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猛兽模样的元灵仰天嘶吼,脚下用力一蹬土地,张着血盆大口咬向萧亓的脑袋。可惜那巨兽还没来得及靠的太近,鞭声骤响,如雷声惊了半座山的鸟。 就在这时,那扑上来的元灵身体突然一僵,脸上还留着凶神恶煞的表情,下一瞬一道黑色的火光冲天而起。 “这鬼修完了。”灌木后的谢诚眉头紧蹙,给了一句结论。 白千满不懂:“怎么,那人看起来不是很厉害吗,即便不能真的将这么多仙师打倒,但突围离开应该没问题吧。” 谢诚摇着头:“你不懂。” 白千满确实不懂,正因为不懂才会问。 好在一边还有个乐于解释的,单禾接话道:“毕竟之前没见血光,所以仙门和鬼修还处于互相试探阶段,但你应该知道,元灵本身就是修士从自身分出的兽,即便没到元合期修为,神识暂时未与元灵合为一体,但元灵受创,其主同样不好过,重则伤其根本以后与大道无缘,这些要视情况而定。你看那鬼修刚刚的动作,明显没有留手,鬼修所走之道与仙修不同,那鞭子应该是汇聚了鬼修的魂元,炙烤着的不只是元灵,还有与其相同的修士。估计这个时候那修士正被鬼修的魂元炙烤着生不如死,其余的就不用我说了吧。” 那元灵的主人,很可能因为相冲的两股魂元而暴毙,保住一条命已属难得,就算活下来,这辈子可能也只能是现在这个修为了。 到场的都是各门派佼佼者,乍然损失一位很可能在未来成为门派柱石的得力弟子,这样的梁子结下,哪个仙门都不会轻易放鬼修走,毕竟谁也猜不到下一个会不会落到自己门派头上。 “这不是自寻死路么。”单禾摇摇头。 果不其然原本还在慢吞吞进场的诸元灵全在此时暴起。 萧亓手背青筋如蛇般蜿蜒,周围黑雾又浓了些,嘴角捻起一个讽刺的笑,心里却不抵面上那样轻松。 他是故意的。 故意挑衅仙门,故意引得所有元灵而来,车轮战会让消耗他为数不多的魂元,唯有场面混乱才能从中寻得出路,但这也是险中求生,一个不好很可能真的就成了元灵腹中物,再恶心吧啦地把他吐出来,送到某仙门的地牢里。 认命不可能。 萧亓眸色一暗,手用力握紧鞭子,蜷在地上的鞭子不住地颤抖着,似乎感受到了主人的杀意,浑身都在激动叫嚣着,渴望着元灵的滋味。 手腕一转,眼看着鞭子已经半挥,却在这时,一只小小的东西从天而降,不疾不徐飞着,慢慢落到了那即将行至眼前的元灵之上。 噗—— 一道极为细小的破裂声响起,萧亓眼睁睁地看着那只两人高的元灵,上一刻还瞪着眼睛凶神恶想要吃人,下一瞬却散成了漫天星光,很快又成了一只只蝴蝶,向着空中纷飞而去。 萧亓手中的鞭子突地落了地,周围安静极了,所有人的动作出奇地一致——他们仰着头,瞧着越飞越高的蝴蝶。 遮了月亮的乌云终于行至末尾,银色的月光落到了这片空地上,也照亮了蝴蝶的身影,没多久,那些蝴蝶就又散成点点白光落入了风里消失不见,只余下几只泛着淡蓝色的,一只落在了萧亓的肩膀上,剩下的围绕着萧亓,将他护在中间。 而后,在众目睽睽之下,在身后茂密的林子里,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道月白色身影。
第78章 萧亓的脑子已经麻木,漆黑的瞳孔里只映着一个人的影子,周围流动的黑雾跟着迟钝起来,落到地上的黑鞭原地抽搐了一下便散到了空气里。 此刻若是有人动手,都不必多费手脚,一个麻绳直接能将人捆了。 月白色身影走至身前,萧亓还在懵着。 他看着从前能将他遮挡在身后的人,如却只到眉骨,这一刻里萧亓有些恍惚,就好像故去的那么多年里,自己每一天都在发生着改变,而这个人就停留在了百年前的某个瞬间,再也不曾变过。 数不清的蝴蝶翩然而起,散发着幽蓝色的光。旁观这一切的众仙师惊讶之余,视线停在了蝴蝶的翅膀上,其上纹路复杂,与寻常偶尔见得散修不同,只可惜距离太远,遥遥看去只能看见细线穿梭,辨不清上面究竟写了什么。 躲在暗处的溥屏心中暗暗松了口气,他方才刻意让鹤温谷的众人居于人后,出力甚少,放出的元灵甚至还于林子边缘未进场,回个身都能撞到树上。 他不知道这鬼修究竟是怎么回事,但是看见萧亓第一眼,就察觉到他是当初出现在鹤温谷的少年,虽然身形有变,光线昏暗的夜晚里也难以辨认其容貌,但溥屏的直觉告诉自己,别妄动。 如今见到翩然入场的仙尊,溥屏差点哭出来,一旁文长老瞥见溥屏激动的表情时脸上闪过一瞬复杂。 晏疏拂开在眼前晃动的一只灵蝶,半掀着眼皮懒懒看着远处乌泱泱一群人,又看了看几步外围着的身形庞大的元灵,低笑一声:“倒是热闹。” 萧亓张张嘴想让晏疏别蹚这趟浑水,可话到了嘴边却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 他存了私心,一边怕晏疏因他得罪其他人,从此走到了仙门的对立面,做着违背其初心的事情,一边又贪婪着晏疏对他的偏爱,哪怕这个偏爱是他动了脑筋骗来的,以一个无家可归的少年人身份。 萧亓手指动了动,最后还是一句话没说,半低着头眼神晦暗不明。 场面静止片刻,众人回过神来又开始蠢蠢欲动。 人群中不知哪个出声问:“敢问修士何人,看着不像鬼修。” 话音传到出面没有引起对方丝毫反应,那人自顾自地转身,只余一个略有些消瘦的背影。 萧亓对上晏疏眼神时,心里说不虚是假的。他怕晏疏的眼神,怕那里面的失望和猜疑,所以刻意撇开目光不与其对视,即便知道逃避没有用。 他含糊地说:“我……”周围安静极了,这一个字没压住,声音有些大。 话只起了一个头便换得一声轻笑,萧亓一愣,转而看向晏疏。 “夜不归宿就算了,以为亮个身份就能逃了做不好桂花糕的罪责?”晏疏这句话不含任何重量,就像一个调皮的孩子出去差点把天掀翻了,回到家里长辈只念了一句“胡闹”那样。可萧亓又能清晰感觉到,晏疏是有火气的,只是不当着外人发作。 话音带笑,眼底幽深,看得萧亓心底冰凉一片。 一句话声音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稳稳地落到每个人的耳朵里。众人先是一愣,紧接着终于明白,这位后到之人是与鬼修同一伙儿的。 即是一伙就没必要再客气,绕在周围的元灵又开始蠢蠢欲动。 大战一触即发,翩飞的蝴蝶越来越多,几乎绕在在场每一只元灵身侧,看起来脆弱得不堪一击。 没人将这个东西放在眼里,也没人注意到那些蝴蝶翅膀上的纹路愈发密集。 就在这时,萧亓躲闪的眼神突然一定,抓着晏疏就要挡在身后,可惜手落了空。 萧亓只来得及看见一只蟒蛇的影子,正吐着信子于晏疏身后仰起头。 一种说不出的压迫席卷心头,压得人透不过气。 不知哪一刻被蝴蝶遮住了视线,待眼前再清明时,那蟒蛇噗地一声,就如先前的猛兽一样散成了星光又化成更多的蝴蝶。 人群中的范沽脚下一软差点瘫在地上,四肢无力又沉重,心里某一处空落落的。 他双眼死死盯着灵蝶之后,在那里,身着月白色衣衫的人正静默地望向虚无,银色的发丝散落,仿佛不是这个世上的人。 蟒蛇是范沽的元灵,散灵的痛苦,他得跟着受。 蟒蛇的消散就像是一种信号,凡是靠近的元灵都得了同一个结局,噗噗声不绝于耳,翩飞的蝴蝶越来越多。 仙门众人的表情从错愕到恐惧,慌忙想要撤回元灵却已经来不及,被散灵之人,浑身皆是一震,体内的魂元被压成了小小一团盘踞一处,那一刻他们仿佛又变回了普通人。 恐惧之后便是绝望,范沽冷冰冰的脑海里几乎已经看见自己被鬼修吸食殆尽的下场。他修行这么久,从未面对这样的情况,哪怕是掌门师尊面前,都未曾如现在这般无力。 噹—— 一声厚重的钟声响在脑海里,飞舞的蝴蝶有一瞬间静止,紧接着一阵大风席卷而来,吹得人和元灵同时东倒西歪。 范沽此时早没了寻常的矜贵和骄傲,维持着身形不至于摔得狼狈已属勉强,胳膊挡在眼前,隐约看见有一人匆匆入场,冲着那银发男人而去。 待他看清来人时,心中一震。 大风来去突然,范沽刚站定,立刻躬身作揖行礼:“毕翊仙尊!” 寻常难见一面的尊者乍然出现,即便非同一门派,也受得起在场所有人的大礼,以至于惊心动魄的场面立刻转为滑稽。 柏明钰的出现定住了所有人的心,可惜他们只顾着松口气,自然也就没人察觉,这位毕翊仙尊进场时脚步有些许凌乱。 柏明钰的每一步都避开了纷飞的蝴蝶,行至晏疏跟前,沉声道:“尘归,莫冲动!” 晏疏嘴角捻笑:“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冲动?” 他当然没冲动,能让离宿仙尊冲动的事情且不说没人见过,便是真的冲动,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辈还有命在那眼神交流? 柏明钰没心思搭理那些人眼中的震惊,看着漫天的蝴蝶只觉得头疼,亏得他出现的及时才没有让场面一发不可收拾。 柏明钰承认晏尘归确实手下留情,只散了元灵没有对这些晚辈动手,但只散灵之事,就够这些小辈受的了。 柏明钰软了表情,有些哄人的意味,说:“此事容后再议,你先收了灵蝶,别这么冲动,我保证他能安然无恙的离开,没人会动他。” 他指的是萧亓。 “冲动?我从前少于现世,又死了那么多年,对如今世间法则不甚了解,是非对错也就不予评价。他人我管不了,但眼皮子底下的一亩三分地还是要管管,更何况你也知道,我这人有个非常大的毛病。” 离宿仙尊有一个很不讲理的毛病——护短。不管好坏,只要是自己门派内的人,大错小错都容不得他插手。说他蛮不讲理也好,目无是非也罢,错处多大,回到自己门派内该怎么算账就怎么算账,只是要杀要剐外人都动不得。 所以无论从前现在,离宿仙尊在外的名声算不得好。 柏明钰深知这一点,所以才早早得到消息后就给晏疏通了信,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 柏明钰头更疼了,挺拔的后背有了少许松懈,说:“我知道,所以我这不是来了。不会有人动他,以后只要他不做违背天道之事,也不会有人动他,可以吗?” 柏明钰的态度惊呆了在场的所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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