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枭瞳孔地震,他张大嘴,视线立刻往天上瞟。整个人原地踩了两步,不知道该往哪走,踟蹰一秒后,直接把头磕在墙壁上,作势伸手捂耳朵。 “不许捂!把他给我拉开……啊!” 谢敏恼怒的暴喝从身后传来,话还没说完,就转成痛并快乐着的调子。 黑枭手悬在空中,耳朵里堵了无数放浪糟粕,欲哭无泪。 “可我不能这么过去,我不能看!”黑枭大吼。 “你以为你能看到什么,他裤子都没脱!”谢敏咬牙切齿,仰着头,傅闻安咬住他的腺体慢慢研磨,惩罚一般。 谢敏喘了口气,用尽毕生力气道:“他中枪了,再过一会血流干了咱俩谁都救不成!赶紧过来把他拉开,再磨蹭我挖了你的眼睛你这辈子都别想看!” 闻言,黑枭狂奔,与谢敏合力把傅闻安拉开,但处于亢奋阶段的执政官力道惊人,他死死扒着谢敏的肩膀,痛苦又受伤地盯着他。 眼神里的心碎和执拗比谢敏离开九研大厦时傅闻安表现出来的还要多,没了心思缜密的伪装,袒露更实质的情绪,如同一把尖刀,狠狠戳进谢敏心窝子里。 “我不走,你受伤了,我在这里陪你。” 谢敏语气罕见地温柔一瞬,吻了吻对方紧蹙的眉心,把外套铺在地上,解开破烂不堪的衣服,军服碎片粘连溃烂的皮肉,血腥味扑面而来。 “用通讯器开灯给我照明,把你外套脱下来给他盖着,找块布料沾点雪水润湿……你带医疗用品了吗?”谢敏冷声吩咐,他翻了翻自己随身的口袋,除了杀伤用具,只有一卷被压扁的绷带。 本来还有一小瓶应急喷雾,在躲避落石时丢失不见了。 “我有一管软膏,但不知道适不适合大面积清创消炎。”黑枭照吩咐做了,见谢敏从腿上的工具带上拿出匕首,登时心里一紧。“你要干什么?” “你觉得呢?”谢敏切开傅闻安背后的衣料,他手极稳,面无表情,下颌紧绷,刀尖在皮肤表面轻轻一蹭,挑掉陷进去的布料。 情况糟透了,谢敏的心坠入谷底,前所未有的来自死亡的迫近感使他放轻了呼吸,怕惊扰了男人残存的生机。 “怎么会这么严重!”光源打在傅闻安背上,照亮大片溃烂的创面,黑枭失声。 正中左肩膀的子弹被防弹衣的带子挡了一下,斜嵌进肩胛骨里,埋得不深。血肉与骨骼碎渣组成的创面中还有细碎的尘土与石块,创口边缘脓化,中间汩汩流血,令人无从下手。 谢敏释放信息素安抚傅闻安,对方把脸颊贴在他的大腿上,左手手臂自然贴在身侧,右手固执地搂他的腰。 易感期被暂时镇压,回光返照般的生理力量消退,比先前剧烈百倍的痛苦席卷全身。他脸色苍白,嘴唇灰败,手臂痉挛着,正与莫大的病痛相对抗。 “你刚才找过出去的路了吗?”谢敏镇定地看向黑枭。 “有一条狭窄的缝隙可容一人通过,但外面全是雪原,我们掉进了山的另一面,已经进入无人区了。”黑枭严肃道。 谢敏抿着唇,他亲了亲傅闻安的额头,解释:“我出去看看,很快就回来。” 傅闻安闭上眼,松开了围在对方腰上的手。 谢敏来到黑枭所说的缝隙前,那洞并非死路,谢敏穿过缝隙,正站在半山腰的嶙峋怪石中。 他打开傅闻安带着的无线地图仪,加载出的山体线条斩断了谢敏心里残存的最后一丝希望。 他们在雪崩中落入山洞,近乎是在山体中穿行,缝隙出口离他们先前在的地方有一整座山的距离,徒步往返至少需要一天一夜。 可傅闻安等不了一天一夜。 他们只有几把手枪,数量有限的子弹,不足以御寒的衣物,食物匮乏,别说一天一夜,到了晚上没有火源,他们会冻死在山里。 就算能赶到山路,雪崩时砸落的雪块和巨石也将重型装载车全部埋了起来,仅凭人力能不能找到东西还尚未可知。 谢敏远眺,冬风呼啸着卷起铺天盖地的雪粉,凛冽如刀,穿透他的衣物。 起伏连绵的山间散布光秃秃的树木,高大成排的松叶林在更高的地方,空荡荡的山谷被银白覆盖,如一座囚笼,将谢敏等人压在死亡之地。 寒冷,萧瑟,荒无人烟,俨然绝境。 谢敏浑身的血都凝固住,眼睫上融化的雪片瞬间结成冰,他用山石上干净的雪水洗净匕首,转头回洞窟里。 他搓了搓被风吹冷的大腿,热了之后,才让傅闻安趴回来。 “我现在要给你清创,我的刀杀过人,即便用雪水洗过也不干净。我没有麻醉药物、止血带和缝合针线,只有一卷绷带和消炎软膏,你可能会在这里感染破伤风或气性坏疽,甚至可能死。 我无法确定你是否能活下来,我只能保证我的刀是稳的。” 谢敏垂头,眼里是毫不动摇的无情,字字寒如冰雪。 他冷酷地盯着傅闻安,像是要把他的样子永远铭刻在记忆里。 傅闻安已经没力气抬头看谢敏的神色了,他虚弱地搂住谢敏的腰,嘴唇轻轻开合。 “动手吧。” 谢敏拔出匕首,冷寂的银光在刀尖一闪,被雪水润过的表面明亮如镜。 他握着刀柄,从未觉得有今天这般冰冷、扎人、沉重,仿佛从金属表面生出万千倒刺,剜进血肉,吸食他的信念和生命。 手克制不住地在抖,不敢落下分毫。 他眼珠发热,一股没由来的刺痛和滚烫从内部滋生,烧灼整个眼眶,连同头颅一起痛了起来。 “你不怕我公报私仇吗?”谢敏深吸一口气,努力掩住话语里细微的抖动,道。 “从遇见你开始,我始终别无选择,今天不过是过去的重复,不要放在心上。” 傅闻安的声音透着难以掩饰的无力与疲惫,他用手指抵在谢敏的腰上,安抚似地碰了碰。 “我没逼你选择什么。”谢敏咬紧牙,手掌像重新流回了血,慢慢热起来。 “恩,是我逼我,所以如果我死了,你不必自责。”傅闻安道。 谢敏眼珠闪了闪,凝固的镇定绷开一道口子,他突然一哂,嘲讽像冰面下流动的活水,一股脑喷了出来。 “少他妈煽情,没用,你根本就没想过会死,你以为我不了解你是吗?”谢敏活动手腕,寻找下手清创的地方。 “如果你要死,你死前最后一件事准是把我拖进地狱里陪你,少在我面前装伟光正,你骗不了我,你这辈子不可能把看上的东西拱手让人。 我不会让你死,你得活着,我们之间的账还没算清,你别想死。 你要是敢死,我就把你的副官剐了,城邦灭了,在你墓碑前找一百个omega天天叫,让你下辈子都不得安宁。 我说到做到。” 谢敏咬紧牙,冰凉的匕首探进溃烂肿起的伤口里,挑掉了第一块尖石。 洞窟里的光照彻黑暗,长发的影子在墙上细微动着,他的手非常稳,刀尖蹭到血迹,鲜红妖异。 一刀一刀一刀。 趴下的男人因过强的疼痛肌肉绷紧,无麻醉的情况下,他一声未出,只有间歇性的颤抖和脖颈爆出的冷汗筋络证明他有痛觉,而一切妨碍清创的反应都在眨眼间被压下。 洞窟内只有沉闷的呼吸声在回荡。 谢敏杀人的手法了得,救人的手法也不差。 清理伤口后包扎,傅闻安痛得晕过去,枕着谢敏的腿沉沉睡着。他给人绑好绷带,脱掉外套覆在对方身上御寒,转身和黑枭走出洞窟。 “你的有信号吗?”谢敏敲了敲自己的通讯器,那东西先前雪崩时摔坏了,连屏幕都开不了。 “我和长……” 谢敏凉凉地瞟了黑枭一眼。 “我和执政官的通讯器都未受损,但这里没有基站,最近的信号塔又被先前的落石砸塌了,无法连入网络,只有照明和计时功能。” 谢敏听完黑枭的话,烦躁地啧了一声:“没人能来救你们吗?” “目前来看,是的。”黑枭尴尬地道,他看了看谢敏的脖子,邮标项链的链条隐隐露在外面。 “如果您还戴着执政官给的项链,说不定……” “没用,早拆了。”谢敏翻了个白眼。 “……” “最近的侦查组在哪?”谢敏问。 “在荷城,“零号”姜副官带领的队伍。”黑枭道。 荷城距离这里一百一十七公里,姜琪陈石徐里在一个队伍,最麻烦又最可靠的人全齐了。 谢敏头疼地叹息一声,心中五味杂陈。 他完全不敢期待那三人与自己见面的样子,恐怕是想生吞活剐了他吧。 天渐渐暗了下来,可能是要下雪,情况不利,谢敏不敢耽搁,与黑枭分头找食物和柴火。 大雪封山,无人区内野兽时常作祟,能捕猎的动物不见踪影,剩下天生凶性的猛兽又不好招惹。加之附近刚发生过雪崩垮塌,大多动物被惊得逃离此处,谢敏步履蹒跚了近一小时,什么食物都没找到。 回到洞窟,生起火堆给傅闻安取暖,谢敏一探对方的额头,果然发烧了。 他撕掉衣袖上的布料,沾了雪水敷在对方额头,又用另一条布料擦拭降温,聊胜于无。掀开盖在对方身上的衣服,绷带隐隐见血,他神色凝重。 可能还是感染了,毕竟药物实在不够。 没有药物,没有食物,没有交通工具,傅闻安需要立刻送医,信号发不出去,他可能不是死在饥寒交迫中,就是死在伤口恶化感染里。 不行,不能坐以待毙。 谢敏将自己的外套捂暖,给傅闻安盖上,再次走向裂缝,这次,他在灰暗的天际看到一缕篝火的浓烟。 他一怔,打开地图,确定位置,离得还挺近,最快速往返一小时,是最近一片洼地,背风,适合休整。 是敌人吗? 不,子爵派来的人不可能如此明目张胆。 谢敏突然想起自己在进山时看到的那一群流民。 他查看地图距离,估算速度,按时间来看,重合性很高。 而举家迁徙的流民带着食物和药物的可能性也很高。 谢敏凝望着篝火浓烟,缓缓攥紧了拳。 “把你的外套给我。” 黑枭正努力地剥自己在野外捡到的松塔,但这附近松树少,品种差,松塔干瘪几乎没有果肉,他剥到手掌通红,也只拢出一小堆松子。 听见声音,他回头,发现谢敏背对火堆站着,正往兜里装子弹,手里手枪压上膛。 他的影子倒映在冰冷坑洼的墙面上,纤细修长,回过头时眼神却冷漠坚定。 “你要去哪?”黑枭把外套给他,见他穿在身上,忙问。 谢敏抿了抿嘴唇,没解释,而是道:“持续关注信号,一旦有机会就向外发送求救信息,照顾好他,我很快就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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