣脱桎梏。陈石盯着对方怨毒恐惧的眼睛,匕首捅进狙击手的脖颈,砍断喉管,血呲了半面房檐。 确认没了声息,陈石将狙击手扔下楼去,他潜行至狙击点,狙击枪孤零零在阴影处架起,扳机还残留着体温。 陈石背起狙击枪在楼顶快速移动,他在离窄门最近隐蔽点停下,架枪瞄准。 视野里,窄门已经开了一道缝隙,但似乎是程序不对,沉重金属门正在外墙墙灰的剥落中静静伫立,没有丝毫打开的迹象。 空地上人来人往,一台蒙着防尘布的器械在人力齐推下向窄门处移动,不见子爵踪影,只有技术人员焦头烂额,不停张望着即将运来的机器,看上去是要强行打开。 不行,绝不能让门打开! 陈石深吸一口气,他本来是想尝试远距离击杀子爵,然而对方并不出现,显然是防范高处伏击。 他离窄门的距离是手中狙击枪射程的极限,无法继续深入到对方的防御范围内,他只有一发子弹的机会。 只要这边枪响,他便会成为在场所有人的靶子。 但他管不了那么多了,他没时间踟蹰斟酌。 陈石咬紧牙关,先前被子爵用匕首刺中的肩膀和大腿早已因失血而麻木,他趴伏在原地,视线透过狙击镜射向远方,落至被团团围住保护的杠杆器械上。 他的狙击技术没有徐里好,更比不上谢敏,但他是特工,是战场中游走的凶意,防不胜防的杀机。 明明没有日照风声,却又仿佛能感知周身缭绕的一切,等待不过几秒,陈石将枪口指向器械的启动阀。 他过于专注,没看到远处一个狙击点,有枪口朝他所在的方向转了过来。 陈石扣下扳机。 狙击镜中,正推着器械的亲兵被突如其来的子弹吓得半死,个个如惊弓之鸟,抱着枪漫无目的地扫射。 技术人员脸上的狂喜霎时消失,转化为晴天霹雳般的绝望,他们跪在机器旁检查,掀开防尘布,只见启动阀上烙着一枚弹孔,子弹打穿了内部精密的制动元件,哗啦啦掉了一地。 成了。 陈石还没等松懈,突觉左侧高大炼制炉管道掩体传来噗地一声,几乎瞬间,狙击枪子弹从侧方击中他肋下,冲击力从血肉中爆开,他五脏一震,一口血直接喷了出来。 子弹落下,未能击穿他身上的防弹衣。 陈石再无力气,内脏的剧痛令他几近晕厥,他双眼一闭,从房顶滑了下去。 滚落至边缘,一人突然翻上房顶,有力手掌抓住陈石的手腕,将对方拉住。 模糊中,陈石眼珠微动,他听见无数脚步声从身后传来,带着枪械碰撞摩擦的轻响,如浩荡江水澎湃袭涌,震得他脑仁疼痛。 交火声迸发,天地四处均无停歇。 又有人跳上房顶,一个、两个……他们来到陈石旁边,解开防弹衣,开始在他身上贴极片。耳边瓶瓶罐罐和箱子开扣的咔哒声清脆,有人说道。 “长官,陈石中尉身有多处刀伤,内脏受损严重,需要进行紧急救治。” “尽快。” “是!” 陈石睁开眼睛,白花花一片的视野良久才找到落点。先是一片刺眼的灯光,团团阴影笼在他脸上,再向外看去,是执政官冷峻又线条分明的脸。 对方垂眼看他,狭长眼眸闪过一丝温和,融在那张嫌少露出笑容的脸上,竟没了往日的暴戾严肃。 “辛苦你了,接下来交给我。”执政官说。 ---- 二合一,就要结束啦!
第118章 “他们打算强行轰炸窄门,南侧尤其是消防栓一带火力密集,狙击手点位较多,难以突破防线。”溪崖翻上炉顶,兜帽松松垮垮地罩着脸,走到傅闻安身边,严肃道。 傅闻安在赶来的途中遇见溪崖,对方带他来找陈石,才使其幸免于难。 “让先遣队绕道运输仓起点从西面突破,远程压制高处狙击点,炮队辅助。另外,通知所有小队的指挥员确认升降梯使用情况,随时准备撤离。”傅闻安闻言,转头对身边跟随的临时副官说。 年轻的临时副官当即意会,迅速编辑,将命令发布给全体作战人员。 “现在撤退会不会太早?”溪崖忧心忡忡。 “不会。你带一支小队护送伤员前往最近的升降梯,与谢敏汇合。”傅闻安说。 “我和你一起……”溪崖欲言,被傅闻安打断。 “没必要,你在这里帮不了我,去做你擅长的事。” 室内无风,灯光惨白,枪响不断。傅闻安像在月辉中静静凝着的一尊雕像,拒人千里外。 溪崖心中五味杂陈,既崇敬于对方果断准确的判断力,又难免生出几分挫败。 对方不接受他的牺牲。 医疗队对陈石做完简易处理,收拾东西有序地从檐边攀下,炉顶平台的隐蔽处霎时空荡,只有地面残留一滩污血证明曾有人来过。 傅闻安没有义务安抚每一位下属的不平心绪,他擅长将所有人放置到最合适的位置,如同购买货物后精明地衡量其价值,不使自己遭受一丁点损失。 溪崖很清楚这点。 他欲言又止,只好转身,却在离开时听见对方告诫:“等你见到谢敏,只要他不动杀心,一切随他,不必阻拦。” 溪崖一怔,他迅速回头,却见对方从炉顶一跃而下,不见踪影。 傅闻安加入最前阵线的队伍,随精锐小队隐藏在角落。 高而规则的建筑阴影在水泥地面切割出清晰线条,映在横七竖八的尸体上,伤者痛苦呻吟,器械运转的噪音盖过枪响。 他们麻木地穿过血泊,左右躲避,无法绕道便正面交锋,战友与敌人不断死去,紧握枪柄的手僵硬到无法动作。 战争在灵魂上烙印无形印记,战士的瞳孔中不见恐惧,唯有死寂的一团黑影。 他们沉默向前,枪支在掌中短促地哀鸣。 先遣队在西面撕开一道裂口,士兵前赴后继地碾过对方的防线,头顶还能正常运转的狙击点位逐渐减少,大多数被潜行在暗处的零号特工解决掉。 战士与特工配合无间,持续向着窄门推进。 滋啦——! “长官,敌方的爆破火弹已经装填就绪,我们仍未能突破障……!” 全体作战人员的耳麦中,传来被派去侦查的前线瞭望员沙哑话语。紧接着一声闷响在众人耳边炸开,瞭望员的汇报戛然而止,通讯器摔在地上,噪音像针在地面划了一道。 战场各处,机枪手倾泻子弹,眼角微红;医疗兵将伤者拖进隐蔽处,找到止血药时却发现对方已然死去。 重压堵塞在心头,直至窒息。 滋滋。 几秒后,通讯器中传来粗重的呼吸起伏声,间或几道枪响,另一个有着年轻嗓音的男孩接续说:“长官,我们的炮队器械成功运至指定地点!” “先遣队将为你们标记打击点,开启全部轻型炮,摧毁敌人的爆破阵地!”傅闻安厉声喝道。 “是!” 命令透过通讯器传至每一个尚且活着的作战人员耳中,被死亡摧残的勇气像被死灰掩盖的火星。 炉顶旁、巷道里、窄室中、楼梯下,战场中的各处先遣队迅速撤退,借用短暂喘息进行休整,一处处灰色坐标出现在通讯器的地图上,小队如从蜂巢中分散飞舞的工蜂,向着疑似地点而去。 “10321号地点确认为爆破阵地,未能击杀敌人,请求支援!”一处灰色地点变为红色。 “19027号地点并无爆破阵地迹象,标记清除!”一处灰色地点变为绿色。 “17651号地点确定,遭遇顽强抵抗,死伤……!”一处灰色地点变为红色,随之,象征小队的生命标记同时变为黑色。 “18224……”虚弱女声戛然而止,过了几秒,一处灰色地点变为红色。 坐标亮起,如同星轸列布。 “长官!轻型炮发射准备!”耳麦里,男孩哽咽,破音般地嘶吼道。 “发射。”成熟低沉的男声如同落石,镇入汹涌的海面。 轰! 战场被双方阵营一分为二,几乎同时,两半同样混着血污的领域发出机械狂暴的怒吼。 轻型炮光尾极小,有着轻量便携易操作特点的炮弹如同四处飘落到泥土的蒲公英种子,精准地在小范围内掀起热风,顷刻间炸开连绵不断的光团。 另一边,尽管殉道者爆破火弹阵地被不断侵吞,仍有数个隐蔽地点未能被发现,良好运转下,刺破耳膜的嗡鸣声随更炽烈的白光向外扩散,拖着长尾的爆破弹奔向窄门,爆炸不分敌我,未能及时躲避的人皆泯灭在惊天动地的爆炸中。 咚! 嘎吱。 爆炸的气浪卷起尘埃与尸体碎块,鲜血粘着飞灰,雨一般淋向所有人的肩膀头顶。爆炸时的浓灰弥漫,窄门附近能见度极低。 盘踞在大地上的堡垒于剧烈的冲击中摇晃,被撼动的钢筋铁骨发出再也无法承受的嘎吱声,头顶的人造灯盏纷纷爆开,碎片乱飞,整个地下二层霎时被黑暗吞没,恐慌情绪悄无声息地蔓延,又被突如其来的男声尽数镇压。 “所有南区外的作战人员即刻按原路升降梯撤退至地面!” 频道内无人应声,紧接着,那人又道。 “所有南区先遣队注意,全员进攻窄门,开启实时标记避开友军,接敌格杀勿论!” 所有人都听见了执政官冷硬话语,毫不动摇,视死如归。 如同一把斩断混沌的刀锋,一面高悬招展的旗帜,成为绝地不朽的指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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