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高高在上的仙尊何时用过这种语气何人说话,因得过于震惊,不少人压不住好奇心,偷偷抬头再次看向对面那月白色的身影。 并没有多少印象,倒是那年轻的脸配着一头银色的头发古怪的很。 柏明钰没让众人疑惑多久,他先是半回头对着众人说:“散了你们的元灵,当真胡闹。”紧接着对对面的人道,“尘归,你也别冲动,咱们可以好好聊聊。” 他在给彼此台阶下,也是在护着后辈。 这次终于没有人再忽视其中的“尘归”二字,能被柏明钰这样亲切地叫着“尘归”的,众人想不到第二人。 元灵一个个消散时,各仙门仙师们还处于梦游状态,寻于其他各处的人终于赶来,看到场中一幕第一反应却是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其余元灵皆不见了,纷飞的灵蝶却不见少。 哪怕晏疏此刻的表情看不出几分不悦,柏明钰也不敢放松,低声道:“别忘了是我给你的消息,你先带他走。” 此话后,晏疏的眉尾终于松了少许,下一刻灵蝶终于散了,只余几只盘桓在身边。他挑了下嘴角,笑得彬彬有礼:“说的也是。”他晃着手串,朝着柏明钰身后的人稍一欠身,“我这小徒弟平时木讷了些,若是有不周到的地方还请各位多担待。” 说罢不等众人反应,转身离开。 远处灌木后的单禾还在跟白千满搏斗,因为过于专注甚至没注意到场中已经变了又变。 这小孩儿先前还乖得很,这会儿却突然抽风非要出去。 单禾整个人压在白千满身上,让小孩儿动弹不得,规劝道:“使不得啊,虽然活捉鬼修是个功德一件,有很大可能让你青云直上进入仙门做内门弟子,但是你看这周围人这么多,你又这么弱,如何能拼得过那么人,少年人,莫冲动。” 白千满被压的呼吸困难,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手指陷在土地里,费了好半天劲勉强吐出三个字:“放!开!我!” “少年,不是我不想放开你,我这是不忍心看你去送死啊。”单禾还在谆谆善诱,知道鼻尖嗅到一丝冷冽的味道,才猛然惊觉周围是不是太安静了。 还不等单禾多一个动作,就听一人温润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带着点揶揄:“你们这是什么玩法,倒是挺有意思。” 单禾身子一僵,这声音可太耳熟了。 这人不是还在跟众仙门中斡旋吗?怎么突然就跑到自己跟前了? 少年终于挣脱离开,热热闹闹大半宿的林子安静下来,单禾被谢诚搀扶着深一脚浅一脚的下山。临到山脚下单禾猛然回神,问身边的谢诚:“方才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就散场了?” 谢诚一言难尽地看着单禾:“毕翊仙尊来了。” “谁?!”单禾怀疑自己耳朵聋了。 谢诚:“毕翊仙尊,那时候你正趴在白千满身上,用额头顶着他的后脑勺往地上压。” “……仙尊都来了,那个银发男人还能走?” “确切的说,是被毕翊仙尊劝走了。” “……” 单禾表情木讷:“我刚刚好像听白小兄弟管那人叫师父……这都什么人啊。” 说罢也不用谢诚扶了,下山就跟逃命似的。 谢诚想到当时的场景浑身一个激灵,紧追着单禾,恨不得在身上插两个翅膀。
第79章 回昌水郡的路上,萧亓远远吊在身后没有说话。 晏疏看见白千满的下巴,问了一嘴。白千满道是不小心伤的,晏疏点点头没再多言。 这一路气氛十分诡异,白千满小心翼翼地前后看着,眼睛轱辘转的同时,脑子里闪过无数个念头——这个鬼修竟然是师弟他怎么突然长得这么高,师父看起来很厉害的样子到底是什么身份,以及城门现在还关着,今晚剩下的时间要在哪待着怎么熬,等等。 好在这一夜折腾过去,这会儿天边泛起鱼肚白,离开城门的时辰不远了。 亏得最近昌水郡近期热闹,城外茶棚早早支了摊,兼着卖些早点,赶夜路进不去城的人可以在此暂时歇脚。 茶棚旁边依着一颗巨大的梧桐,后面是一座小土包,上面稀疏长了些树木,往远了看还能看见包着平阳村的羊角。 晏疏寻了个靠边的位置坐下,白千满坐在旁边隔了两个身位的地方。 夜色尚未退尽,晏疏看着还杵在黑影里的人,没好气道:“要我过去请你?” 萧亓身形一顿,慢慢吞吞地挪到晏疏另一侧,白千满面对面的位置。 长凳很矮,他两条长腿蜷缩在桌子下,看起来委委屈屈。 晏疏护短不代表不分是非,他今日让仙门吃了些苦头其实还有些别的打算。 正因为看着萧亓毫发无伤,晏疏才会因为柏明钰的一句话收手,倒是不知道这委屈是从哪门子冒出来。 店小二端着热茶壶搁到桌子上,晏疏点了几份餐食。 茶铺餐食样式不多,都是事先备下的,很快店小二去而复返,托着鸡蛋包子小菜放好,这才安静下来。 晏疏让白千满先吃了些东西,这小孩儿身上没那么多猫腻,折腾一晚也真是累了,吃得狼吞虎咽。 晏疏端着茶看他吃,眼瞧着东西吃的差不多了,白千满抬头问:“师父不吃点?” “不吃,不饿。”说罢斜了眼萧亓,“气饱了。” 话说给谁听的不言而喻。 白千满赶紧往嘴里塞了半颗鸡蛋,眨巴着眼睛看着对面的师弟。 晏疏甩着手串发出哗啦啦的声音,每一声都好像带着重量,压得萧亓透过不过气。他垂首看着晏疏的动作,晏疏问:“我给你的珠子呢?” 那珠子上有痕迹,比白千满的铜钱还要深,说句难听的,就算萧亓死在哪个山沟里,晏疏都能立刻感应到找过去。 可自二人分开后,晏疏去过很多地方,别说感应了,连根头发丝都没看见。 萧亓此时就像个犯了大错不知所措的小孩,不肯抬头也不肯说话。身形已经不再是少年,在与晏疏乍然重逢后,却又将从前的习惯又找了回来,披上早已破破烂烂的伪装,可惜还是没能缩回少年人的壳子里。 晏疏其实不是想说萧亓什么,人各有志,讲道理是老头子爱做的事情,这会儿也觉得追问没劲。 他端着茶喝了一口,想想又觉得自己确实算是个老头子了,讲几句大道理也是应该的,看着远处山头上带了红晕的朝霞,道:“这几天我去了很多地方,不是专程抓你,也正好想看看如今的山河是什么模样。” 萧亓尚未有什么反应,白千满先是浑身一震,情绪尽数表达在眼睛里,崇拜炙热又有些惶恐。 晏疏知道白千满如今定然清楚他的身份,但并未多做解释,也没有隐藏,依旧看着一个方向,向来柔和的眼神变得悠远,微风带着一头银发扫过眼尾,让他一下子变得不真实起来。 白千满小声叫了一个字“师”,后面跟着的却怎么都说不出口,大抵是觉得自己不配了。 晏疏没有应,手上玩弄珠子的动作也慢了下来,整个人安静了许久,轻笑一声:“我从不与这世间所谓好坏做评价,尤其是在修行之路上,每个人的人生尚且有不同路,又何必要求所有人必须遵从着先辈的脚步亦步亦趋地跟着?所以我过去从不收徒,想来问道,我会按照自己的参悟给予解释,最后得到了什么悟、得了多少便是个人机缘。即便我如今带着你们两个,我也甚少会讲大道理,不会要求你们非要达到如何如何的成就才算不辱师门。修行大成也好,庸庸碌碌也罢,人生不应因为成就高低而定义好坏,毕竟这所谓的成就本身就是一种主观意愿,你明白我的意思吗,萧亓?” 晏疏最后点到萧亓名字时,眼神就如同黑暗褪去的天空一点点清明。 他没有提鬼修,也没有问萧亓为何会走这样一条路,甚至都没有问他如何短时间内从少年成长到大人模样。一切都遵从他方才说的话——他不在乎别人所选的路,既不掺和也不干预。 萧亓手腕微动,珠子从袖口出落到掌心眯。珠子内原本缭绕着蓝色的痕迹愈发清澈,其中的翻涌已不及从前那样鲜明。 萧亓不知道这代表着什么,只觉得有些不安,而这不安在听见晏疏那番话后更加浓烈。 旁边几桌的人陆陆续续起身,城门方开,困顿乏累的人们都急着进城寻个客栈好好休息。 晏疏没急着动,熙熙攘攘的茶棚很快安静了下来,只剩下寥寥几人。 白千满心情不知怎么都突然就不好了,没有见着仙尊的兴奋,一种沉甸甸的感觉压在胸口,他眼眶热了又热,嘴皮子动了动,蚊子似的唤着:“仙……尊?” 这声他自己都没听见音儿,结果话刚撂下,就被敲了下头。 “叫什么?”这一下敲得不重,晏疏笑道,“讨骂是吗。” “师……父?”白千满试着换了个称呼,见着晏疏点头,忽然就变得欢喜起来。 太阳触不及防地在山间探了头,一缕阳光刺破云霞,驱走了最后一点阴影。 白千满起身拍拍身上的土。 昨晚在地上打滚,如今看着像个泥猴,再加上本来就黑,要不是有晏疏跟在身边,都能被店小二当成叫花子打发了。 “师父。”白千满又叫了一句,见着晏疏看向他,心情就更高兴了,说,“这个时候客栈不知道还有没有空房,咱们的早点进城,您也好好休息。离开了这么久又赶着回来,想必也是累了,待会儿您先到我那个房间歇着,我再去问问店小二,实在不行我住柴房也行。” 晏疏确实有些累,很想找个地方睡一会儿,但他也知道,如今昌水郡正是热闹时节,未必能找到空房。也不是非要个房间,欺负徒弟的事儿就更干不出来。 他刚想拒绝,一个人悄么声地凑到白千满身边。 白千满因为怕身上的灰尘落到晏疏的茶碗里,所以拍灰的时候往后退了几步,因着这几步,便是离另外一桌不远了。 只一眼晏疏就辨出了此人身份,是山上与白千满滚成一团的那个。他们一行人也是茶棚中唯二剩下的一桌。 单禾战战兢兢地凑到白千满耳边,多一点眼神都没干飘,小声道:“我们可以让出来个房间,给……,咳咳,你们。” 白千满本想说不必麻烦,可还没等说话,那人一溜烟跑了,眨眼间就到了城门口,跟着另外几个急吼吼进了城。 白千满无奈地看向晏疏,晏疏让白千满寻个何时的时候与人道声谢。 三人到了客栈,进了单禾让出来的那间房时才发现,这竟然是客栈最大的那间。 单禾是个会做事的,没多余地将房费付好给人压力,晏疏觉得那人实在有趣得紧,和白千满这么个少年在一起能打成一片,看起来幼稚不拘小节,如今做起事来又尽显成熟,滴水不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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