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火,金色智火,落地后立刻散成无数飘荡的金色光点,附近老鼠一旦沾染,身体就冒出金光。 光斑一传十,十传百,黑暗角落里的老鼠都变成明晃晃的“灯球”,无处遁形。 第二火,悲行火,凡人沾染蓝焰并无大碍,但是乌荼一碰到这种蓝色光点就感觉皮肉剧痛,如同被矾油腐蚀。它想寻个回避之处,可游廊大树都被他彻底损毁,根本无处躲避。 张远庭突然从角落里跳出来,手持断剑,一剑斩断乌荼狐尾! 黑狐惨叫一声,疼得满地翻滚,张远庭压住他,持剑逼近狐狸咽喉:“高帆的尸身你到底藏到哪儿了!快说!” 狐狸的尾巴正如凡人丹田,是妖法凝结,贮藏灵气的关键,乌荼失去尾巴,不仅无法化为人形,连话都说不出来。 张远庭正要砍他几剑,明黄、赤橙、浅绿三色星火忽然降临。 风燥火、利慧火、半身火,火团大小交杂,纷纷落地。 张远庭沾染此火,只觉得杀心平息,智慧洞开,仿佛被天火洗去浑身杀孽,竟然自动放下了断剑。 黑狐缩小变回原本体型,断尾之处也被天火慢慢弥合、止血。 第六火,忿怒火,黑色火苗中长有眼睛,怒目而视,专门追着发光魔鼠,它们身上毒草碰到这种黑火,即刻枯萎消亡。 第七火,五色阇火,与忿怒火交叠在一处,肆虐魔鼠如烟火爆开,化为灰烬,归于尘埃。 遣除火、意生火、受食火连续降世。 色白、色青、色紫金,火如电光,所过之处,万物勃勃,大地如获新生,冬雪静默的御园,竟然开出缤纷花树。 十火已尽,绚烂夜空各色华光汇聚,皇城在浮光魅影中恢复安宁。 綦妄算了算:“怎么少了两种?” 徐鹤朗笑着走过来:“按《神通箓》记载,十一火为不可见火,来是来了,但咱们看不见,收敛邪祟恶灵,煞气不生。” 他又往綦妄胸口一指,“第十二火,在这里呢。” 一团红光闪闪的星火沾到綦妄心口处,钻入皮肤。 綦妄莫名其妙,摸了摸衣服:“这是什么火,你身上怎么没有?” 徐鹤朗笑道:“十二火天最后一火,是缘劫火,烧得就是心中有苦情之人,我老了,烧不动咯。” 他说完就朝东边躬身行礼:“弟子恭迎师尊。” 綦妄随之转身望去。 琉璃天火中,一名白袍道士从太极殿飘然而临,他牵着赤要狐的手,轻身慢行。 此人头上一根桃木簪,脚上一双粗布鞋,腰上一条宽束带,及腰长发只用细麻绳略略绑着发尾。 他装束简洁朴素,平平无奇,任何珠玉佩饰都没有,但綦妄却盯着他挪不开眼睛。 不止綦妄,张远庭和徐鹤朗也是一样,他们都感到白袍道士周身散发圆融之力,明静怡然,清净自在,令人不自觉地心生向往,眼光自然追随。 “对不住,我又晚了。” 百全慢慢走近,说话也慢吞吞的,“方才研制解药,忽觉有趣,就耽误了。” 徐鹤朗无奈摇头道:“并不晚,要我说,师尊来的时辰刚刚好。” 綦妄上前一步,拍开百全的手,把赤要狐抢回身边:“你别碰他!” 百全一愣,抬头与綦妄对视,仿佛刚注意到面前还有个人。 二人目光相对,綦妄不觉心中一惊。 百全乌黑眼瞳带着一圈金边,即使在夜色里,目光也炯炯发亮。 此人虽未渡劫,分明已成地仙。 “哦,原来是你……” 百全面露微笑:“咱们是见过的,当时我是一只白鹤,差点把你打死。” 綦妄抽抽嘴角。哪壶不开提哪壶,果真是个怪胎。 赤要狐挣开手腕,埋怨道:“你就是来晚了!皇帝和各家仙门道士都死了!” 百全听后,两道平眉微微皱起,转身就走。 “哎!”赤要狐赶紧拉着他:“你又去哪儿?” “我去怨都把他们魂魄追回来。” “肉身都被老鼠吃了,你捉了魂魄有何用!” 赤要满脸哀愁,苦着一张脸:“为了恢复我的名誉,才想出这个主意,如今害死那么多人,罪责由我来担。” 百全重新拉起他的手:“我与暮昀同罪。” “你们俩少在这肉麻!” 綦妄极不耐烦扯开二人:“快点把青实的身体还回来!” 徐鹤朗看不过去,出言劝道:“哎呀,你不用着急讨回身体,你们也不要急着赎罪,还有件事情要去办呢。” 他弯腰从废墟里捉起那只黑狐,迈步往天年居走去。 ----
第九十八章 天年居(七) 天年居外,盔甲刀剑、衣物鞋子散落一地,皇城禁卫与灵官遭遇鼠群,尸骨无存。 赤要狐一路低声诵念着渡魂咒,为亡者冤魂加持灵气。 他怀着极大的愧疚走进天年居,本以为眼前会是一片血泊死地,可是却看见宝相匣竖在大厅中央,变得极为高大,五六十人挤在其中,勉强能装得下。 方晔辉朝他们这边挥挥手,笑着喊道:“哎呦綦兄,你可算回来了!赶快把我们放出去吧!这里面也不知谁放了屁,臭死了!” 生死关头,危机当前,难免有人失态,虽然情况可以理解,但匣中众人脸色都是一言难尽。 皇帝被几名禁卫架在高处,纱帽早不知掉到哪儿去,他愁眉苦脸:“快快快!这匣子里虽然安全,但是太不好受!要把孤憋死了!” 綦妄一抬手,宝相匣心随意转,立刻将所有人吐出来,它随即缩小成黑色方砖,乖乖回到綦妄手心。 “你能控制此物?”赤要狐惊喜:“你方才并不是见死不救!” 綦妄神情冷淡:“我只是让这块砖暂时不要与人为难罢了。” 他身为黑塚主人,黑砖自然听他号令,容纳凡人,摒除魔鼠,帮助逃生众人避开魔鼠撕咬。 赤要狐松了一口气:“唉……你别怪我,我把青实当成自家孩子,哪能放心将他托付给一个铁石心肠的人,所以才对你说了半真半假的话,想让你离开他。” 綦妄脸色铁青:“他的事与你无关,那几个蠢货才是你家孩子,你还不去管管?!” 韦容、韦宴四个狐妖缩在一旁,他们没了乌荼做靠山,又被各家仙门道士围住,不敢乱动。而且方才行刺皇帝,若要论处,肯定死罪难逃。 天年居里人员整理装束,各归其位,徐鹤朗便将黑狐放在地上。 “此妖狐尾已断,往后再不能作恶害人,如何处置,还需陛下做个决断。” 皇帝思量片刻,悠悠道:“他那四个徒弟,一并带上来。” 四只小狐行至皇帝面前。 赤要跟着上去,正欲开口求情,就见皇帝大手一挥:“你们四个小狐妖护驾有功,该赏!” 赤要狐意外:“什么?” 皇帝平复心情:“方才紧急关头,你救我不成,是四个小狐妖奋不顾身,从老鼠嘴里把我拉扯上去,我看他们四个年纪也不大,因为被奸人蒙骗,所以行刺之事过往不究。” 韦容四兄弟叩首谢恩。 赤要狐躬身行礼:“多谢陛下仁慈,我这就把他们遣送阴山,一定严加管教。” 皇帝扬起灰白的眉毛:“回什么阴山?过几日天师册封大典,孤会为你平冤昭雪,还你地仙之名,这几个小狐妖形貌俊俏,行止有礼,就留下来给你做个侍从。” 赤要狐一时语塞,如此安排,让他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孤虽然老了,但还不糊涂。”皇帝笑笑:“此举不只为你洗去污名,更是替先皇正名清流,拨乱反正,此事被民间错传三十年,不能再错下去。” “陛下英明!” 赤要狐拜谢行礼,周围灵官道士也纷纷应声。 百全站在人群最后面,谁也不认识他,可是谁都偷偷看他。 他仪表天然,风流磊落,双肩平顺,身长玉立,虽然看着三十出头,但是气度格外不同寻常。 不论是道士还是禁卫,都猜测此人肯定是位世外散仙。 皇帝招手叫他:“爱卿,你那解药研究的怎么样了?可做成了?” 百全走到前面:“做成了。” 他从袖中拿出一个布包,将霑雷丹解药分给各家仙门使者,讲解服用方法。 方晔辉看着数枚小青丹,追问:“前辈,您这解药靠谱吗……吃了会有什么效果?” 百全:“轻者头晕目眩,口舌生疮,关节僵痛,上吐下泻,重者,心慌气短,寒战发热,胡言乱语,发疯发癫,还可能弃衣而走,逾墙上屋……总之一定会折腾几天几夜,等到觉得这人要活不成的时候,毒就解了。” 众人听完全都表情怪异,暗暗龇牙,这到底是解药还是毒药,怎么比毒药还可怕? 徐鹤朗出面解释:“霑雷丹毒物非比寻常,吃了解药免不了受些苦处,但是一定药到病除,云开见月。” 方晔辉得到心心念念的解药,还是有些担心:“前辈,就算我把药带回去了,但我说不清楚此药来历,我师父也未必会乖乖吃下,那怎么办?” 他表面上问药,其实想打听百全身份。 徐鹤朗看破他的心思,说道:“那群老家伙若是问起,你们就说是鹤元真人委托一位旧友做的,看在妙乙宗掌门的面上,他们必然会重视。” 各家弟子点点头,纷纷把解药收好。 黑狐乌荼作为此事始作俑者,虽然失去妖法,但罪责难逃,皇帝命令皇家法师将其封印于北山石碑之下。 屠兴禾与多劫宫众弟子,全部无罪释放。 至此,霑雷丹之祸、假鹤元之谜圆满解决。 东方既白,天幕泛波,经历了惊心动魄的一夜,冬日清晨的寒冷空气也变得弥足珍贵。 皇帝走出天年居,他呼吸一提,刚要回宫,却猛地想起一件事来。 “哎?现在假天师没了,过几天册封大典,孤册封谁呀?” 这个问题一出口,满屋子的道士灵官都看向百全真人。 百全转身拉起徐鹤朗的手。 皇帝点点头:“好,就依爱卿的!” 逃避三十年的掌门之位,最终还是落在徐鹤朗肩上,他俯首领命,并未推辞。 五日之后,立春,册封大典如期举行。 京都城中祥瑞满天,虹光现世,鹤朗真人在天年居受封,随后登车巡城,广诵妙乙宗祈福经文。经咒阵阵,传音百里,沿途万民祝祷,愿风调雨顺,国运昌隆,八方宁靖,四海升平。 - 权青实迷迷蒙蒙睁开眼。 他仿佛睡了十年,期间大梦连连,一会儿闯天牢,一会儿入皇宫,上一刻还与人打架,下一瞬便拼命逃跑,以至于此时此刻,盯着床边的女子,他还是觉得有点似梦似真,半恍半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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