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不忘提醒一句,“晏仙师出门务必当心,便是在门派内也要小心宵小。” 晏疏微笑感谢。 杜秋似乎怕对方听不懂,解释道:“自天门开启秽玡盛行,这些鬼修也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似乎是因为早年死人太多,一人无意偷了死去修士的魂元,修为突飞猛进,自此有了鬼修。现在趁着仙门大会,正好各路修士云集,就算伤不到仙门内的弟子,捉几个散修颇为简单,鬼修大概就像钻这个空子” “这样啊。”晏疏眼底带了些难以辨别的意味深长。 * 萧亓于林间过了许多地方,躲过了好几拨仙门之人,终于意识到那个老不死的就算不能要他命,也得让他脱一层皮。 他深知老头阴险,却也没想到会动了所有仙门的人手来围剿他一个。 鬼修虽然与仙门之中名声不好,二者少有交集,尤其是近几年,鬼修日渐低调,仙门也乐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去招惹。 萧亓不知道老头用什么理由说服了这么多仙门,总之肯定没有好事。 又过了几波人,萧亓看着前方不远处的空地,心中突然一颤,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袭上心头,他骤然回身,却在刚有动作的瞬间,就见着了数不清的元灵聚在了地上,仰头齐齐看向他。 直至此时,萧亓终于知道那种不适出自哪里。他抓了把后脖颈,第一下没摸到东西,他又抓了一下,而后顺着发梢捋出一个毛绒绒似蒲公英一样的东西。 那东西刚到面前就化成一股黑烟——是老头子放在他身上的魂元。 怪不得无论他躲到哪里,仙门都能很快赶到。 这些频繁让他突破又围上来的元灵们,是在刻意将他赶到这片空地上。 这是一场围猎,萧亓则是被围的兽。 想到这,萧亓心中不禁又开始骂那个老不死的。 树下元灵鸟兽各异,看过来的眼神带着不属于兽的睿智,仙师们正透过兽眼,看着此处站在对面的人。 萧亓在心中暗骂,知道自己行踪败露后不再拖沓。黑雾张扬地弥漫开,树下元灵躲闪不及,顷刻包裹其中。 下一瞬,惨叫声响彻整片林子。 不是出自那被包裹的元灵,而是林间某个角落里,来自元灵的主人。 而这一声就像是某种信号,聚集在周围的其余元灵悉数扑了上来。 林间惨叫声四起,萧亓眯眼判断方向,遍地修士几乎封掉所有逃跑的路,萧亓寻不得突破口就一个一个收拾元灵。 那些修士颇为狡猾,根本不露面,即便元灵被击溃,也只是短时间内因为承受不住而痛呼,几经下来,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不仅没找到路,反倒萧亓被逼到了林边。 再又处理掉两个元灵后,萧亓耐心告罄,纵身一跃身影暴露在月光中,偌大的空地上只有他一人。 环顾四周,萧亓负手而立:“都到这了,也别再唱戏了,不亮个相见见?” 话音方落,左手边的林子里率先出来一人。 他缓步前行,看向萧亓的眼神复杂难辨,身后窸窸窣窣又出现了许多人,但那些站的远,不抵跟前这个。 萧亓看向对面的溥屏眉头稍动,手指一勾。 溥屏是见过他的,也知道他曾待在晏疏身边,甚至还有个师徒的名分,自己身份暴露倒无所谓,可晏疏不行。 黑线已经缠绕在了食中二指上,萧亓刚要动作,一道声音自林间响起,话音带着讽刺:“如此大动干戈,我当这鬼修是何人,没想到这么,这么……”那人努力寻找形容词,之后一拍扇子,“柔弱?”
第77章 溥屏先一步转身,背在身后的手指极快一动。 萧亓站着的位置正好将这一小动作收入眼底,缠绕在之间的黑丝又窜回了袖口,再抬眼时,看向的是先前说话之人。 那人一脸笑容,视线浅淡地在萧亓身上一扫而过,手里摇晃着一把折扇,闲庭信步地站在一众人前,纸扇半遮着嘴巴惊讶道:“折腾了几大仙门的鬼修,不会就是这么一个毛头小子吧。”说到这话音稍顿,勉为其难地打量起萧亓来,“气息是不弱,修为也就在……分身?容貌可因修为有所停留,但我怎么看都看不出,他值得我们如此兴师动众,如此,平渊派的各位可有所解释?” 一个身着褐色衣衫的人站了出来,冲众人稍一抱拳。 “范仙师此言差矣,不管此人修为如何,他是鬼修是有目共睹之事。鬼修从来低调,如今仙宁大会召开在即,此人无故现身,我等不该警惕?说不得此人包藏祸心,所图不轨……” 此人姓李,名庭翼,父辈就在平渊派内,自幼受仙门熏陶,初闻鬼修之事心中只有鄙夷,如今看见真人更是除之后快。 此次行动带头的都是掌门亲传,但因平渊派的人走得远了些,这片林子只余几人,李庭翼的资历一下子就衬托出来,成了暂时领头人。 相较之下范沽就名正言顺的多,邳灵宫的带队人就是范沽。 范沽听见李庭翼的话摇摇头,颇为不赞同:“诶,李仙师天下之大并非属于你我,哪有我们在这办大会,就不允许他人踏足的道理。况且仙门内也未下达封山的命令,什么人来这里都是理所应当,哪能因为这个就给人家定罪,这可不好。” 此次行动,邳灵宫虽然出动人手不少,但是李庭翼总觉得他们行为颇为敷衍,先前一共心动心中便有微词,如今听见范沽的言论,心中更是不爽,随即说道:“若是山脚,又如何能发现,便是因为到了腹地才会有所察觉,范仙师,您看那鬼修现在可就踩在为仙灵大会准备的空地上呢。” 范沽做出恍然壮,扇尖点着自己的下巴,脑袋一转看向萧亓:“是啊,这位修士对此可有解释?” 鬼修称不得仙师,便只能以修士代称。 话又抛了回来。萧亓冷眼看着这些人,没有搭话的意思。 周围围满了元灵,这些人明明已经将唯一的鬼修团团为主却也没有片刻松懈,看似闲聊,实则每个人的注意力都放在同一处。 头顶不知何时飘来了一片乌云,浓厚地遮住了整片月光,空地立刻陷入了黑暗中,只能看见乌泱泱一堆身影,看不见他们的表情。 风过树梢,带动了仙家们飘飘衣袂。 “看见没,再牛的人,偶尔看起来也像孤魂野鬼,你瞅瞅这么多人哪有一点仙门的样子。”角落一处浓密的灌木后,刚长绿芽没多久的草地上趴着几个人。 山上气温颇冷,草木也就长得慢了些,枯叶和新芽交织的树丛正好挡住了这几个不速之客。 几人紧紧挤着一动不敢动。 单禾小声吐槽完一句,怼了一下谢诚:“你从前见到的鬼修就是这个吗?” 谢诚皱眉未作答,单禾自己接了一句,“应该不是吧,看年龄似乎不大,虽说修为能驻颜,那也只是衰老缓慢,怎么都不至于如此年轻。” 他们待的地方有些远,相貌看得不轻,只能隐约听见他们说话。 白千满没闲心听他们闲扯,这里他修为最低,听得也最不真切,仔细侧着耳朵好不容易听了几个字还被单禾的插科打诨给改过了。 白千满皱着眉:“他们到底在说什么呢。” “道貌岸然地给自己围殴那个鬼修找借口呢,一群伪君子罢了。”答话的是林鸿祯。 最开始发现鬼修的就是他,其余几人得知林鸿祯找到扇坠后,本不想蹚浑水,但是林鸿祯只言让他们先行回去。 谁也不放心他一人行动,就成了现在这个情况,勉为其难地听着仙门的墙角。 自然这其中不包括白千满。 场地中间,那些仙门之人你一言我一句,空口无凭,拿不出任何实质性的证据,根本不用鬼修开口就已经给鬼修定了罪。 “他们想干什么”白千满心中一直缭绕着似有若无的熟悉感,每次在要捉到的瞬间消散无踪。 白千满有些懊恼,又隐隐有些庆幸,他将这些小心思藏得很严,因为他自己也不知道在庆幸什么,更不想深追究。 也就在他晃神的这一时片刻里,场上风云突变,四下升起一道泛着乳白色光晕的屏障,将偌大场地悉数围在其中。 白千满只听谢诚说了一句“动手了”,下一刻蛰居在四处的元灵齐齐往场地中间迈进。 白千满整颗心都提了起来,单禾又过于兴奋,搭在地上的腿抖个不停,带着白千满也跟着抖,耳朵里充斥着“天哪第一次看见这种场景那可都是仙门内叫得上名字的弟子啊竟然还有难得一遇的鬼修他们缠斗到一起会是什么样鬼修的魂元和仙修有区别吗”,诸如此类。 最后还是浦霍忍不住了,骂了一句:“闭嘴!” 单禾终于老实了。 当众仙师的元灵靠近之际,整片空地就开始弥漫黑雾。 萧亓如今境界不稳,能动用的魂元有限。他本不欲与仙门这么快撕破脸,目前最要紧的是怎么回到晏疏身边,若是这个时候站到了仙门的对立面,别说晏疏会不会接纳他,他自己都要重新衡量局势。 萧亓的身份确实敏感,但是世间真的认识他的人不多,并不如老头先前说的那样,他难于走到太阳下。 恰恰相反,若不是老头插手,萧亓就可以十分巧合地和晏疏重逢,再寻个机会卖惨回到晏疏身边。这个计划的大前提是,他只是个不为众人所知的人,哪怕是个鬼修。 可如今仙门围剿,他不敢保证以一己之力能否逃走,而若不能全身而退被仙门所抓,再见到某些不该见的人,那一切都完了。尤其是他曾经跟在晏疏身边,以晏疏徒弟的身份客居鹤温谷。 萧亓一旦暴露,晏疏也有可能被摊放在明面上,重生之事暴露在众人面前不说,没人会在意晏疏是不是被萧亓欺骗——没人相信一个尊者会简简单单被鬼修所骗。 在这个表面安稳实则暗潮汹涌各不安分的世道里,未必真的有人欢迎一个百年前的仙尊回归。更何况,他若是受制困于某仙门地牢内,那死老头就更加肆无忌惮。 晏疏尚且不知暗处还有个虎视眈眈的人,保不齐就要被算计。晏疏如今孑然一身,没有门派的拖累,同时也就没了门派的庇佑,依着他颇懒的性格,不会在众门派内周旋。 萧亓不放心。 时间虽短,萧亓已经将整件事情考量了一遍。 最后得到的结论是,他必须从这里逃出去,哪怕从此背负一个恶人的名声,即便最后不能光明正大地跟在晏疏身边,藏于暗处遥遥看着也是好的。 既做了决定,萧亓不是个拖拖拉拉的性格,手指卷着黑雾凝成了一条细长的鞭。 鞭子在地上盘了几盘,末梢散成细碎的雾气容在空气中,好像力量不足以支撑这么一个小小的武器,又好像整个场子里的浓雾都属于黑鞭之上。
153 首页 上一页 73 74 75 76 77 78 下一页 尾页
|