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道长,你醒了!我去给你倒杯水!” 守在床前的是竹音。 权青实微微皱眉,满脸忧虑:“竹音娘子,你……你还好吗?” 竹音笑盈盈地:“权道长,昏迷不醒的人是你,你怎么反倒问我好不好?” 权青实上回见到竹音,还是在命河下游的尸鬼宴,如今再次见面,他心中的感激与担忧就一齐冒出来。 “你当时帮我们作掩护,我还没能谢谢你……叱罗发现了你的动作,肯定会报复你的……” 竹音心头暖暖,递上一杯清茶,柔声说道:“权道长不必担心,我也算因祸得福,如今彻底脱离泣林,不再吃人作恶。” 她说着就站起身来,打了个灵动的舞旋,“你瞧,我身上已经没有煞气,前几日正式递了名帖,做了将军黑塚的在册青鬼呢!” 权青实难免惊讶,他生怕自己还在做梦,就狠狠掐了掐胳膊,等感觉疼痛真实无比,才笑道:“竹音娘子,你能回归正途真是太好了,恭喜!” 天道循环,因果不虚,一念向善便能苦海回头,尸鬼落入魔道,却并非只有一条害人作恶的绝路。 “权道长,别说我了,你也该关心关心自己的大事。” 权青实莫名其妙:“我有什么大事?” “黑塚上下正在筹办你与尊上的喜事,都说等你醒了,就要让你们拜堂成亲呢!” 权青实听完,一个挺身从床上跳下来,连鞋也没穿就跑到窗口,推窗一看,外面天空黑云沉沉,远处屋舍彩灯缤纷…… 他竟然在将军黑塚! 糟了! 作为凡人,通天路有来无回,只进不出,如今没有金蝉褛,他岂不是又一次被困在了怨都鬼府? 他紧张得直流汗:“我得想办法尽快逃出去!” “竹音娘子,你不是也劝过我,凡人不能在怨都久留,否则会被风渡摧毁神志,怎么今日一点也不着急了?” 见他忙着穿衣穿鞋,竹音噗嗤一声笑出来:“权道长,你是不是还不知道自己的变化?” 权青实怔住动作,一头雾水:“什么变化?” “你睡着时,身上一直有层浮光,像件衣服似的。” 竹音细细解释:“听高帆道长说,这是一位仙门前辈送给你,有此物护体,你便如仙人下凡,不仅经脉痊愈,还能修为大增,连通天路也难不住你。” 权青实低着头左看右看,并没瞧出有什么不同,但是他稍一运化,就感觉到碎裂的经脉已经贯通,完好如初。 灵铠怎么回来了? 他神情困惑:“竹音娘子,你可知是哪位前辈送的?” “这我不知道,但是呢……” 竹音迈步走近,用温柔眼光盯着他:“权道长,在我认识的所有人里,只有你配得上这件神仙法宝。” 她面带春风,眼含秋水,离得也近,权青实被她看得心底发毛,赶紧起身行礼。 “竹音娘子谬赞,贫道愧不敢当。” 他退后一步:“我现在得走了。” “你才刚醒,急着去哪儿?” 权青实也没想好,大步出门,胡乱应道:“我……我去找高帆师兄,告辞。” 黑塚院落重重,庭院深远,房舍外观相差不多,路上又布置着相似的灯笼,权青实人生地不熟,根本不知道去哪儿找高帆,走出来就迷路了。 他想起那句“等你醒了就拜堂”,吓得不敢问人,不仅见了青鬼就远远避开,还故意往无人处拐弯,如此一来,越走越不知方位。 说来也巧,路过一处院门,刚好从里面传来高帆的声音。 权青实心中一喜,推门进院,忽听高帆声音发颤:“活祖宗……你吃了解药就乖乖睡觉!别再闹了好不好?算我求你了……” “不行!我难受……我要死了!你赶快把那天夜里发生的事告诉我,要不然,我就算死了也闭不上眼睛!” ---- 小青果子回来啦~~~
第九十九章 登仙(一)加更 认出第二道声音,权青实心中更添惊奇。 张远庭? 张师兄不是失踪了吗? 怎么会出现在黑塚?而且,张师兄平日言行有礼,沉稳持重,怎么这般撒泼? 没等权青实反应过来,高帆又开口:“过去的事就过去罢,你自己想不起来也别问我!” “啊啊啊——我不!我就不!” 张远庭在床上来回打滚,反复踹被,耍赖似的,把高帆给他擦脸的清水也泼了。 他吃下解药,仿佛有无数虫子在体内啃咬,不断往骨头里钻,他现在身上又疼又痒,高烧不退,脸色像烧红的烙铁。 这还不算完,他半妖之身也显露出来,头上冒出两个毛茸茸的白色尖耳,身后也多了一条炸毛的狼尾巴,甚至嘴里的牙齿都变尖了。 高帆身上被泼湿,气得说不出话:“你…………你再胡闹,我就……我就……” “你就怎么着!” 张远庭目露凶光:“你还把我当小孩子吗?高帆,我要死了……我要死了!你现在还凶我,你要罚我抄经、念咒、练剑、砍柴?我都要疼死了你都不管,你不关心我……我恨你,我好恨你!” 高帆:“………………” 他平日里管教师弟的招数,面对胡搅蛮缠的张远庭,一样也不好用了。 高帆提起耐心,压住张远庭乱挥的胳膊,“远庭你听话,再忍忍,等忍过去了,毒就解了。” 张远庭难受得直哭,双手抓着高帆,连搂带抱,还用大狼尾巴缠着高帆的腰:“我忍不了,我难受,我太疼了……帮帮我……” 他满脸红热:“我这里疼……师兄,你给我揉揉……” 高帆被他缠得坐都坐不起来,衣服都被那尖尖的指甲扯破。 他无奈一叹:“唉,这不就和那天晚上一模一样吗?” “嗯?” 张远庭发愣,“我那天也是这样?” 高帆脸红,扭头不答。 狼尾巴像一条粗壮的手臂,紧紧搂着人,张远庭使劲撒娇:“师兄,你说说嘛……我那天到底怎么你了……” 他故意用狼耳朵蹭蹭高帆的下巴,鼻子在锁骨附近蹭来嗅去,炽热呼吸全都洒在高帆颈边。 “师兄……我有没有对你做过分的事?” 高帆紧紧闭着眼睛,端正磊落的脸上蒙着一层羞怯:“远庭,那天发生的事我实在是说不出口……” 他忽地扬袖扑灭床边烛火,“你若是非要知道,不如就重来一遍吧!” 窗里顿时陷入漆黑,再也无人说话,但是却传来压抑且慌乱的呼吸声。 权青实整个人慌手慌脚,转身就跑。直跑到一处僻静的长廊才停步。 他大脑一片空白,傻傻地扶着柱子,心跳声还在身体里咚咚作响,敲击着他的耳朵和神经。 原来……高师兄和张师兄,他们两个…… 许许多多的回忆冲进脑海,师兄师弟,早课晚修,平平无奇的仙门日常,其实早就有迹可寻。 张远庭被韩师叔罚肃众跪香没有饭吃,高帆一定也不吃饭,高帆若是衣服破了,多是张远庭帮着缝补。 高帆明明不爱吃梅渍糕,但是每次都要山下父母多多送来,张远庭写字端庄秀美,可逢年过节,偏偏总叫高帆替他画符开兆,说他的字更有仙门筋骨…… 权青实一时恍然,难怪张远庭师兄从来都不喜欢自己,平时在真澜堂练剑也对他特别严厉,想来……是他常常跟在高帆左右,碍了他们的事…… “唉呀!” 权青实使劲揉揉自己发热的脸,心底感叹,他实在是开窍的太晚,肯定无意间做了许多讨嫌的事。 青青少年如一场旧梦,时光去而不返,张远庭与高帆,现在一生一死,一人一鬼,尽管对彼此动情,但是多少阻拦横在面前,想要相知相守,绝非易事。 有情人终成眷侣,说得简单,但是想要实现,何其艰难。 权青实正在胡思乱想,身后传来一声呼唤: “哎?权道长,你在这里做什么呢?连个灯笼也不提?” 权青实回头,看见骨达、老安和七八个青鬼站在不远处。 “我……我找綦妄……” “权道长,你昏迷这些日子,尊上一直没回来,不知去忙什么了。” 骨达走过来拉起他的胳膊:“道长是不是饿了?尊上临走的时候吩咐过,厨房一直都给你准备着饭菜呢。” “走走走,我们带你去吃东西。” 不容他拒绝,这些青鬼就拥着他,一边嘘寒问暖,一边带着他走向厨房偏院。 可是刚进厨房院门,权青实就后悔了。 “哎呦!权道长来了!快来快来,我敬你一杯!” “道长,你赢得斗船,为咱们府上争了光!我敬你三杯!” “三杯哪够?今夜咱们,不醉不归!” 院子里摆着十几张大桌子,每桌都围着一圈青鬼,他们正在喝酒谈天,划拳行令,男男女女,个个喜气洋洋,醉意上头。 权青实面前都是提着酒杯的胳膊,骨达挥手推开:“别闹别闹,权道长身子弱,不能饮酒!你们自己喝!” 周围人拉拉扯扯不放手,骨达不得不灌了几杯,才把人送到最边上一桌入座。 青鬼追过来,还想灌酒,可是都被老安拦住。老安体壮彪悍,膀如蛮牛,大家伙儿拿他没办法。 小青鬼过来摆上饭菜,又端来一锅热乎的鸡汤。 “权道长,挡酒的事交给我们,你好好吃饭。” 骨达低头嘱咐:“记住了,无论他们用什么理由激你,这帮家伙敬的酒,你千万不能喝。” “能重回鬼府,他们一个个都高兴疯了,喝起来没完,你一旦开了头,肯定会被他们灌醉。” 权青实看看满院子酒气熏熏的青鬼,决心听从建议,滴酒不沾,老实吃饭。 这招果然有效,青鬼们见无机可乘,渐渐罢休,陆续回了原位。 老安和骨达都被灌了不少,等消停落座,骨达已经醉意上头。 他脸色酡红,用胳膊肘撑在桌上,嘀嘀咕咕:“太长时间不喝了……我的酒量都变差了,我以前酒量很好的。” 老安憨厚一笑:“你还当自己是在军中呢?那时候有今天没明天,喝起酒不要命,和现在怎么比?” 老安和骨达都穿着一身竹制的护心铠甲,这身装束,明显就是军中士官。 权青实不禁发问:“你们从前在哪里当兵?为何现在还要穿着这身军服?” “我们可都是太子殿下的兵!”骨达站起来,一挥手:“当年去平叛睿王,都是立了功的!” 老安笑着摇头:“权道长,你别听他胡扯,我们两个都是后勤兵长,他负责喂马,我负责看守军粮,在一个副将下头听令。” 骨达梗起脖子:“喂马怎么了?要是没有我们把战马喂得饱饱的,太子怎么能取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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